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 嫁祸

“你这么做，你家里人可同意？你夫人，你儿子女儿他们可愿意陪你一起顶替这罪名？”

“食其禄焉避其难。”

“他们随我食百姓禄，便当同我一起为百姓着想，”说到此处，贺鸿顿了顿，好半响才缓声道，“我儿……已被邪祟所杀，如今尸体被邪祟控制不知所踪，我女儿……”

贺鸿想到送去顾家的贺瑶，放在腿上的双手颤了颤，半响，他哑声道，“我女儿亦被邪祟所杀……”

马昌德闻此一怔，看向贺鸿的目光不由带了些惋惜。

杜淮铮亦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好半响，马昌德才叹息着开口，“你想清楚就行。”

“此事我早已想清楚，”贺鸿苦笑着摇摇头，“明日一早待我向百姓说清，大人便让人将我押解进京，后续事务恐还需麻烦大人处理了。”

一直沉默的杜淮铮拧着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眸看向贺鸿，“大……”

只是刚开口便被从外面进来的贺夫人打断了。

“老爷如何安排妾身？”

贺夫人神形憔悴双眼红肿，也不知哭了多久。

她走进来，先向马昌德行了礼，随后红着眼看向贺鸿，声音哽咽，“老爷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儿子女儿都有归处，怎的偏偏忘了我？”

贺鸿早在她进门时便站起身，眼中盛着温情与不舍，他喉头滚动，闭了闭眼，好半响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狠心开口，“稍后我会写下和离书，若我进京遇难，有和离书在，也能保你平安不受牵连……”

贺鸿话未说完，贺夫人的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你，你要与我和离？”贺夫人不敢置信，“你我夫妻二十载……”

贺鸿眼中满是痛色，他也不想的，但若不如此，她就得跟着他一起死，这叫他如何能安心？

“晚娘……”

“大人，或许我们还有一法可行。”

杜淮铮听着贺夫人悲切的哭声，行至厅堂正中，向贺鸿拱手道。

贺鸿一愣。

贺夫人猛地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希冀地仰着他。

马昌德和宋巍也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杜淮铮微微起身，正待说话，外面又进来一人打断了他。

杜淮铮多少有些无奈，转身看去，便见一个衣衫狼狈，身形却挺拔的少年走了进来。

“大人可听说过南苗寨？”

南苗寨？！！

众人听到这三个字，竟齐刷刷地从椅子里猛地站起身来。

杜淮铮也略显惊诧地看向他。

顾北城走进厅内，行至杜淮铮身边，向贺鸿与马昌德行了礼，这才问着身旁的人，“杜捕头刚才也是打算说南苗寨吧？”

杜淮铮颔首，“南苗寨族人善巫术，能够呼风唤雨控制人心，虽说太祖时期便已将南苗寨摧毁，但难保有漏网之鱼存活于世延绵子嗣。”

听到这里，贺鸿总算知道杜淮铮的意思了，一时心头大喜，“你们打算将此番邪祟作乱归咎于南苗后人？”

“这的确是个办法。”马昌德思索后点头道。

“南苗寨族人本就喜作恶，且他们的存在与实力在太祖时期便有记载，即便是陛下也无法否认。”杜淮铮与顾北城对视一眼，接着说道，“先不论南苗寨人是否真的有子嗣延续，若将邪祟作乱一事定以南苗后人作乱，便可先免了百姓被陛下屠杀的可能，往后再有邪祟作乱，也大可推卸于南苗寨。”

见贺鸿与马德昌在沉思，顾北城也道，“如今永安县遭遇邪祟，那么往后定然还有其他县同样会遭遇邪祟，大人此番愿意以一己之身担下所有罪责，可其他地方呢？”

“若其他村，镇，县城遇到邪祟，他们的父母官也会像您一样以一己之命换百姓活吗？”

杜淮铮附和道，“南苗寨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贺鸿还是不敢，“可南苗寨对天下影响太大，若是引起百姓恐慌与暴乱，那……”

“贺县令担心的没错，”马昌德颔首，“百年前太祖时期南苗寨对天下的影响太大，清缴他们甚至需要各国合力，若南苗寨再度入世，不说陛下，百姓恐怕也会人心惶惶。”

“可百姓又有多少人知道南苗寨呢？”顾北城问道，“南苗寨在太祖时期便被清缴，至今八百多年，民间即便有传闻，八百多年过去，也不知修改了多少遍，百姓即便害怕，却也不会到人心惶惶的地步。”

对南苗寨记录最详细的册子在皇宫，官府也有备份，但民间没有，这也是为什么顾北城想到南苗寨的原因。

南苗族人再度出现世间，最为警惕担忧的该是皇家和官府，南苗族人睚眦必报，他们被各国皇室派兵围剿，就算真有人活下来，他们的子嗣后代对各国皇室只怕恨之入骨。

要说夜不能寐，那也该是当今那位天子，百姓或许会惶恐一时，但这样的惶恐与听到哪里又打仗了，哪里又不太平了的惶恐别无二样，待过段时间，他们照样回归生活忙忙碌碌。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贺鸿摸着山羊胡，思索片刻后询问地看向马昌德，“马大人，您觉得呢？”

邪祟作乱传到皇帝耳中只有被屠村屠镇的后果，若南苗寨的名头能够留下这诸多百姓那为什么不用呢？

自禁鬼神的禁令下达之后，地方官员几乎整日都提心吊胆，一边是皇帝的禁令，一边是自古以来将鬼神作为信仰的百姓，哪一边的不满都会让他们倍受压力。

“罢了，就这样办吧！”

马昌德心想，或许南苗寨“入世”也并不是坏事。

最起码往后哪里再有邪祟作乱，只要往上一报疑是南苗后人作祟，陛下除了震怒派人追查，也不会有百姓受牵连，顶多到时候地方官员被骂一顿废物。

他们也不必担心其他地方官不配合，这整个泉州他马昌德官最大，只要他发了话，谁还能说一句不？

至于其他州，他们也不是蠢人，都明白怎么做是对自己好，对百姓好。

只要皇帝没有亲眼见到邪祟，那么作乱的是邪祟还是南苗后人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马昌德想了想，又提醒道，“不过这事传出去后，只怕会有歹徒趁机作乱同样嫁祸给南苗寨，到时也是一桩麻烦。”

杜淮铮忽然就变想起了当时疯子杀人案时接到的酒楼里那处报案，最后查明，那是那百味楼掌柜自导自演的一起杀人碎尸案。

只因百味楼有一伙计收了其他酒楼的好处，那掌柜便怀疑伙计被其他酒楼收买要偷他菜谱配方。

恰巧那几日疯子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又久未抓到犯人，掌柜一合计，于是便策划下了那一起杀人碎尸案。

又为了逼真，他将和那伙计同屋住的另三个伙计也一同杀了，最后翻找房屋没能发现菜谱配方，清醒过来后看到四具尸体时开始害怕，于是他又做了第二手准备，将屋中四人钱财全部拿走，若家伙疯子不成，便造成谋财害命的假象。

只不过他的谋划在杜淮铮进了那屋子看见尸体时就看出了破绽。

此事发生在前，杜淮铮也明白马昌德的担忧，于是拱手道，“大人放心，只要是人为作乱，卑职定会将其捉拿归案！”

于是这邪祟作乱便就这么“嫁祸”给了南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