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霸魂管仲 > 第2章 莫逆之交

第2章 莫逆之交

管仲的家就在齐国都城的西北角,距离养马场并无多远,总共不过千数步,从养马场出来,一会儿也就到了。

管仲的家极为普通,只是一个一进院落,院门朝东,北边三间正房,中间一个明间,是正厅;两边各有一间暗房,是卧房,老母亲住在东边,管仲住在西边。院子东西各有一栋厢房,东厢房连着门楼,只有一间,是灶房;西厢房两间,储存粮食杂物。南边的房子是前边邻家的北边正房,并不是管仲家的。院子不大,不过二十余步见方。房子的门窗已经很久未再涂漆,颜色暗淡。不过,院子收拾得非常洁净,院里户内,利利落落,可以看出女主人是一位干净勤快的人。

管仲走进院门,向北边正房一看,正见老母亲当户安坐,妻子婧儿在给老人捶背。看见管仲进来,两人几乎同声地问道:“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早?”

管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快步走来,像往常一样向母亲问安。管母已经年过半百,她年轻时吃苦受累,日夜操劳,身体更显得虚弱苍老。

姬姓管氏虽然源于当今王室,血统高贵,但是家族早已衰落。祖上管叔鲜与周武王、周公旦、蔡叔度本来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老大伯邑考,当年在殷纣王那里做人质,后来被殷纣王杀害;周武王是老二,老三管叔鲜,老四周公旦,老五蔡叔度。周武王去世后,他的儿子周成王即位。当时,成王年幼,周公旦摄政,管叔鲜、蔡叔度不服周公旦,说周公旦有篡位之心,起兵反叛周公旦,结果兵败,管叔鲜被杀,蔡叔度被流放。当年,在管叔鲜被杀后,尽管周公旦出于骨肉至亲,并没有对管叔鲜的后人斩尽杀绝,相反,赐给侄子侄孙们封邑,但毕竟没有像对待蔡叔度那样——蔡叔度死后,又将他的儿子复封蔡国——恢复管叔鲜后人的封国,失去了封国,没有了根基,姬姓管氏一支,早已飘零于天下。

姬姓管氏来到齐国已有数世,虽然世世都有人任齐国大夫,但管仲一家早已败落下来。管仲的父亲叫管山,早在管仲还在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去世了。管仲本来还有个哥哥,已经长到十六七岁,但突发重疾,也很快亡故了。在经历了丧夫亡子之痛之后,管母与管仲相依为命,日子越来越艰难。所幸管仲争气,不仅长得高大健壮,相貌不俗,而且应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句俗话,事事拿得起放得下,不只孝顺,还勤快能干。前两年与鲍叔牙合伙经商,已经能赚钱养家,前些时日好友召忽又推荐他做了圉人,官职虽然小的不可能再小,但总归入了仕,有了固定头项,不再在外颠簸。特别是年初娶进了儿媳,儿媳又长得漂亮,关键是还通情达理,温柔贤惠。

管母看看儿子,满眼慈爱。她感到儿子有些异样,正要开口去问,却听到大门口传来说话声:“管兄在家吗?”说话间,已有两人来到院子中间,向着管母行礼道:“向老儒人请安!”

二人与管仲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多岁。这年龄正如生龙活虎一般,活力四射,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充满了憧憬和阳光。

听声音就知道是鲍叔牙和召忽,管仲急忙迎出户外,向二人作揖问好。

鲍叔牙出身于姒姓鲍氏,姒姓的始祖传说是大禹,夏朝的天子就是姒姓,因为世代居住在齐国鲍邑,便以鲍为氏,称为鲍叔。他家境殷实,虽说不是齐国顶尖的富贵大族,却也是家有余钱,衣食无忧。他与管仲自幼相识,从小就佩服管仲的才干。说来也怪,他从小就疾恶如仇,见不得别人有错,见人犯错就再不来往,对管仲却事事庇护,信任不疑。平时对管仲家多有资助,前两年与管仲合伙做生意,本钱都是他的,经营却是管仲说了算,赚了多少钱从来不问,管仲分给多少算多少,每次分钱都对管仲说:“你家境困难可多分些。”

召忽本是燕国人,他的始祖是大名鼎鼎的召公奭,与姜太公、周公旦一样,同是辅助周武王灭殷兴周的朝廷重臣。召公也是姓姬,与周文王是一家,论辈分与周武王同辈,一开始分封在召邑,所以就以召为氏,后来又分封燕国,召公的后裔也就成了燕国人。召忽本是燕国庶出的公子,随着燕国的公主,以媵臣的身份陪嫁到了齐国,在齐国娶妻生子,也就成了齐国人。

召忽早就与管仲、鲍叔相识,关系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三人都正处在一腔热血的年纪,没事就凑到一起谈天说地,说得最多的还是建功立业的远大抱负。二人比管仲生活优越,但论起舍我其谁的英雄气度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刚毅劲来,却都自愧不如。三人就是一个追求远大未来的小团体,核心是管仲。

管仲请二人入室,席地而坐。二人都是常来常往的挚友,与管母、婧儿都十分熟悉,无需回避、客套。刚一落座,召忽便道:“管兄有胆识!面对当今君上,毫无畏惧之色,侃侃而谈,佩服!佩服!”

