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稚嫩的善良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啦。”
临溪带头轻快走在街道上。
她脸上还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小小笑容。
看的景元内心莫名洋溢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这是临溪的体质影响吗？
也许是吧，不过……
景元更愿意把它当作善意的自我映照。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某种意义上的崇高。
“对了，景元。”
临溪那软软的声音，打断了景元有些恍惚的思考。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景元下意识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问吧。”
“就是仙舟这么高科技了，断手断脚甚至断头都能接上去。”
“为什么眼盲却没法根治呢？”
临溪有些困惑，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她抬头看向景元，单纯的目光投过去。
景元则是苦笑摇头。
“不是治不好，单纯的眼盲当然可以治疗。”
“但仙舟人天生的眼盲……这是没有办法的。”
“若是要仔细说来的话，那就要上溯到久远的古仙舟历史了。”
几千年前的古仙舟曾经为寻求无尽形寿。
向寿瘟祸祖，也就是外来客所说的丰饶星神药师求下赐福。
成为丰饶赐福的丰饶之民。
那时候的诸仙舟都为此感到振奋。
毕竟生老病死向来是困扰世间的难题。
为消除它们，仙舟联盟为之苦苦寻求不知多少个世界。
但在向寿瘟祸祖祈求赐福后。
居然如此轻易地消除了生老病死，每个人都得以永生。
一朝夙愿得以达成，狂欢热烈的氛围席卷了整个仙舟联盟。
让所有人皆变得盲目，沉迷于仙舟内部的自我内耗中。
自然是没人注意到，那隐埋于深根之下的祸端。
原以为从此再无生老病死的仙舟人……
却未曾想，慷慨的赐福亦是永恒的诅咒。
由此，可怖的魔阴身诞生了。
赐福使得仙舟人所有肉体上的损伤，均可以自然痊愈。
顶多是快慢问题罢了。
但代价是寿命达到八九百岁后魔阴身诱发概率大增。
每个仙舟人随着年岁成长，都逃不过如此的宿命
——变成丰饶孽物那种怪物。
魔阴身是永恒的诅咒，是纯粹的坏处。
而前者，肉体痊愈对某些特定人群来讲。
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好比仙舟人是不能往体内塞异物的。
因为被挤压，被剔除的血肉骨骼等，都会慢慢复原。
到时候重新生长出来的血肉骨骼。
不停与那异物相碰，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而倘若一位仙舟人生下来便患有某种天生的缺陷……
那他这辈子都无法用任何办法治愈这些缺陷。
强行治愈只会酿成悲剧。
由此，他们只得接受这悲哀的事实。
我们仙舟内将这些人称之为天缺之人。
比如临溪你说的那位盲女便是如此。
命运是对他们相当不公的。
毕竟他们生来就缺少某些东西，但无法通过后天弥补。
甚至这一辈子都将永陷入此等的阴影中，无法反抗。
那位盲女，哪怕剜去眼球，安装义眼。
她原先那颗失明的眼球，还是会缓慢地重新长出来。
血肉挤压义眼，会带来极大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种痛苦常人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所以盲眼将伴随她一生，直到身堕魔阴，被十王司带走。
说到这里，景元叹了声。
谈论起这类天缺之人时，他也觉得命运是如此荒谬。
仙舟同胞要接受无法反抗的不公，这令他愤懑。
对丰饶肆意传播的恨也愈发深重。
“这样子吗……那她好可怜……”
临溪听景元讲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有点难过，命运专挑苦难人下手。
好卑劣啊。
景元见临溪这般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话恐怕不合时宜。
他连忙拂去脸上自内向外显露的不快。
单手握拳，面露坚定，语气亦然。
“放心吧，终有一天仙舟会巡猎灭尽一切丰饶孽物。”
“逼上寿瘟祸祖，亲手解决这一切问题的。”
“因为我们是仙舟之人，无论任何困难险阻也打不倒的仙舟人。”
“我们将亲手创造历史，谱写史诗，为后人留下一片清静庇护之地。”
——————
