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叫我老蒯
婚礼的现场热闹非凡,大体上分三拨人,一拨是朝廷上的大官,一拨是罗通的亲人,一拨是柳青青的亲人。当然,罗通的亲人也就是张久征他们这些从苦兀一路走来的,和他的几个战友。
柳青青的亲人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吃着饭,唯恐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会被那些朝廷命官责怪。那些老家来的亲戚自然不用说了,就连柳洪烈自己,都分不清这些官员谁大谁小。
还好,毕竟主持婚礼的是仪銮卫的人,把三拨人分得泾渭分明,中间隔着走道。
朝中的大官主要还是给嘉靖皇帝面子,毕竟张久征是他封的侯,面子上的事情总要过得去。其中只有一个小官,是出于报恩心理来送礼的,徐阶这个级别,其实来不来本来无所谓的,但毕竟康思俊救了徐采薇,又知道张久征和康思俊这层关系,所以,这顿饭他是不请自来,还送了两匹松江花布做贺礼。
但像方献夫和张璁这种位高权重的,纯看皇上面子来的,就不那么自然了。稍微喝几杯酒,就告辞,各自散去。
酒宴一直摆到太阳西斜,才算收了局。罗通喝了个微醺,这年代的酒,度数不高,而且新郎敬酒大多浅尝辄止,所以,他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柳青青几乎一直坐在床边等罗通,真结婚了,反倒不像当初那么豪迈,反而两手一直玩弄着衣角。
罗通推门进来的那一刹那,柳青青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她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老爷,您来了,请您给夫人挑盖头,称心如意!”一个丫鬟端着个红木方盘递到罗通面前,盘中放着一杆精致的小秤,秤杆是纯金打造,末端有一个秤钩。
罗通拿起秤杆,小心翼翼地勾住盖头的下缘,慢慢向上挑开。柳青青闭着眼睛,一张秀美无匹的脸蛋慢慢出现在罗通面前,罗通竟然看痴了。
柳青青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罗通,羞涩地低下头:“相公,你别这样盯着我看,我有点害羞。”
只见两片红云飞上柳青青的脸颊,明眸皓齿,呼气如兰。罗通拉住她的手,坐在她的身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嗯。”柳青青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她慢慢抬起头,看着罗通:“相公,你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那是一定的。”罗通有些恍惚,他把柳青青拉进自己的怀里,像撸猫一样,摩挲着柳青青的脑袋。
烛火摇曳,香冷金猊,被翻红浪……新婚之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嘉靖皇帝连发几道命令。第一道:着定海侯张久征、克虏伯范大成、威虏总兵杨洲鹤,带一千兵马,赴乐亭出海,前往倭国,重建东瀛宣慰司,保卫石见银山。
第二道:着文华殿大学士韦力豪,锦衣卫将军林升泰等数人秘密南下,调查汪鋐一案。
第三道:着大同镇总兵梁震,率亲军五百,押解范家涉案人员上京,递解给刑部诸法司发落。
由于所有人都提前有准备,当天,韦力豪就在文华殿跟嘉靖皇帝辞行,会同“大内高手”林升泰等人南下广东。张久征、范大成和杨洲鹤也来辞行,众人分头出发,各奔目的地而去。
此时,罗通和柳青青已经各骑一匹马出了城,慢慢向南进发。二人都换上了寻常的黑布衣服,这样的话,不至于太显眼。
柳青青初为人妇,骑在马上有些不自在,罗通体贴地在马鞍上垫了几件厚衣服,让她不至于很难受。
“怎么样?你相公聪明吧?”罗通不无得意地逗着柳青青。
“坏人,我不理你。”柳青青把头别到一边,撅起了嘴。
两人一路上斗着嘴,倒也不烦闷。出了京师之后,取道良乡、涿州,直奔保定府。
或许是京师的繁华衬托的结果,到良乡的时候,就已经有环京师贫困带的样子了。路上已经很少能见到锦衣华服的人,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百姓,男人大都赤着上身,露出干瘪的胸膛,上面的肋骨根根可数。
这一幕,跟罗通和柳青青相识的时候,榛子镇的那些饥民十分相似,只是这里的人没有饿到出去讨饭罢了。
二人快马加鞭,中午的时候,进了涿州城,这里的情况跟蓟州差不多,市井略显繁华,街上有少数讨饭的人,也有些打把式卖艺的人。
罗通和柳青青选了一家看上去规模还行的饭店,进去一看,颇有些失望,最硬的菜,不过就是韭菜炒鸡蛋。不过两人也没太介意,吃饱为主。
“二位,咱家没有饭,炊饼要不要?”光着膀子的店小二,眯缝着小眼睛,为难地对罗通说道。
“炊饼?”罗通点了点头:“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这个,来四个吧。”
“得嘞!”店小二朝后厨喊了一嗓子:“四个炊饼,一盘韭菜炒鸡蛋。”
罗通对这种饭店感觉有点不真实,饭店里的菜品比沙县小吃还少,简单说,就是炊饼和韭菜炒鸡蛋,其他菜,红薯叶子汤要不要尝一尝?
“韭菜炒鸡蛋你多炒几个蛋进去。”罗通叮嘱道:“别太少了不够吃。”
“得嘞。”店小二颠颠地冲后厨又来了一嗓子:“韭菜炒鸡蛋炒两盘。”
罗通无奈地看着柳青青:“对不起啊,宝贝儿,没想到这里这么差,啥都没有。”
柳青青切了一声:“叫什么宝贝儿,太难听了,你就不能好好叫我老蒯?”
罗通愣了一下,这词对他来讲,既熟悉,又陌生——只记得小时候,他爷爷叫他奶奶,就叫老蒯,大概是山东老家的称呼方式。没想到,柳青青老家也是这么个叫法。
“没问题,宝贝儿老蒯,你想听我叫你啥,我就叫你啥。”罗通跟柳青青一样,都是人生第一次,俩人正处于最腻歪的阶段,就在这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