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结关中出险情(二)
观园这种大事,凤狐琪娘这个前代皇室后裔自然也有份,那片园林是凤狐族的祖先建的,她从前也住进过。
不过今天,她只看了看园子,又跟几位熟人寒暄几句,有大人说及狐后认女儿的事,可凤狐琪娘对此不感兴趣,还未见到苧夜的面便走了。
她正绕路回弃忧谷,看见一只狐妖躺在悬崖边,原来苧夜掉下悬崖,被几处丛木垫了一下,饶是如此,她还是磕破脑袋,摔断几根骨,动弹不得。
凤狐琪娘发现她时,她头流了好多血,气息奄奄。她赶快把苧夜扶起,给她止住血,当她看到苧夜正脸时,她心跳一滞,瞳孔放大……
苧夜被她带回弃忧谷救治,凤狐清明原先是不同意留下狐妖的,但当凤狐琪娘带他去看苧夜那张脸。她还是不可置信:“师父,她明明是狐妖,怎么可能……”
凤狐清明眯起眼,问道:“她怎么样了?”
“血止住,骨头也已经接好,再养养便能痊愈。”凤狐琪娘回道。
凤狐清明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为师记得千缘有一块她很宝贝的玉石,她的原形也是玉石只是又幻化成狐妖,或许……”
凤狐琪娘打断他,“师父,她醒了。”
然后她用法术闪身到床边,“我是凤狐,叫凤狐琪娘,你唤什么?是哪的人?怎么会掉到悬崖下?”
“我叫俞苧夜,我只记得掉下悬崖时磕了一下特别疼,其他的都不记得了,谢谢你救我。”俞苧夜如实回答。
皇室那边晚了一步,没找到俞苧夜,但那淌血还是可以说明点什么的。
燕宫内,狐后训斥俞又姱,“是不是你做的好事?你为何要这么做?”
“母后无凭无据便认定是我所为吗?”俞又姱愤愤不平。
狐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还敢狡辩,俞苧夜就是跟你们在一块。”
俞又容低下头,车夫也跪在地上。
俞又姱理不直气也壮:“母后问孩儿为何,这一个多月来,母后怕是早把我们姐妹俩抛之脑后了吧。”
“母后平素最疼你,不过一个多月……”狐后看她又装起可怜样,难免心又软了,“母后只是觉得她是灵石,将来能为我所用,这才格外上心,可你……”死一只狐妖,对俞怡媠来说不算什么,但俞苧夜是她认下的女儿,同为公主,俞又姱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是品行败坏,也是挑战她的权威,她便不能容忍。
“母后,儿臣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教训罢了,并不知道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啊母后。”俞又姱还在嘴硬。
“若只是小小教训,你连悬崖边都不去,事到如今还在嘴硬!”狐后捂着胸口,双眉皱到一块。
俞又姱知道说错话了,立即改口:“儿臣知错了,可是儿臣不能承认自己是凶手啊,况且,今日您也看到那苧夜,她就是废物,不值得您费心。”她思路一转表起忠心:“您放心,儿臣一定加倍努力,为您效劳。”
“儿臣亦然。”俞又容附和道。
弃忧谷内,俞苧夜累得又睡着了。师徒对坐在烛火前,姓俞,又是在观园这天,难道……凤狐琪娘想。
凤狐清明看透她的想法:“知道了,也不能放她回去。”
“可……”凤狐琪娘有些犹豫,毕竟要得罪的是皇室。
凤狐清明笑了:“你猜她为何会掉下悬崖?”
凤狐琪娘如梦初醒。
“让她回去未必是好事,而且千缘被猪油蒙了心伤了你,你就不想留着她看看她们的关系。”凤狐清明直接摊开了说。
“那师父你肯让狐族的留在弃忧谷?”凤狐琪娘笑着扳回一城。
凤狐清明强撑着笑:“不差一间房。”
最终,皇室不知派了多少人,都没有找到俞苧夜,而那两姐妹被罚思过三年不得离宫半步。
在凤狐琪娘的精心照料下,俞苧夜很快就好起来。
“清心甜汤,夏日解暑的。”凤狐琪娘笑着给俞苧夜端一碗,顺便交交心。
俞苧夜不太明白世间交往之道,但凤狐琪娘冲她笑,知道那是对她友好回以一笑,接过喝了一口,惊奇道:“没有味道?”
