第16章 攀上九霄借蟠桃 《偷桃》

聊斋志异之《偷桃》

那是我年幼的时候，有一次去郡里参加科举考试，不巧赶上了春节。

按照往年的旧例，每逢春节前一天，城里的商贾们都会纷纷出动，他们搭起五彩斑斓的彩楼，奏响欢快的鼓吹，齐聚在藩司衙门前，这种热闹的集会，人们称之为“演春”。

我与几位友人一同前去观看，只见街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那天街道上人山人海，游人如织，仿佛要把整个街道都挤满了。

我们挤在人群中，好奇地四处张望。

只见堂上坐着四位官员，他们身着红色官服，面对面坐着，看起来威严而又庄重。

当时的我年纪尚小，对于这些官员的身份并不了解，只是听着周围人嘈杂的议论声，和鼓乐声一起回荡在耳边。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奇特的身影，他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孩童，肩上扛着一个担子，似乎是要上前表演什么节目。

周围的人们纷纷围观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我也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他们的表演。

由于人太多，声音太杂，我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堂上的官员们不时地发出笑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大声地命令他们开始表演。

那个领头的术人恭敬地应诺，然后问道：

“不知大人们想要看什么样的表演？”

堂上的官员们相视一笑，随后一个官差走下堂来，询问术人的特长。

术人回答说：

“小人擅长颠倒生物，能让非时之物呈现于眼前。”

官差将术人的话转告给了堂上的官员们。

不一会儿，官差再次走下堂来，传达了官员们的命令：

“那就请你变个桃子吧。”

听到这话，术人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脱下外衣盖在箱子上，故意露出一副埋怨的表情说道：

“大人真是有所不知啊！现在正值寒冬时节，冰雪尚未消融，哪里去找桃子呢？”

“可是如果不取来桃子，又怕惹怒了大人，这可真是让我左右为难啊！”

他身后那个披发孩童听了父亲的话，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父亲既然已经答应了大人们的请求，那就应该尽力去做才对，又怎么能推辞呢？”

术人听了儿子的话，沉思了片刻，然后长叹一声说道：

“你说得对啊！我已经仔细想过了，现在正值春初时节，大雪还未融化，人间哪里还能找到桃子呢？”

“除非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偷几个来才行。”

孩童听了父亲的话，不禁惊讶地问道：

“哎呀！难道我们能上天去吗？”

术人微笑着说道：

“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绳索来，这绳索看起来大约有数十丈长。

他整理好绳索的一端后，用力向空中抛去。

只见那绳索在空中迅速伸长，并且稳稳地悬立在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挂着一样。

术人见状大喜，连忙招呼儿子过来帮忙。

他对儿子说道：

“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笨重，无法亲自上天去偷桃子。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绳索交给儿子说道：

“你拿着这根绳索就可以上天了。”

孩童接过绳索后有些犹豫地说道：

“哎呀！父亲啊！这么细的绳索怎么能让我爬上去呢？”

“万一中途断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摔成肉酱了！”

术人见儿子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耐心地劝说道：

“我已经答应了大人们的请求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就替我跑一趟吧！如果你能把桃子偷回来的话，我一定会重重地赏你的！”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些金银珠宝来作为诱饵。

孩童见状只好答应了下来他紧紧握住绳索开始向上攀爬。

他手脚并用沿着绳索一步步向上爬去就像一只蜘蛛沿着蛛丝向上爬一样。

小孩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不见踪影。

我们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一个巨大的桃子从云层中掉了下来。

这个桃子足足有碗口那么大看起来鲜美无比。

术人见状大喜连忙拿出一个捞鱼的网兜，将大桃子网住，小心翼翼地献给了堂上的官员们。

官员们传看了一番后都惊讶于这个桃子的神奇之处，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桃子也是最美的桃子。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只见那根悬在空中的绳索突然断了开来从云层中掉下一个东西来。

我们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个孩童的头颅正是刚才那个上天偷桃的孩童的头颅。

术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捧起头颅失声痛哭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就在这时又从云层中掉下一个东西来那是一只脚紧接着又掉下许多肢体来。

我们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些都是那个孩童的肢体原来他已经摔成了碎片。

术人见状更是悲痛欲绝他一边哭一边将儿子的肢体一一捡起来放进箱子里然后合上了箱子说道：

“我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小就跟着我学习各种杂技，从不言苦。”

“今天，我为了完成官员们的命令，让他去偷桃子，没想到竟遭遇这样的悲剧。”

“我失去了儿子，也无法向大人们交代，真是走投无路啊！”

堂上的官员们见状，也是惊愕不已，纷纷表示歉意。

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表演竟会导致如此悲惨的后果。

其中一个官员走下堂来，安慰术人道：

“这位师傅，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我们的过失，我们会给予你一定的补偿。”

“请你节哀顺变，好好安葬你的儿子。”

术人含泪点头，接过官员递来的银两，带着悲痛的心情离开了。

我们周围的人也都默然无语，为这个不幸的孩童感到痛惜。

这场“演春”集会也因为这起意外而提前结束，人们纷纷散去，只留下满地的彩纸和鞭炮的碎屑。

我不由得对那个勇敢的孩童感到敬佩，他为了完成父亲的命令，不惜冒险上天偷桃，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的勇敢和执着却永远留在了人们的心中。……

如果看官们真觉得是这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因为对那个小孩子感到惋惜，所以并没有马上离开现场。

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只看到那位江湖术人轻轻地敲击着箱子，并轻声呼唤道：

“八八儿啊，难道你不打算出来向大家道谢吗？还在等什么呢？”

话音刚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个头发杂乱无章、满脸灰尘的小孩猛地推开了箱子盖子，然后迅速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这个孩子面向北方，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

不用问，眼前这个孩子便是他的儿子无疑了。

由于他所施展的这项技艺实在太过独特和奇妙，直到如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件事情。

后来，我又听闻白莲教的教徒同样能够施展类似的法术，于是便猜测这位江湖术人或许是白莲教的后代传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