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果然如厉正功所预料的一样，来自地球总部的委任在一个多月后到达了狩猎者基地，同时到来的消息还有沿途检查各实验站点的科研团队失去了和中央联络点的联系，而中央联络点最后一次通讯地址和厉正功在第二天拜托第四军派出的一支护卫舰队观测到的地点并不一致，这让厉正功有些头疼，更头疼的事情还在眼前。

跟随通讯飞船来的还有一艘主力舰，一开始厉正功还以为是地球总部派来巡防的，但是这艘主力舰在停靠军港后立刻要求进行战备补给和维修，而根据传回的舰上人员名单来看舰上还有一支军乐队和一位特派员，这让厉正功很是诧异。

也不等厉正功诧异多久，卫兵就通报特派员前来拜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办公室的厉正功连忙让人简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不多时，在两名卫兵的带领下特派员来到了刚刚收拾好的房间。刚进房间的时候，特派员看见厉正功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喜悦之情，但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厉正功察觉到他的变化却没有说话，两人互敬军礼后坐了下来。特派员看着严肃的厉正功笑了笑：

“厉将军不必如此拘束，我来呢，其实没什么事情的，只不过是来帮将军的就职仪式和晋升典礼添些光彩而已，随后就要返回，没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咱们放松聊聊即可。”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特派员眼睛瞟了一眼正在外面忙碌的勤务兵看，又看了一眼站在厉正功旁边的军法处副处长，朝着厉正功点了点头：

“此次我来呢，还带了两位总部军法处的人，来接替军法处处长和参谋一职，另外带了一名军官作为您的副官。”

说完，冲着厉正功点了点头，厉正功心领神会地对副处长说：

“廖尔钦科，你去跟那边说，让跟着特派员来的三名军官过来，军法处的两位你亲自去交接，然后带我的副官来这里，顺便让外面的人别忙了，去休息休息吧。”

厉正功说完也朝着廖尔钦科挤眉弄眼起来，三个人都是心领神会。看到廖尔钦科带走了外面的勤务兵，厉正功迅速切断了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转头对特派员说：

“廖尔钦科是可信的，让他去最为合适，特派员那边弄出的动静不小，这点动静根本瞒不住人的。”

看着即将捅破窗户纸的厉正功，特派员一下子跳了起来：

“厉正功将军，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总部出事了！出大事了！这份委任令是我偷偷带出来的，我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如果连您也出事了，地球恐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看着如此激动的特派员，厉正功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按住特派员并启动了隔音墙，厉正功此时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由于紧张和惊吓过度，他感觉有些反胃，这是他从军十余年来第一次如此害怕和紧张。他强装着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背对着特派员说：

“你来之前，我已经和叶正英他们取得联系了。比邻二号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那边军队的残部大部分已经被第三军第四军收拢，顶替掉来自地球总部的新兵，地球总部出事的消息，我其实半年前就知道了，你可能不知道，半年前，我就再也没有领到过一分钱！给整个基地的财政拨款也降低了30%左右。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还是在整个基地财政最为低迷的时候。如果连这点我都感应不出来，那就真白费了某些人一直宣传的那个天才学员称号了。”

特派员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站起来走到了厉正功身后：

“没错，我能想到，那么您也一样能想到，多亏您和那位将军预料的一样，提前与叶正英将军他们联系过了，只是不知您和叶将军何时取得的联系？”

听到这句话，厉正功转过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这就得看特派员是否愿意与我坦诚相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预料到的也是真的，那么值此国难之际，还在遮遮掩掩勾心斗角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自取灭亡了。我说的对吗？麦克里根将军？”

厉正功看着愣神的特派员，知道自己从叶正英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地球总部确实出了大事，麦克里根确实偷了机密情报正在向外围基地逃窜，而今天早些时候他安排扣押的另一艘地球总部来的通讯飞船也确实带有给第三军和第四军的密信，要求带回厉正功受审并击毁麦克里根的座舰。想到这些，厉正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短短十年，自己就像一个孩子，突然被赶出了家门，无依无靠……

特派员等到厉正功平复了心情，睁开了双眼，默默地揭下了自己的高分子面具，一张饱经沧桑而又严峻的脸呈现在厉正功眼前，厉正功看着这张脸，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洞察一切，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厉正功站了起来，向老将军行了一个板板正正的军礼。麦克里根也站了起来，向着这位曾经无限风光的年轻将军回了一个板板正正的军礼。

“你的家人被保护起来了，他们现在很安全，只是，你的父亲他……他失去了联系，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麦克里根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明白，像厉正功这样常年在外的军官最关心的是家人的安全问题，那么他首先就要给厉正功一个定心丸。但是，在经过两个多月的布局以后，麦克里根才发现他们无法与厉正功的父亲取得任何联系，甚至他们在开拓团安排的人员也没有传回过任何消息。

看着开始亮出牌的麦克里根，厉正功再次坐了下来：

“实际上早在三个月前，第三军和第四军的实际控制权就在我手里了。他们的代理总指挥和我相熟，大小军务我都有参与。”