这甜汤虽然清淡些,可不至于没有味道,凤狐琪娘心说,“你这是味觉出了问题。”可凤狐琪娘又不会医这个,便请她师父来。
凤狐清明诊断好久,没弄明白什么问题,凤狐琪娘才跟她说明原因,心中气恼又加休息被打扰,便直白地说:“一块玉石没有五感也不算反常。”
俞苧夜神情并无异样。
“之前尝得出来的,大约是这汤太过清淡。”说罢凤狐琪娘转过头对俞苧夜说道:“以后你那份我放多点料。”
俞苧夜看向她,眼睛亮亮的,浅浅笑了。
凤狐琪娘身体不好之后修行也不落下,只是武斗练习减少许多,所以她特别担心俞苧夜的修炼,毕竟弱小在面临危险时只能任凭推搡。
她向师父询问:“苧夜身体修养得差不多,该进行一些训练,免得再被欺负不是。”
俞苧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
“不急,摔得那么惨烈,如今只是面上好了,修炼起来嘛,”凤狐清明眯起眼看向凤狐琪娘,她被他看得瘆得慌,“徒儿,受伤躺了四个月,忘了?你着急给她陪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撑不撑得住。”
凤狐清明话里带着气,旁边两人自是听出来了,但他又措不及防地从衣袖里拿出几本册子,交给凤狐琪娘,“这是身法术,运功术,转功术。特意挑的,拿给她。”凤狐清明看向俞苧夜说道,“你先看着,不急,若这些尚练不好别的也别想了。”他说罢便扬长而去。
凤狐琪娘把东西交给她,说道:“这可是独门秘术,你有什么看不懂的便问我。师父说的也是,你我都着急练功的事,但身体吃不吃得消却不是我们说了算,你失忆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说到失忆俞苧夜垂眸,后来凤狐琪娘知道她垂眸便是说谎心虚。
她听凤狐琪娘一番话,明显心情不再压抑,问道:“你受伤的事?”
“时机到了,自然告诉你,”凤狐琪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先睡吧。”
凤狐琪娘走后,俞苧夜,既激动又茫然,既高兴又紧张,这师徒对自己是好的,她心里明白。其实她并没有失忆,在燕宫的事不值得说,她跟千缘的事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一开口便称自己姓俞,是想同为狐族,拉进一下关系,结果凤狐与狐族似乎关系不好,又被看穿是玉石。
俞苧夜从诞生到有实体以来真是屡屡受挫,本就少眠,今夜更是一整夜没合眼。
弃忧谷里建筑多是石洞竹子木头搭建而成,凤狐清明的住处在弃忧谷的中心,十几间房屋倚山而建,别有一番风味。
除了这处住宅,后山连着镜湖的一大片也由凤狐清明管理,此处鲜少凤狐落脚,俞苧夜便在此处看秘籍,顺便比划几下。
后来,凤狐琪娘带俞苧夜到武器库挑武器,她挑中一条鞭子,“鞭子,你会否?若不会便算了不方便一起练习。”“这里武器,我没有全会,会将近一百种吧。你手里的鞭子我自然也会,不过,都是半桶水的功夫。”凤狐琪娘虽然功力不行,如今也是半个废妖,但能炫耀炫耀这些个本领她还是很开心的
俞苧夜不禁汗颜,半桶水也很厉害了,不像自己……
短短两月,俞苧夜便将三本书看完,依照修炼进度要加紧锻炼武功了,但她想回去看看千缘,毕竟从未离开千缘怎么久,她现在应该很着急吧……她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但她不再想变回石头待在千缘身边了。千缘仙子还能变幻实体出来游逛,与朋友闲聊,传授箭术,可自己只能做一块石头,枯燥乏味甚至痛苦压抑。
可千缘仙子毕竟给她生命的人,予她快乐,陪伴,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自己就这样离开真的对吗?