原来,召忽现任齐侯的侍卫,为君上执鞭开道,今天就跟随着齐侯去了养马场,只是值守所在,不能乱说乱动,但看到了管仲被召见以及被黜的全过程。他敬佩管仲的所说所为,又担心管仲被黜心里憋屈,所心,齐侯一回宫,他就跑去约了鲍叔,一同来看望管仲。

“管兄所言,极有道理,可惜君上不听。”鲍叔道。刚才召忽在路上已经把管仲见齐侯的经过告诉了鲍叔,鲍叔觉得管仲是个人物,早晚会崭露头角,脱颖而出。奇才有奇招,对管仲的一番表现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被黜的结果使他觉得可惜。

管仲看到二位好友如此关心自己,感到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但又觉得二人过分看重此事,有点不明就里。管仲充满自信地说:“这次际遇,难得有一次当面向君上陈述建言的机会。再好的宝剑藏在鞘中,有谁赏识?只有宝剑出鞘,方能遇上赏识的人。这次我得以出鞘,向君上展示了自己,于愿足矣。”

“宝剑虽好,君上不识,却又奈何?”鲍叔叹口气说。

“鲍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之间说话直来直去,从来都不必掩饰。管仲还是信心满满地说:“君上伐纪谋划已成,一下子难以接受我的话,等到伐纪受挫之后,自然明白我所言不虚,到时一定会重新视我。”

“君上就不该黜免你!”召忽有些愤愤然。

“如此蝇头小吏,我弃之如敝屣。”管仲不屑地说。

“哦?”召忽看着管仲,想不到管仲这样说。他平日里总是说不要放弃任何机会,千仞高台平地起,任何艰难的事情都是历练,多么卑微的官位都是阶梯。今天被黜却看得如此轻松,肯定是心中有气,故作通达。

管仲笑笑,满脸轻松地对召忽说:“这正是我之所求。我求之,君予之,正遂我之心愿,我该感谢君上才是,又有何怨?”

“我不明白,请管兄明示。”召忽睁大眼睛看着管仲,觉得他满脸的轻松不像装出来的,不解地问道。

管仲嘴角滑过一丝诡笑,一闪即逝,然后郑重说道:“告诉二位无妨。君上伐纪,我身为圉人,必定要随军出征。我可不像二位兄台,家丁兴旺,我家就我男丁一人,母老靠我奉养,家贫靠我支撑,万一不虞,有个长短,我老母可就没有了依靠。这个圉人我正没法推辞呢,现今君上开恩,岂不是正好?”

鲍叔、召忽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不由得直冲着管仲点头。

管仲对鲍叔说:“这圉人不做了,却是打了我家的饭碗,有点积蓄,也撑不了几日。我正想向鲍兄借些本钱,再去南阳经商,却不想鲍兄光临,还请鲍兄再次成全。”

“说什么借!倒不如我们依旧合伙,赔了算我的,赚了随你去分。”鲍叔应得痛快。

管仲也不谦让,说道:“那你赶紧准备一下,三天之内我们就动身。”

“为何走得这么急!”召忽见二人即要远行,此去一别,相见不知何时,不觉地露出难舍之情。

管仲道:“伐纪一战,君上势在必得,我担心君上征兵,除正卒之外,还要征集羡卒,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周代服兵役,一般是一家一人,称为正卒,其他的人在需要时也服兵役,称做羡卒。管仲又对召忽说道:“召兄勿忧。我二人此番南阳之行,不会太久。此次伐纪,不过秋冬间数月,待到兵败失利之时,君上自然会想起我来,到时召见,或许可能,此次分别,不过数月而已。”

三人又海阔天空地议论一番天下局势、国家大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二人忙起身告辞。管仲也不挽留,送到门外,一一揖别。

管母、婧儿通过三人的交谈,已经把事情听出了一个大概。待到鲍叔、召忽走后,老人又让管仲把事情经过给她讲了一遍,老人见儿子想得周到,嘱咐几句后,便不再絮叨。婧儿只是听着,新婚不久,就要分别,心里自然不舍,但嘴上却不好说,两只眼睛总在管仲身上打转。

夜幕降临,一家人早早地就关门安歇了,只是管仲与婧儿的悄悄话,一直说到很晚,很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