聊完许多长篇大论的话，没走多久便到了。
这条背光的小巷相较外面的街道而言，相当安静。
能清楚听到水滴落在地面积水滩中的声音。
临溪熟练地穿过杂物堆，景元倒是有点苦恼。
他进不去。
巷子里的许多地方都被各类杂物堆满了，能过去的路径很窄小。
一米四不到，身体相当娇小的临溪能轻轻松松穿过去。
但景元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那是过不去一点。
景元只好召唤出战刀，稍微收点威力。
劈开拦路的杂物堆，清理出一条路。
除了灰尘有点大，倒也没什么。
“嗯，我听说这些杂物是她特意堆在两侧的。”
“让外面街巷的人不能穿过这条小巷，但是她可以自由出入。”
“还好我和她身体差不多大，这样那天我才进的来，不然真的就错过啦~”
“景元你这样子破坏的话，她可能会很不喜欢你？”
到达门口的临溪看向慢慢劈杂物过来的景元，歪头思索。
“占用公共场地肯定是不对的，我这是在帮她清理违规建筑。”
“下次我可要督促你这位朋友，不要堆积杂物，阻碍行人了哦。”
用与小孩子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景元轻笑。
轻轻砍掉最后一片杂物堆，没发出太大动静，来到临溪身边。
他看向这古旧的铁制大门，有好些年份的样子。
也许这位临溪的朋友，蜗居了很久很久。
“那我敲门啦？景元你注意第一次见面，不要吓到人家。”
临溪走上前，对着这古旧的铁制大门敲了三下。
许久，毫无回应。
临溪疑惑。
又是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依旧毫无回应。
临溪懵逼。
最后急促地短敲三下。
完全没回应。
“奇怪，难不成今天她自己出门了？”
“平常每次我来，她都要不是在家里。”
“要不坐在外面的杂物堆上来着。”
临溪正困惑着，景元却一步上前。
他将临溪推至身后，脸上有些严肃。
哪怕因为魔芋广泛推行后，很久没闻到过了。
但他也不会忘掉这种独特的气息。
绝不是错觉，他嗅到了魔阴身的气味。
“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临溪，你站的离门口远点。”
“我要打破大门，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啊，好。”
临溪有点懵，不过不影响她往后靠，怂一点保命。
景元召唤出战刀，闭上又睁开眼睛，金色的虚幻烈焰燃烧在战刀刀身之上。
“斩！”
四次斩击下去。
景元在这铁制大门上，开出一个正好足以容纳自己过去的方形洞。
“嘭！”
被斩断的板材重重向后倒下，落出一声金属砸地的巨响。
满满的灰尘扬起，遮蔽了里面的景象。
这点小事难不倒景元。
他眼睛也燃起金色的虚幻烈焰。
透过烟尘，清楚洞见院内的景象。
一位黑袍人静静正对他站着。
他脚边倒着一具和临溪身材相仿，但长满枝条与金银叶的魔阴身人形孽物。
已经没了生息。
景元愣住。
随即紧握战刀，身上燃起虚幻的金色烈焰，神情冷静而又激愤！
在后方，临溪见着景元开的洞正好被他身体挡着。
缝隙还有厚厚的烟尘阻挡。
她侧身歪头，努力伸长短短的脖子，都完全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溪想了想，回正身体抬脚迈步，想凑近点看看。
只是突然，景元都未能来得及察觉的瞬间。
临溪身后浮现出另一位黑袍人。
他伸出被袍子掩盖的手，按在临溪肩膀上。
世界忽然昏暗起来，困倦，乏累，无神。
临溪的眼皮越来越重，已经睁不开了。
她娇小的身躯向侧边倒去。
此时院子内的黑袍人打了个配合。
向临溪倒下的地方食指一点。
地生枝丫，软藤为席，编造为床。
正好让已然昏睡的临溪，躺在其上而不受一点伤害。
“你！”
察觉到身后发生的事情，景元怒火燃了起来。
反身后退战刀砍去，与他人形相仿的微型神君逐渐显现在他背后。
但那一掌得手后，让临溪陷入昏睡的黑袍人早已退却。
景元这一刀落了个空，黑袍人已经遁入墙角的阴影处消失了。
燃着金色虚幻烈焰的眼眸，扫过临溪数下。
确认临溪没事只是安眠睡过去后。
景元冷目望向院子里的那黑袍人。
“药王秘传，费下如此心思，布置针对我这个代理将军的陷阱？”
战刀上的金色烈焰愈发热烈。
景元背后的神君也蓄势待发。
只是黑袍人忽然发出声响。
“原谅我们的愚行，我们不会对那高贵的灵魂出手。”
“只是不想让她见识到……如此卑劣的无用躯壳。”
黑袍人从袍中举出布满皱纹的双手。
那苍老的声音相当和蔼，完全没有一点面对生死仇敌的感觉。
“景元将军，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目标一致，并非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