凤狐清明作为修行之妖,很多时候都闭关修炼又兼辟谷,出关后,他也一直在修制武器,用具。谷里的凤狐都爱和凤狐清明换些用具,因此称他清明师傅。
凤狐琪娘不同,她偏爱平常的生活,吃喝拉撒的,觉着有趣得很,受她感染,凤狐清明除必要时候也很少过辟谷生活,就这样,多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热闹。
这天,正准备午饭,凤狐琪娘在拣菜,俞苧夜在一旁生火,她动作娴熟,从缸里舀水倒入锅中,待其沸腾,下菜,又放了些调料,出锅,一道菜便成了。俞苧夜在她忙活的间隙,试探地问道:“这些天,我功力渐渐恢复,渐渐想起从前的事。我从前是一块玉石,千缘仙子唤醒我,予我生命。”
“嗯,没想起当狐妖后的事吗?”凤狐琪娘手上忙活着,处理着冬瓜。
俞苧夜帮着剁了几块排骨,又挑了几个菌子,切了对半,回道:“没,琪娘,我想回蜀西去看她,我去去就回。”
凤狐琪娘笑了笑:“苧夜应当比我年纪大吧?”
“几千岁了吧。”俞苧夜有些措不及防。
“我八百多岁,那今后,你做姐姐,我就是你妹妹啦。你想去就去,用不用给你准备盘缠?”凤狐琪娘问道,俞苧夜忙摇头,“千缘要是问起,你可以报我师父的名,他们认识。”
正巧说到凤狐清明,他就到了:“说老夫呢?闻着真香。”
凤狐琪娘忙招呼他过去处理鸡,师徒两人都爱吃鸡。
第二天,俞苧夜便启程去找千缘,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快走完蜀地,才远远看见千缘的洞府,和记忆里的出了偏差,但对俞苧夜这种看图都不一定找得到路的妖,在山里能找到路已经很不错了。
她往前十数步便离了蜀地,原本一直盯着洞府的方向这回视线移开一点,看到一座高山,那上面蒙淡淡的黑气,那是蛇君山,俞苧夜识得。
忽然,树林间有人在狂奔,可却好似毫无方向地往四面八方跑,边跑边回头观察身后。
俞苧夜觉着有些古怪,但她身后也没有东西追她。俞苧夜姑且认为她是迷路了,便招呼她,想为她指路。那女子看见俞苧夜便像看见救星一般,直冲她而来。“你也是蛇妖吗?”她倒是也不怕生。
“我不是,我是来找千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旦姬娘娘。”俞苧夜说道。
“哈,那你和旦姬娘娘什么关系?”这小妖一听到俞苧夜提起千缘便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我……我是她的女儿。”俞苧夜有些犹豫道。
“什么!那你一定功力深厚吧。”她已然完全没有之前的惊慌。
俞苧夜尬尴道:“还好。”“你跑着,是要去哪吗?”
“我叫羡苓,要逃离蛇君山,神明喜欢炼蛇,神明的妹妹更容不得蛇妖,她们要害我!”羡苓回道,脸上惊慌之色再次浮起,脑袋一直观察着四周。
蛇君山不是未修炼成形的蛇的福地吗?怎么会迫害蛇?俞苧夜心想。“她们如何害你,又为何要害你?”她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语气十分温和。
“将我炼化,炼化之后便能吸取到神明的福气。这是蛇君山的规矩,没有原因。”羡苓愤懑道。
俞苧夜又有些不解了:“既然是规矩又能吸取福气,为何说是害呢?”
羡苓更加生气了,其实她已经被莫岑打伤到,是趁她不备才逃出来的。“这是坏规矩,吸取福气之前需要先置我于死地。”
俞苧夜震惊地睁大了眼,实在是奇怪,蛇神为何要这样做,已经成形的蛇妖,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她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还需要取证。羡苓看她面露犹豫,“你不信我吗?”
俞苧夜却反问道:“你既已逃到这,为何不离开?”
