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石勒宫中听史,元帝郁闷而终
却说刘隗因为王敦叛乱奉旨出逃,投奔后赵石勒,得以保全性命,石勒知道他博学多才,为人耿直无私,也特别倚重于他。每每以儒家知识求问,或者让刘隗给他讲史。
刘隗也大为诧异,他原也听说石勒本奴隶出身,没想到人品贵重,如此谦虚好学,他虽然手不能书,目不识字,却慧达无比,每于军中令人诵读,他只要一听,皆解其意,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君主。
每位王子也都聘请博学鸿儒,悉心教导,王子们亦都谦和有礼,文武全才。刘隗主要给嫡长子刘兴讲学,可以看出石勒对其寄予厚望,无疑为世子人选。
这天,石勒兴致来了,特意邀请刘隗给他讲《汉书》,他躺在牙床之上,手拿摇扇,面目含笑,一副优哉游哉的享受神情,当听到郦食其建议刘邦六国封侯,而刘邦还要马上刻印授爵时,石勒“扑棱”一下坐起来,挥舞着扇子,大惊道:“这种做法会天下大乱的,可不是乱来吗?刘邦最终怎么得到天下的?”
刘隗禁不住哑然失笑道:“这时候留侯张良赶紧劝阻了刘邦,他才没有这么做。”石勒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幸亏有这个人呀!我也有张良,右侯张宾便是我的张良啊!”
刘隗立刻称赞了张宾一通,一听有人夸赞张宾,石勒美得什么似的,懂的都懂,夸张宾和夸他有什么区别呢,张良再厉害,遇不到刘邦不也是一事无成吗?
石勒又问:“卿觉得我和汉高祖刘邦相比如何啊?”
刘隗一听,这得捧啊,立刻诚心诚意道:“大王雄才大略,比汉高祖更胜一筹。”
石勒听了,起身笑着一摆手道:“言过其实了,如果我生在那个朝代,自认为不如他,我一定会和韩信、彭越一样为他效力,奋战疆场;但是若遇到汉光武帝刘秀,就不好说了,我一定要和他逐鹿中原,那么鹿死谁手,还真尚未可知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鹿死谁手”这个词就这么诞生了!进入了中华成语大字典!
君臣正相谈甚欢之时,突然有人来急报,晋元帝司马睿驾崩了!
这不亚于一声惊雷,刘隗手中《汉书》落地,整个人晃了几晃,险些摔倒!随后泪如雨下。
他随即跪伏在地,哭着说:“臣唐突,臣有罪!臣突闻噩耗,一时之间………”
石勒慢慢坐了下来,看刘隗如此伤心欲绝,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但是并没有发作,而是沉声道:“罢了,毕竟你与司马睿君臣一场,他又命你奉旨避祸,可见他还是不错的,你也才得以在我这里效力。
听闻他去世,若是你冷若冰霜,我倒觉得有问题了,你也不用太过伤心,元帝司马睿虽然胸怀大志,可惜生不逢时,又性情软弱,缺少明断,以至于域内大乱,被王敦囚禁,估计他是郁闷而终,少了他这个对手,我还挺寂寞的!”石勒拍了拍大腿,道:“你回去吧,休息几天,这几日不要上朝参拜了!”
刘隗弓着身子,流泪而出。
石勒背着手,在殿里走来走去,心情其实蛮好的。
心下感叹,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寿命也是很重要的,这司马睿死得太早了!但是这对于自己绝对是个好消息。
他乐呵呵对手下黄门道:“去逍遥妃那里转转。”
逍遥妃是新进宫的妃子,深得石勒宠爱。
石勒女人很多,到哪里看见好的,抓过来就睡,大多用完一扔,或者赏给手下了。即使贵为公主,或者亡国之妃,他也一律对待。
他与结发之妻刘氏,感情很好,一直不离不弃。刘氏聪慧贤德,颇识大体,是难得一见的贤内助,新近觉得宫廷寂寞,于是主持为石勒选妃入宫,逍遥妃就是这样被选进宫的,此女芳龄正好,妖娆妩媚,也是她的远亲之女,不仅容颜秀丽,人也温柔多才,石勒一见喜欢的不行。
石勒喜滋滋的来到逍遥妃门前,却见宫门紧闭,黄门叩门良久不开,石勒正在纳闷,这大白天的紧锁宫门所为何来?