厉正功边说边抬头看着麦克里根，见他重新坐了下来，厉正功才接着说：

“军队控制权倒是小事，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想办法联系到了叶正英一次，通过这次联系我们建立了一条信息快速通道，本来一个月才能传达到的消息，用快速通道的话只需要12天，这个我听说有一个科研团有过研究，研究出了一个更高效的方法，不过现在那个科研团八成已经遇难。”

“那时候我只是询问叶正英他们和周围基地的财政情况，叶正英想的比我还靠前，他老早就收集好了材料，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我才知道地球总部甚至停掉了几个基地的财政预算，逼得人家直接自己瞎搞，因此有四个基地经济崩溃，还有四个基地在经济崩溃前就发生了大暴乱。而最为特殊的是像比邻二这样的。”

“比邻二的覆灭和其他文明势力不无关系，而且以目前我收集到的情报分析，和我们在地球上进行的那次清剿行动有很大关系。根据资料显示，在比邻二覆灭后回收的一部分不属于地球生物的尸体上采集到的样本和在那次清剿行动中采集的不明肉制品样本吻合。”

厉正功说着把一张合成照片递给麦克里根：

“还有一件事，您瞧，这里面178位军官，都有实战经历，都参与过那次行动，在这十年里被杀了175个，我是幸存的三个之一。”

“还没完，其他参加过那次行动的七千多名军官有超过六千人死于各种意外。但你们、我们都知道，没有这么多意外凑一堆。最后就是这么多高级将领，这些将领中的大部分也都与这次事件多少有些关系，所以我才敢推断：地球总部也已经被其他文明势力所渗透，鼹鼠已经开始行动了。”

听着厉正功将他的分析说了出来，麦克里根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眼神中也出现了些许失望，但还算是兴奋地对厉正功说：

“能提前想到，并分析这么多，布局这么多事情，不愧天才之称，不过，这次事件确实和其他文明没什么关系，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身。”

麦克里根见厉正功有点惊讶，也是略有得意，便要说出那个词。却没想到厉正功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开拓者……之难……”

麦克里根的眼神再次变化，这时他的眼睛仿佛明亮了许多。不愧是天才学员，连AI都无法算计的男人。老将军激动得鼻子一酸：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这场风暴已经开始了，从今天开始，地球总部的官方通讯飞船你不要理睬，一切以我的信号为准，我还要回去继续指挥作战，就不多留了。”

说完这些，麦克里根戴上了面具：

“从现在开始我还是那个特派员，将军，您的副官到了，和他多聊聊吧。”

麦克里根边说边走出房间，而廖尔钦科则带着副官在门口等候多时，看着特派员出来以后，才连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那名副官走进了房间，将一本崭新的的证件递给厉正功，显然是刚刚做出来的。

“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嗯，海基防御转太空吗？”

厉正功强压着喜悦问道，而那名副官只是点了点头，这一下又让厉正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不说话？怕被我听出来吗？该不会是他吧？

果然，在廖尔钦科离开后，这位副官也摘下了面具，看到这副熟悉的面孔厉正功差点惊掉了下巴：

“文……文洛？你怎么来了？还有，你啥时候参军了？还装成个英国佬？”

“大哥，兄弟们都想你了，十多年了啊，我算是咱哥五个里面参军最晚的，但是却是军衔最高的，老三他紧跟着大哥你考了军校，但是成绩一般，人又直来直去，不是很着调子，现在还是个上尉；老四第二年去的，他这个人大哥最是熟悉，圆滑的很，又能干，现在比我低一级，是个中校；老五跟老四一起的，不过老五好像当政委去了，军衔少校。我是大哥离开当年报的军校，其实我也没多少功劳，主要是我们部队上级都牺牲了，我资历又是最老，只能这样赶鸭子上架了。”

厉正功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好，好好，好啊，说起来，这时候，还是自家人看着放心，兄弟们都成长了，我这个当大哥的也是高兴得很啊。”

厉正功从激动中缓了过来，随后话锋一转开始询问正事：

“文洛啊，你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做我的副官吧，甚至说这个副官应该是个幌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的同僚里有个叫张功然的，这次应该是他走动了关系让你来找的我？”

文洛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他们几个心里无论装着什么事这位年纪并不比他们大的“大哥”总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既然瞒不住，索性也就坦白了：

“是的，大哥，我前段时间刚被调到张公益将军麾下，张功然偶然得知我们几个关系非同一般，于是就去求他哥哥让我来这里找您。”

一开始厉正功并没有什么动作，直到听见张公益的名字他才猛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心里却涌现出一种不祥感，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张公益的身份刘梦蓉透露过，虽然只有少将军衔，但是很多德高望重的老中将甚至上将见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具体原因得厉正功军衔达到少将才能知晓——只不过，经过这次事件，恐怕厉正功短时间内也不会知道了。

听到自己的分析和计划已经被透露给了张公益，厉正功有了收手的打算，可又想到张公益身份的特殊性说不定也是一种好事，便迅速调整了过来。转头问起了文洛：

“张功然那边现在怎么样？这边已经搅成一锅粥了，地球那边也不轻快吧？”

文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只负责帮张功然带话，大哥你也知道，以我的级别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具体情况啊，你得问那个特派员去。”

说着，文洛朝门口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厉正功明白了文洛的意思，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人类啊，又要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了吗？

在数不清多少光年外，相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啊，那就让我来挥下这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