“因为我走不了,蛇君山及其周围有一层结界,里面的蛇都不能离开蛇君山。”羡苓说道,俞苧夜回想起她方才四处碰壁的样子又信了几分。可羡苓怕俞苧夜不信又念念叨叨许多:“你别不信,自南疆建国,蛇君山便成了蛇神的领地。我是生存在温溪的水蛇,我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我的成长包括修炼成蛇妖都没有受蛇神的帮助,可如今却要……”
“不必说了,我信你,你先找块地方躲起来,我叫俞苧夜,等我见过母亲后就过来看能不能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俞苧夜说道。羡苓真的好开心,连声道谢,俞苧夜心中不安,如果蛇神真的……
羡苓躲起来,俞苧夜也赶去千缘洞府,洞府并不在南疆国境内。
天色暗了许多,千缘洞府前有一棵高大的千缘树,俞苧夜在那说一句暗语,类似于凰交流的古语,才得进。
千缘再次见到俞苧夜其实是很惊讶的,但她的精神好似不大对。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和她被烧伤前的脸,千缘仔细端详起来。
俞苧夜也看着她:“母亲。”
她头上是结髻式的半环挽起上半部分,半环处有鎏金环形发插装点,中间处是金色流苏簪。下半部分由玉石金簪收拢。上身是黄色的衫与橘黄色的外衫相应,淡红披帛绕于手臂,玉色绶带点缀腰间,下身黄色间鎏金色的下裙。
“到哪去?可知我有多急!”千缘质问道。
俞苧夜便将被捡到澜豫国,再到弃忧谷的事简单概述一遍。
“姓了俞成狐妖了?”千缘眼中流露不屑,她不喜欢狐族,为何凤狐也讨厌,其实讨厌凤狐的另有其妖,借口说话罢了。“我们之间还是母女吗?”
“自然。”俞苧夜虽然觉得千缘反应不大对,可还是直接说。
“为何非要修炼成形?还是狐妖!鸟自己飞走不常来看我,连你也是如此吗?”千缘说道。
俞苧夜连忙安慰她:“不是的,不是的,女儿还是想陪你一起的。”
千缘脸上闪过一抹坏笑:“那你就变回石头,永远陪我。”
“这绝无可能。”俞苧夜直接道。
“你说什么?”千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俞苧夜犹豫一会还是直言:“女儿想在弃忧谷修炼,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
“哼,可笑,凤狐清明为何要同我抢你,我身边就只有你了,到底为何!”千缘的脸色变得及其难看,眼睛里闪过红光。俞苧夜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不对。俞苧夜试图询问蛇神炼蛇祝祷的事,可千缘却说:“背弃母亲,还要污蔑莫楝!苧夜,这难道是是我教出的德行吗?”
千缘情绪激动,可她口才不好,根本不知从何解释,于是俞苧夜上前靠近千缘,想用肢体安慰她,可她很难过又一直乱动,一个不慎俞苧夜碰掉千缘遮住半边脸的面具。
这回是触及真千缘的痛处了,那另半张脸的下半部分烧得每一点好肉,上半部分好些只是眉毛被烧剩一点。
那样的脸很是瘆人,俞苧夜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一大半的烧伤心疼不已,几颗眼泪夺眶而出。
千缘又重新带回面具,清醒了不少,“不用你可怜。如果你不依我说的做,那你就走,从此你我再无干系。”
说罢千缘便走了,俞苧夜想抓她却抓不住,“对不住,我的选择要让您伤心了……”她落寞地转身走向外边,她知道千缘一定会生气,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绝情……她刚转身没走几步路,千缘就转身看她,看到她往外走的动作,千缘不可置信,噙满泪水,终是滴落。
俞苧夜强拖着身体走着脸上早已泪如雨下,离了洞府几步,她想起还有要事,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找起了羡苓。不到一会便发现一具尸体,她看得心惊肉跳,羡苓身上受了两处刀伤,已然断气了。如此紧赶慢赶竟还是出了意外,伤心事碰到一块,俞苧夜哭得也像要断气。