这时,一个小宫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开门,手眼脸色全都不对!
他刚要转回身跑回去通知逍遥妃,石勒看出苗头不对,命人按住,告诉左右屏住呼吸,悄悄进入,所有宫人都被一一擒住,不得出声。
只听得内室,男欢女爱之声不绝于耳,石勒差点昏过去,里面的一对男女也听到了异响,慌忙从鸳鸯帐幔里钻了出来。
石勒一看,眼睛都快气瞎了,这男的他认识,襁褓带大,宠爱有加,乃是他的嫡长子石兴,他抽出宝剑就要砍杀,身边侍从连忙持住他的手臂,全部跪倒在地,磕头滴血,为石兴求情。
此时王安也带护卫前来,王安本身祖逖奴仆,祖逖见他思乡情切,于是放他回家,还送了很多资费盘缠,石勒见王安伶俐通透,于是留在了身边,做了贴身护卫!
“逆子!与我拿下!”石勒还是没下去手,撇了宝剑,命王安将石兴捆了。
王安也不废话,一挥手,上来几个兵士将衣衫不整的石兴搂倒在地,捆绑了个结实。
石兴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父王请听我说,逍遥妃本是和我两小无猜,没想到却被母亲安排进了宫,孩儿放她不下,才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父亲杀我,我也不敢分辨,请您大慈大悲,饶她一命吧,她已经身怀有孕了!”
石勒一听脑瓜子嗡嗡作响,怒不可遏道:“孩子是谁的?”
石兴低头不语。
逍遥妃战战兢兢地说:“是您的孙儿!”
石勒一脚踹飞了逍遥妃,她一头磕在墙角上,痛得昏厥过去。
石勒冲王安一挥手,道:“勒死!”
王安一声不响,命人架起逍遥妃就拖了出去。
石兴哭天抢地,抱住父亲的大腿,请求饶恕于她,石勒一脚将他踢开,转身气鼓鼓地走了!
本来挺开心的事儿,搞得石勒心绪烦乱,胡族虽然有收继婚的传承,那也得等老爹死了啊!老爹活着时,要是敢乱来,也是要剁手、剁脚、剁脑袋的!
再说胡族收继婚是有原因的,女人是部族财产,一旦改嫁会把未成年子女、连同牛羊土地都带走,于是胡族避免人口财产外流,才设定了收继婚的风俗。除生母以外,首领的所有,包括小妾,也都归下一任继任者所有,这个继任者可能是儿子,也可能是兄弟。
当年昭君出塞,在单于死后,她也曾寄信给汉家朝廷,希望归汉,汉家皇帝大笔一挥,入乡随俗吧,结果王昭君连嫁三任单于,最后抑郁而终……
这就是两族文化的差别。
何况这已经不是塞外了,他一直在推行汉家礼法,难道这些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正当石勒怒发冲冠之时,石兴的母亲刘氏听闻此事,飞奔而来。她满脸泪痕,头发凌乱不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儿子求情,道:“请大王饶我儿一命吧,我教子无方,惹下大祸,难辞其咎,请辞王后之位,做个婢女,当牛做马伺候大王!”
石勒眼睛也红了,上前搀起发妻,道:“你这是干什么,谁说我要杀石兴了?他是你儿子,难道不是我的?你回宫安歇去吧,我也想静一静。”
刘氏被宫人搀起,尤在哀哀哭泣,面色惶恐不安,不停地回头看着石勒。
许久王安进来禀报,逍遥妃已经勒毙,请示石兴该如何处理?是下狱,还是怎么弄?
石勒这个来气啊,下啥狱啊?还不够丢人吗?难道还要审一审细节咋的?
于是一挥手道:“放了吧,本就身子虚弱,让他回府禁足,面壁思过去吧!”
王安面无表情,刚要转身去办,石勒又叫住他,道:“你押着他,先去给他母后叩头请罪,再回府!”
王安道了声“是!”,他是明白的,这事情无非就是宫中暴毙了个妃子,其它的啥也没发生,多说一句,人头搬家。之后一声不响地带着石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