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两张白纸
夜晚，幽囚狱内。
曾经的剑首，如今的重犯。
镜流安生养息，盘坐于牢中，她静静闭着眼，身边微微扬起些许寒意。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走近。
镜流没有睁开眼，清晰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停留在自己牢门前。
似乎是纠结犹豫许久，那人才带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情感，缓慢开口：
“师父……”
“大可不必，我了解景元你的想法。”
镜流缓缓睁开眼，暗红色的眼眸如冰结般平静。
“只是，既然提前知道一切，为何不提前阻止，任由丹枫他们酿成此等过错？”
“景元，是你在仪式前说服我，打消怀疑的念头，又是你纵容此次祸乱的发生。”
“最后还是你全程目睹此事，将我们一并拿下，判罪后又要暗中让我们出逃……”
“如此反复无常……”
“怎么景元你现在变得如此陌生了？针对曾经的友人，不惜一切手段？”
不带任何语气的话，如道道寒冰般，刺穿了景元的心。
景元只能苦笑着。
这其中的缘由，太过复杂。
况且作为相当传统的纯正仙舟人，理念容不得一点偏差的镜流，她真的会听自己所解释的话吗？
恐怕就凭自己强行让龙尊转世这点，师父就绝不可能再相信自己了吧？
哀叹一声，景元强行解释道：
“师父，我真的只是为你们好……”
“不想你们再被束缚，沉沦在过去的阴影中……”
镜流没有再回话了，她闭上眼，如景元未曾到来之前一般，静静盘坐。
景元还想说些什么，但镜流身边冷意渐起。
实在没有办法再谈下去了，景元哀叹一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久，跨过数个走廊，到达一间狭小但封闭设计极其完善的牢房。
这是针对肉体被侵染又重生后的应星，所专门设计的牢房。
景元看去，原先满头白发，常常开朗大笑的应星。
如今一头藏青色的秀发，沉默寡言地坐在那。
看到景元站在外面，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扫过来又移了回去。
应星自从被那肉球吞噬又吐出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景元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的丹鼎司报告。
根据丹鼎司的身体检测，应星从短生种一跃变成了长生种，肉体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
他现在就如同曾经那些倏忽派系的药王秘传一般，肉体自修复速度远超常人。
甚至可能更胜一筹。
但毕竟是应星，自己的挚友，再深入会真正伤害他的实验，自己是不可能会做的。
景元想着，目光无意识地静静凝视眼前的应星。
被如此这般盯着，牢房内的应星忽然抬头，冷酷的目光扫过景元的脸颊。
“景元，你还要看我这个罪人多久？”
“看你亲手推动的祸乱，所铸成的罪人要多久！”
“应星，我……”
牢房内的应星挥手打断景元那想要诉说的迫切心情，横眉冷视：
“够了，曾经云上五骁之一的应星，早就死在那一次的祸乱里了。”
“叫我刃吧，景元将军，这是我获得新生后的名字。”
应星垂头，眼帘半睁，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况且那次祸乱……”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你是其中之一。”
“丹枫首罪，信誓旦旦的承诺却带来如此灾祸，我必然要找他算账。”
“景元你，犯下次罪，暗中早已知晓一切，却纵容至此，还为丹枫处处提供便利。”
“而我……也是犯下罪行，为丹枫鞍前马后，被执念冲昏脑子，做了许多帮助他的孽事。”
“镜流是为中立，临溪是为无辜，她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三个啊！”
说到这里时，应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大喘着气，眼睛上似乎逐渐沾染上血红色。
他的肉体上似乎出现了不规则的鼓动，仿佛某种力量随着他的怒火喷涌而出。
“应星，你该服用魔芋了。”
景元见到应星的状态不对，立刻说道。
牢房内的藏青色头发身影虽然还是很愤怒的样子，但他冷哼一声，熟练地从桌上抄起一片魔芋，塞进嘴里。
没过多久，应星身上的一切异样皆是平息。
平静表情重归脸上，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单手捂着额头，猛烈摇头。
“抱歉，景元，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能真像你说的那般，只是为我们好……”
“但……我不能理解，既然知道结果，你为何要如此放纵此事的发生。”
“等我出去后，我会某天回来质询你，到底为此，你做了些什么。”
应星背过身去，不再看景元。
一副完全不想再理睬景元的样子。
景元回想起曾经开朗的应星，又看了眼如今自称“刃”的他。
大叹一声，随后离去。
路上，虽然早就预测到会如此情景，景元内心依旧满是苦涩。
挚友的无法理解和怀疑，让他颇为伤感。
大抵是因为映魂纸的秘密，景元未曾透露给任何其它人。
此事绝对不能外传，不能有一丁点泄密的风险。
否则仙舟与持明族的关系将极度恶化。
毕竟若是从公众视角来看，就是一位仙舟将军恶意囚禁了一位龙尊的灵魂。
是极其严重的仙舟联盟内部政治事件，而不是一位朋友想救另一位朋友脱离苦海。
唉……
景元叹息一声。
脑海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倏忽之乱前的欢声笑语，纵情宴会，倏忽之乱后，各人沉溺于阴影中的模样。
景元知道自己已然做出，在饮月之乱中最好的选择。
但阵痛依旧不可避免，牺牲当下，才能换取长远的未来。
只能等时光慢慢消磨这一切了。
稍微想了一会，不知不觉间，此次的最后一处目的地便到了。
景元快步走近简易的牢房，推开牢门。
“临溪，麻烦把之前我给你的那张纸，现在给我吧，我该取走它妥善保存了。”
临溪眨眨眼，看着突然进来的景元有些发愣。
稍微回想了下，她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白纸。
“哦这个啊，给你景元，不过我现在分不太清楚，哪张是你的了？”
两张？
景元忽然愣住了。
他快步走近，从一脸不明所以的临溪手里，一把夺过这两张白纸。
左看看右看看，差不多样式的两张。
愕然的表情骤然出现在他脸上。
景元明白，花纹边框映着幽蓝色光芒的白纸是未装载灵魂的映魂纸。
单纯类似白纸模样的，便是已经装载灵魂的映魂纸。
那么现在两张都是类似白纸模样的，一张装着丹枫的灵魂，那另一张……
装的是谁的？
景元目光幽幽地盯着临溪，话语有些急促：
“临溪，另一张是谁给你的，要你做什么的？”
被景元散发冷意和渴求的视线吓了一跳，临溪下意识后退两步。
“那个是老哥给我的啊，他在仪式之前，说把这个带上，若是成功他就不管了。”
“我一直没明白老哥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反正叫我带就带上啦。”
“景元你塞给我这张白纸时候，我还纳闷你们为什么说的都差不多呢。”
景元忽然握紧了拳头，他心中疑问与谜团骤然增加了很多。
但面对完全无知的临溪，他说不出什么。
“抱歉临溪，这两张我都会带走，先不打扰你了。”
景元匆匆从牢房离开，甚至连门都忘了关。
临溪清澈的红瞳里酝酿出大大的疑惑。
所以老哥和景元，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