有一处虚影靠过来,已近傍晚,又无日,俞苧夜看清她,是羡苓。
“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俞苧夜气愤得浑身都在抖。
羡苓刚死不久,脸上还是痛苦的表情,嘴唇却勾起,“你走之后不久,有妖假冒你,并且报了你的姓名,我就出来了,是蛇神的妹妹,莫岑。”
俞苧夜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接着又是气愤自己疏忽大意,她想去摸羡苓,可她什么都没碰到。如果不是凤狐琪娘,自己只怕也被妖害死了,可她能救自己,自己却救不了羡苓,悲愤溢满胸腔……
“或许我难逃此劫,神明就是神明,任凭我怎么做也不可能逃过,这便是蛇君山的规矩。”羡苓的灵魂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什么狗屁规矩!”俞苧夜给羡苓收拾着尸体,应声道。
羡苓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颗颗落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灵魂因有水灵盾而无法被炼化。我徘徊在这里,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愿意兑现你的诺言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我该……该怎么做?”俞苧夜抬起头看着羡苓的眼睛。
“拿起你的鞭子。”羡苓说,俞苧夜照做。
霎时间昏暗的树林被蓝白色的光流照亮。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正是凶手莫岑。莫岑不甘心放过羡苓的灵魂去而复返,结果撞见这一幕。
“莫岑。”俞苧夜见过她,但她还没见过莫岑。
莫岑走近她,看到那张脸心下一惊,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强定心神说道:“谁许你管蛇君山的事?”
俞苧夜看着莫岑,一脸惊异,莫岑见她这副神情,竟然笑了。
“蛇君山的规矩就是残害生灵吗?”俞苧夜质问道。
莫岑淡淡回道:“神明的事不容置喙,它们自南疆建国以来便受蛇神灵气供养,如今只是到了回报的时候罢了。”
她的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好比在野外圈一块地,没有维护,没有饲养,到点就指望它们自动往锅里跳。蛇君山是南疆国君为报答莫楝和千缘相助,划给莫楝的领地。
南疆国内爱制毒,蛇妖也会捕蛇制毒。莫楝和千缘商量之下决定留住这处自然之所,予蛇栖息。莫楝在蛇君山及周遭地区起了结界,该境内没有蛇妖居住自然不用交税,反而国君要向蛇神献祭。莫楝给千缘的理由是制衡,巩固她作为古神的地位罢了。
炼蛇最恶心之处便是,炼化之后的蛇虽是死了但会衍生很多虚影,它们性情暴虐,完全异化。更有甚者不能炼化的蛇,模样与常蛇无异,体内毒素激增,像发疯一样“觅”食,真是作孽……
莫楝起初是没这想法的,后来修炼进程实在太长,她发现蛇君山里的蛇也有灵力便将它们体内灵力炼化变成自己的。她还以为这些灵力的诞生是由她而来,回馈她理所应当,事实上呢,体内有灵力的蛇是因为它们即将修炼成形,而普通的蛇是无法被炼化的,所以莫楝也经常炼化失败,但她无所谓,只要抓得够多。
莫岑是从蛇君山变成莫楝的地盘之前便在此生存,后来,她也一心为蛇神效力,千缘也很喜欢她,亲授箭术。成了蛇妖的,莫楝不好动手,养蛊也不错,所以莫楝知道羡苓的存在是不会要杀要剐的,多一条蛊虫不好吗?而莫岑则十分害怕被取代,自然她杀了羡苓蛇神也不会责怪,大蛊虫斗赢小蛊虫,还把战利品给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些俞苧夜都不晓得,也难以懂得,“不容置喙,好,那我们到千缘仙子面前对质!”
