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慈父家书
张伟回想起，
老爸将自己从那个深渊解救出来之后，与父亲一起生活。
一个有家有依靠的一幅幅美好画面。
他嘴角微微上扬，可眼角的泪花也是无比晶莹。
那时，父亲在村里的红砖厂做会计。
可无论风雨寒霜。
父亲每天都会用一辆自行车载着张伟，去很远的镇中心小学读书。
只因为村里小学的那些孩子都会欺负张伟。
后来，村里的红砖厂倒闭了。
张建军为了方便照顾老人与孩子，便买了辆摩托车，在县城搞起了摩的出租。
而张伟也长大了，可每次星期三星期五放学，张建军依然风雨无阻的接送着他读书上学。
只是，
在张伟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沉默寡言。
长大后，父子虽情深，却又沟通甚少。
张建军从来不会打骂张伟，但也很少开口去鼓励张伟。
每次张伟考100分时，父亲总会给他煎两个荷包蛋。
可每次张伟问及母亲的事，张建军永远都是长叹一声，闭口不谈。
如今，父亲突然间便不在了。
张伟依旧没从父亲离世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恍恍惚惚，仿佛一切如同往日。
他在小木墩上沉寂良久。
手中熄灭良久的烟头，早已将食指与中指熏得蜡黄，烫起一个水泡。
张伟伸出已经麻木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父亲留给自己的那个信封。
那是张建军留给张伟的唯一一封家书——
伟伟:
爸爸走了。
这个病，就是无底洞。
爸爸真的不忍心继续看到你这般狼狈与艰难。
很多事情，爸爸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这几年里，爸爸想清楚了很多很多事情。
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世界上，我谁都不欠，可唯独亏欠了你，我的孩子。
如果那时，我不去顾及那些流言蜚语、忠孝伦理，或许你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承担那么多。
如果没有这个病，你也不会好不容易考上一所好大学，才读一年便匆匆辍学。
如果没有这个病，或许现在的你早已结婚，事业有成。
是爸没本事，连给你盖一栋像样的房子都做不到。
这些年里，去医院的每一次透析，都让我内心对于你的愧疚又沉重几分。
伟伟，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是爸爸害了你。
伟伟，有个决定我没跟你商量，但我思虑再三，还是帮你做了决定。
你大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惦记我们家这块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要，便给他吧！
至少这样，我也多少算是能留些钱到你手上。
现在的你，斗不过他。
而你更没必要让自己的后半生，像爸爸一样被禁锢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
你现在在粤省工作，一个月也能有一万的收入。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病……孩子，对不起。
爸爸希望你，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去找到那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努努力，在城里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有一个自己的新家，有一个更好的生活。
忘掉过去那些不开心，重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
别像爸爸这样，忙活了一辈子，却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现在也十分悔恨，曾经的愚蠢。
记得你小时候总是问我，你的妈妈是谁。
爸爸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这也是爸爸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伤痛。
但爸爸可以保证，你妈妈对你的爱，从来不比爸爸少一分。
并且，你的妈妈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很美丽的女人。
至于你的爷爷奶奶，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等你离开这里以后，便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儿了。
只是，爸爸也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
直到你爷爷奶奶走了，我依然没有得到过他们的认可……
张伟看到这里，才发现信纸上这一大段空白的地方，都是一片片皱巴巴的
——
伟伟，爸爸对不起你。
这些年，
爸爸省吃俭用的钱，还有你打回家里的钱，以及你大伯给的那五万。
我都帮你存在了旁边的卡里。
一共有块钱。
这是爸爸唯一能留给你的了。
希望你能好好保管，爸爸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不会去乱花的。
但爸爸还是希望这些钱，能够成为你拥有自己新家的一份助力。
婚姻的事，看缘分，可遇不可求。
但爸爸还是希望你，一定要答应爸爸:
今后，你一定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
张伟泪眼婆娑，声音呜咽，“爸，爸，我，我答应你……”
——
至于我的后事，一切从简，不要办白事，更不要浪费那些钱。
我不喜欢那些虚的。
谁走了，都不过是一捧黄土。
把我简简单单的火化了就好。
埋在你大叔公旁边就好。
我跟你改革叔和小平叔说好了，他们两家都同意。
在我小时候，也就你大叔公家对我好些，让我没饭吃的时候，没饿着。
伟伟，你别伤心，也别难过。
爸爸受够了去透析的麻烦。
更受够了日日夜夜腰腹处的刺痛。
爸爸走了，但爸爸是快乐的。
是一种解脱。
可惜，因为我，没能让你和你的同龄人一样成家立业。
我也没能看到你养儿育女。
但这一刻，我似乎又看到了。
——
张伟看完父亲留给自己的家书后，一直呆呆的端坐在小木墩上……
良久，张伟才起身，拭去眼角的泪痕。
还是得先去一趟张伯伯家。
爸爸的事多亏了张伯伯发现，拉到医院去应该也花了人家不少钱。
估计等下去医院领人这些事情，还得要张伯伯出面。
收拾好了父亲留下的东西放进车里。
张伟按着小时候的记忆走到村里张队长家。
看到队长张跃进家好像很久没人住了，赶忙打电话给张跃进。
“张伯伯，我是小伟。”
“哦，小伟啊！到家了吗？”
“伯伯，我到你家门口了，但是你家好像没人在呀？”
“我家早就搬到后面的新房子这边来了，你侧着走两步就能看到，贴黄色瓷砖的，最大的那一栋就是。”
张伟按着张跃进说的，很快就找到了张跃进家的新房。
可看着眼前这栋占地最少三百平的大洋楼。
还有这假山假水、花花草草、用大理石灰砖铺的大院子。
虽然这道铁艺大门是开着的。
但张伟却有些不敢进去。
坐在一楼开放式会客厅大茶桌旁，正在品茶的张跃进看到张伟在门口站着。
他赶忙笑呵呵的朝张伟招手。
“小伟啊！才出去几年，怎么就认生了呢！还是说你连伯伯都不认识了？”
“快进来坐，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张伟这才十分拘谨的快步走进院子，坐到张跃进示意的座椅上。
虽然很疑惑张跃进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但眼下张伟更着急的是自己父亲的事。
“张伯伯，我爸爸的事，多亏了您，我这后生也不懂这些，但这事儿我必须当面感谢您。”
张跃进摆了摆手。
“小伟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小几千的事，那都不算是。”
“等下我带你去医院办下手续这些就行，这个死亡证明是一定要记得开的，到时村里也要做登记这些。”
张伟对这些事情都不懂，只能一脸敬意的附和着点头。
“谢谢伯伯。”
张跃进从身旁公文包里拿出几张表格放到张伟面前，面色和蔼的说道:
“小伟啊！我跟你先讲清楚两件事。”
“第一，你爸原来拿到了一个低保户，但国家现在已经是全面脱贫了的，你爸走了，他的低保户也就没有了。”
“还有就是精准扶贫户这项。
你家现在变成你是户主，你的月收入我们也是了解过的，一个月是超过8千的。
所以这个精准扶贫户你家也不会有了，听明白了吗？”
其实这些东西对于张伟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伟点了点头。
张跃进继续说道:
“第二就是，这个，额，你家的宅基地这个事情。
你爸和你大伯已经来过我这了，这个事情也已经调解好了。
你应该没异议吧？”
张伟淡漠的摇了摇头。
“那现在这个情况呢，是这样的。
村里早已经改革了，按照原则来说，现在你家是不能再分到宅基地的，田地也不会分。
现在这个情况，村里给你的户口按待迁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