“你!”莫岑急了,连发数箭想要拦住她,俞苧夜一转身,一低首都躲过去了。
莫岑觉着用箭去射这张脸实在良心不安,绝不是因为箭术不好,她改用短刀直逼俞苧夜。
俞苧夜挥动羡苓鞭和她对打,两相之间一时难分高下,莫岑见杀了她灭口是不可能了,还会惊动旦姬娘娘和姐姐,便开始劝说俞苧夜:“羡苓平时性格有多乖戾你不知道,她受姐姐多少好处你也不知道,仅凭一面之词,你就信了,枉我认识你怎么久。”
“那上面的刀伤是你下的手,我没有下定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的眼睛会看,到千缘面前对质你都不敢。”俞苧夜说道,羡苓鞭狠狠咬住她的双刀,怎么砍都砍不断。
“千缘都不认你了对什么质,你觉得她会信你还是信我?”莫岑直击要害,俞苧夜当即崩溃,话都说不利索,“那……又如何?总……不能……让凶手溜走吧?”
羡苓鞭攀上她的手臂,她一发力,双刀挣脱俞苧夜的束缚,“你何必呢?这是蛇君山传承至今近两千年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你以为我乐意!”
“近两千年,我记得南疆建国前莫楝便占领这里,至今得有两千多年吧,这规矩倒是灵活变通?”俞苧夜抓到漏洞。
鞭子和短刀撕打在一起,“我记错了,”莫岑见说情没用开始恐吓,“你在蛇君山撒野,哪位知道你小命难保!不是要带羡苓离开,她的灵魂我给你了,快走吧。”
“你在怕什么?”俞苧夜哭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她是真怕呀,此事若姐姐知道或许不会怎样,若被旦姬娘娘知道,那她……
天色已暗,这时俞苧夜却察觉到周围气息有变,是莫楝,难道……她立时闪身跑了。莫岑看俞苧夜远走,手还在抖,莫楝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蠢。”
“姐,我是没法立时杀了她才和她周旋,万一她把事捅到娘娘面前……”
“废物。”莫楝冷冷开口道。
两人一起往回走后,莫岑试探道:“妹妹杀羡苓是有些过了,还请姐姐责罚。”羡苓和姐姐又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应当不会罚我吧……她心说。
结果莫楝的反应着实给她一惊。
“愚善,”莫楝似乎终于有耐心对她妹妹说一句完整的话,“蛇君山内你只需知道效忠我就够了。”
她说罢,莫岑便将羡苓的灵力献上。
心向黑暗者,终会走向末路……
到了弃忧谷的神秘入口,天已将明,“羡苓,对不住,我没法为你报仇,”俞苧夜心说,手握鞭子凝聚法力,“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为你讨回公道的。”
她将羡苓鞭变成发带,那上面闪着白色的鳞纹,“你可以听到的对吗?从今以后,我们会在着开启新的生活。”俞苧夜心说,发带没有反应,鳞纹在黎明的光照闪着……
弃忧谷内,俞苧夜向凤狐琪娘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凤狐清明看到俞苧夜回来也走过来询问关心。
“这蛇神姐妹还真是奇怪……”凤狐琪娘在她离开期间制了一把紫扇,只是还不完善,“听你说来,千缘仙子也有些古怪……”
凤狐琪娘一下提起俞苧夜的精神,“怎么说?”
“据我了解,千缘是个很护短的人,这也说明她很重感情,你和她一起走过那么些艰苦日子,没道理不认还让你走。”凤狐琪娘推测道。
凤狐清明接话道:“人是会变的,苧夜,若有一天千缘变得面目全非,你能对她狠下手吗?”凤狐清明还想说什么,却被凤狐琪娘阻止了。“师父说话向来犀利,勿怪。”
“妹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师父?”俞苧夜不愿去想,转移话题。
“姓凤狐,名清明,是只男凤狐,他们都叫我清明师傅,凤狐就是凤与狐的结合。”凤狐清明难得话多。
俞苧夜想到什么:“说到古怪之处,我向千缘仙子提起凤狐师傅的姓名时,她好像不太高兴。您和千缘仙子什么关系?”
凤狐清明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笑了笑。
凤狐琪娘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她师父,没说话。
“故交。”凤狐清明示意他徒儿快应话。
凤狐琪娘装作为难:“其实我们师徒跟千缘关系并不好。”
“别捎带上师父哈。”凤狐清明说道。
凤狐琪娘赶紧补充道:“其实呢,是我得罪了她,被她惩罚,但后来她发现误会我了,好像又有点心怀愧疚……心怀愧疚是师父说的,至于跟我师父关系如何,你问他。”她的手指过去。
俞苧夜算是发现凤狐琪娘这只妖话有点密,但听她的话,目光转向凤狐清明。
“从前去过南疆那一片,其实苧夜你应当见过我,因为当时我看见你在千缘身边,后来我要离开指千缘树旁边的你要带走,千缘还不肯。”凤狐清明试图解释道,但他和凤狐琪娘一样知道得太多,就有点罗里吧嗦。
俞苧夜也注意到师徒找重点的能力还不如自己。
“南疆建国前经历几场混乱,我帮过忙,和千缘是棋友,她们制作法器的时候我也给过意见。”凤狐清明说道,“心怀愧疚确实是她用幻境和我说,想尽力弥补也确实出了力,至少在半年前我们的关系还是好的。至于蛇神,我们师徒很讨厌,之前便得罪过我们。莫楝很不喜欢我这个异乡妖,也不愿我抢功便是如此。还有千缘,她也未必喜欢,因为莫楝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违背千缘的理念。只是千缘比她生活在西南早,不论那个部族都信仰地母娘娘,不过千缘对她倒是不错。”
俞苧夜了然地点点头。
凤狐琪娘突然戏精起来:“是啊,可她是神明,我们再讨厌又能如何,只能像两只阴沟里的老鼠,窥视她们,伺机而动。”
凤狐清明有点气,可又不能打她,有失风度。
俞苧夜经她一番话倒是开解不少,看凤狐清明似乎生气,于是说道:“凤狐师傅似乎见识很多?”
“老夫不问尘世很多年,曾经到处云游,最后一次想到南疆去找故友没去成,倒是帮了虎族一个忙。这些事有空说给你听。”凤狐清明很是自得道。
俞苧夜看凤狐琪娘那“听他吹”的神情忍俊不禁,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可能千缘仙子觉着我在凤狐师傅这挺好,才放心让我走。”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千缘的表态倒像是被影响了,可她又没有实体,如何被影响呢……凤狐清明想。
千缘确实没有实体,但她有一俱不腐仙身,需要的时候使用,使用一次需要耗费大量灵力,这个事只有她和俞苧夜知道。
已入秋了,凤狐琪娘还是觉着热扇着紫扇说道:“想要知道是不是,找个时机再去找她一趟不就成,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修炼,免得再遇上那对姐妹脱不了身。”
俞苧夜点点头。
凤狐清明听到她的提议眼睛亮了亮,似乎也认同她的说法。
于是,严格的训练拉开序幕。
卯时开始,酉时结束,期间半个时辰休息用午饭。
甩鞭子,勾鞭子,反复训练,她的灵力和羡苓的水灵相融。
鞭子在枯木上绕了三圈,比一般形态延长三倍,鞭子末尾还再往上探,“不错,以你为中心甩出一里来。”凤狐琪娘大声说道,声音伴着回响分外好听,她就站在一里外一点。
她有些紧张,鞭子延长到将近一里时,明显不那么受控制,鞭子被收回,“不成,可以延长到一里,但甩不了。”
听到俞苧夜的话,凤狐琪娘拿出鞭子抖动几下延长一里时甩出一个大圆,那鞭子就在俞苧夜眼前划过,不过一瞬,一阵不小的风拂过,凤狐琪娘又将鞭子收回。
凤狐琪娘在教授东西时很用心认真,她师父教她时也是如此。
“鞭子是应对群攻的好武器,要发挥这一点,你也不必急,我练会这一招花了半年。”凤狐琪娘笑道,“这一招也未必能派上用场,我身上病痛甩不了几下,你真想学的话得靠自己。”
“好。”俞苧夜回道,她知道时机未到,问了未必有答案,“妹妹,别勉强自己。”
训练到最后,就是检验成果,凤狐琪娘上前同俞苧夜实战。
随着俞苧夜越来越熟练,陪练的时间越来越长,凤狐琪娘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俞苧夜一鞭子甩过去,狠狠抽了一下她的右手并勾住,鞭子往上探去,她用鞭子解开而不得,不一会脖子也被勾上。俞苧夜立时收回鞭子,礼貌道:“承认。”
“可以再往上绕一点,对待外妖可不能如此,要是被外边知道弃忧谷里教出网开一面鞭那可就不好。”凤狐琪娘笑道。
俞苧夜也是开心地笑了,凤狐琪娘看她那样觉着自己被当笑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月弹指一瞬,入了冬,弃忧谷还不算冷,凤狐琪娘却已披上一件厚点的袄子,给俞苧夜也拿了一件。
俞苧夜觉少,清晨起来总是她在等凤狐琪娘,由于训练,两人还住到一块。
“穿厚实,练起来不方便吧,其实我不怕冷的。”俞苧夜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衣服。
“我怕,今天不练了。”凤狐琪娘说道。
她对俞苧夜穿不穿不置可否,俞苧夜还是老实穿上,免得换了别的项目需要厚衣物。
两人收拾吃完,凤狐清明在闭关修炼,两人也没去打扰。
出了门,凤狐琪娘开口道:“在这里修炼有个固定体能训练,爬山,一月三小爬,三月一大爬,所谓大爬便爬高峰,今天爬回青峰,不用灵力敢不敢。”
“有何不敢。”俞苧夜自信道。
爬了不到一半,凤狐琪娘气喘吁吁,从未觉得如此难爬,俞苧夜倒是气定神闲,一路还欣赏不少美景。
回青峰将近千丈高,俞苧夜兴致勃勃,不到三刻钟就爬到山顶。
凤狐琪娘跟在后面精疲力尽,一来她爬过太多次没有兴致,二来体力确实不如从前。她身上这病,毒血在周身流淌,片刻不饶。
俞苧夜等了一会,凤狐琪娘才到,她看到俞苧夜兴奋地四处眺望,“那是什么?”
她指向一片巨大的水域,“那是镜湖,其实我们不必爬那么快,上下山便是我们一整天要做的事。”凤狐琪娘无奈道。
“不妨不妨,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弃忧谷。”俞苧夜看向凤狐琪娘眼睛亮亮的。
“倒了隆冬这里会下雪吗?”俞苧夜问道。
“会的。”凤狐琪娘回道。
“蛇君山的山顶也会积雪,以前我们……”俞苧夜话没有说下去。
“这里可以看到日照金山吗?”她又问道。
“姐姐,应该很难。”凤狐琪娘不大确定。
“弃忧谷的妖数好像不多?”俞苧夜问道。
“能做到弃忧的也不多。”她回道,兴致缺缺。
这两个都不是弃忧之妖,只是心事放在心里罢了。
俞苧夜看她好像不大开心,便转移话题:“虽然三月一大爬,但等到下雪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看雪好吗?”
“好。”凤狐琪娘轻声道。
时候尚早,她们便在回青峰旁逛起来,这一逛起来发觉可以玩的地方不少,玩得不亦乐乎。
俞苧夜还用木条比划几套剑术,“练得不错,姐姐,想不想练剑?”凤狐琪娘顺嘴说,俞苧夜却反常的答非所问,“我发现那边有个好玩,走。”
到了隆冬,两狐一起去看雪景,那只凤狐很怕冷,狐狸不怕冷,于是凤狐身上就多了一件衣。
共度四时,又到一个冬天,这一年里俞苧夜很关心凤狐琪娘的身体,在练功之余还会一起去采草药,她说清了毒血就好了,可一年了……
这一年里,那只雪色般的狐神功练就了。
俞苧夜想出发去找千缘要个说法,理由是冬天到了,蛇不灵活,正是好时机。凤狐琪娘很赞同,凤狐清明听见无话,就在旁边笑。
这些日子里,俞苧夜练了剑,凤狐琪娘给她备了剑,又给了一颗紫钻可以求援。
说起来容易,准备得也齐全,可真到出发时,凤狐琪娘忍不住地忧虑,而俞苧夜,比起自己更担忧凤狐琪娘的身体,毕竟在眼前发作过几次了,身体似乎越发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