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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掌中枝桠

昭化城一面临江,三面环山,连接渝州,嘉陵江在城东与白龙江汇合,在大夏有着水陆码头的美称,舟船川流不息、车马络绎不绝,商旅来往繁密。

褒可青与元狩帝一前一后地走在城中的大道上,由元狩帝牵着已被褒可青用无害的草药换了一个颜色的宝马,道路两侧的商贩叫卖声不绝如缕。

褒可青看着眼前生动的人间烟火,神情安静淡然,而脸上轻抿起的嘴角透露出褒可青的喜悦和享受。

褒可青看着远处的包子铺,店家伸出壮硕的臂膀将已熟透的蒸笼上半部分端起,那本围着蒸笼而袅袅升腾的热气瞬间因蒸笼盖子的打开缭绕成团,形成了大片的白雾,如在云端。褒可青的鼻子微动,那处飘来了一阵一阵属于包子的香气。

十余日来,褒可青与元狩帝俩人吃着小翠临行前赠予的干涩饼子、以及在山中采摘的野果、溪流中用树杈捕捉的鱼,多日来没碰热乎含油脂的食物了,褒可青感觉到腹中的饥饿。

褒可青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想着是否要支个摊子先赚点伙食费。

突然,前方人声嘈杂,褒可青与元狩帝均往那处望去,只见一家客栈门前陆续围拢了一些人。

褒可青转身看向元狩帝,元狩帝低眸,褒可青的嘴角莞尔,眼神往那处示意,便转身往前继续走去。

元狩帝并未出声回应,在褒可青的身后眼眸含笑,他刚才竟然从褒可青的眼神中看到了五个字:我们去看看。

元狩帝随着褒可青走到了客栈前,褒可青看向客栈上的牌匾,只见上书“悦来客栈”。元狩帝自行前去将马儿拴在悦来客栈的一侧柱子上,随褒可青往悦来客栈走去。

褒可青见人群还未这么稠密,有一个空挡在,便仗着身材清瘦挤进了那处空挡里,两侧的百姓往褒可青处看看,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身着麻布衣物,头发用一根灰色丝带直接拢起绑在身后,明明没什么奇特之处,却是让人觉得此女与这周边的人都格格不入,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顺着褒可青的身后看去,两侧的百姓瞬间都往两侧挤了挤,此女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也是普通,但眼神淡漠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威压,看见的百姓均感觉到不适,都尽量往旁边挪,反而给褒可青与元狩帝留出了更多的空地。

褒可青不理会周边人的动静,往客栈内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白发的男子坐于堂中,男子约莫年逾花甲,精神矍铄,依稀可见其年轻时俊美无双的模样。此时的他一脸严肃,眼神乖戾,神情似乎很是厌烦的样子。

老者身旁站着一个仆役装扮的少年人,静静地站在老人身侧一言不发。

老者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有两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两名年轻的男人,男人的身上均盖着锦被,露出一个脑袋。

担架右侧不远处跪着一男一女,男女皆为不惑之年,装扮非普通百姓,身着华贵衣料,男人的手上戴着宝石镶嵌的戒子,女人的头上插着金灿灿的流苏发簪,一看便知两人家世富裕,非寻常百姓人家。

人群有些骚动,有一个年轻男子出声询问道:“两人是死了么?”男子来得晚,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死,不过跟死了没区别,刚才宋神医看了一眼说再过两刻钟,两人皆亡,除非大罗神仙再世,否则药石无医”,一男子来得早,热心地解释道。

“宋神医?秦州南华山上的那位么?”之前出声的男子惊呼道。

“是啊,就是那位高人,他立的规矩一个月只出手一次,你看那处”,热心的男子指向那对中年夫妻继续说道:“看到没?那处跪着的是昭化城的首富沈万九和他的夫人,这躺着的两个便是沈家大公子和小公子,不知造了什么孽,齐齐于昨日倒下,沈老板到处派人打探,得知宋神医下山于今日入住悦来客栈,便急匆匆携夫人及被家仆抬过来的两个儿子”。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宋神医自出世便立下的规矩,一个月只出手一次,而且不死不救,一个月只救一个快死的人”,第三个声音悄声地说道。

褒可青静静地听着,看向了那对双膝跪在地上的夫妻,此时女人半倒在男人的怀中,默默流泪,男人垂首不发一语。

“可是想好了?老夫没这么多闲工夫跟你们再耗下去”,老者突然发话,堂中为之一静。

“老爷,都是我们的儿啊,怎么可以只救一个呢?!”妇人泪眼婆娑地伸手拽住身侧男人的衣袖,声音哽咽地说道。

沈万九脸色难堪,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夫人,他已经用一半累积的积蓄去换一个儿子的命,难道再用另一半么?何况宋慈定下一个月只救一个人的规矩如何会因为钱财而破?!

“老爷,您救救我们的儿子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们就这么两个孩子啊”,妇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如何能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沈万九听着夫人的哭声,默默地抬起头看向宋慈,眼底含泪,嘴唇有些颤动地开口说道:“宋神医,某家愿再拿剩下的身家一半换第二个的儿子的性命,求您高抬贵手,救救我的两个儿子吧”。

“得寸进尺,老夫只要你身家的一半去换一个儿子,多的老夫不会拿,多的老夫也不会救,你们可要看清楚,手心手背的肉可是有多有少呢。罢了,既然你们夫妇无法做决定,那今日的交易便不用继续了”,老者说完便站起身想要离开客栈大堂。

“不,不,宋神医,求您,求求您,妾身选择小儿子沈杰,妾身做好决定了”,看着宋慈果断起身要离去,妇人从沈万九的怀中抬起身子,向宋慈高声喊去,声音嘶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倒向了沈万九的怀里,这一次侧转脑袋,将双眼埋进了沈万九的胸膛,不再看那躺着两个儿子的一眼。

看到此处,褒可青余光不由地瞥向身后,见身后之人无所动作,褒可青收回了目光,看向堂中站着的老人。

而褒可青身后站着的元狩帝眼神无一丝波动,眼神淡漠地看着堂中的一切,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宋慈背着手转身看向沈万九夫妇,只见沈万九不发一语,沉重地点了点头。

宋慈嘴角冷笑,又坐回了圆凳上,突然眼神一厉,出手快如闪电,堂外的众人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条红色丝线缠绕住沈杰所盖的锦被一角,被子被红色丝线掀开至一旁,沈杰只着一条白色的亵裤,上半身裸露的身子登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褒可青感觉身后有些微的异动,瞬时反手摁向了元狩帝想要将自己往后拉的举动,元狩帝低眸看向褒可青白皙的手,又侧头看向褒可青专注的眼神,便停了动作眼神淡漠地继续随褒可青一起看向堂中。

宋慈将红线收回,红线瞬时又收到了宋慈右手的掌心中,宋慈将红线缓缓缠绕至自己的手掌上,双眼直盯着沈杰的面色。

当红线缠绕到底端时,宋慈右手向前一挥,只见红线直奔沈杰的手腕处,如有自己的意识般将沈杰的手腕缠绕了两圈,宋慈将左手三指搭在红线上,闭目凝神判断着沈杰的病情。

“哇~”,堂外的众人被老人的举动惊疑出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说:“悬丝诊脉,这是悬丝诊脉啊!”

褒可青眼含趣味地看着老人的动作,这是将医术和武功融会贯通至一处,眼前的老人的确当得上世人口中那一句“神医”。

突然,宋慈收回了红线,睁开了双眼,眼神灼灼地看向了沈杰的周身穴道,宋慈身侧的仆役躬身将放置一排排银针的针袋打开,摆在宋慈挨着的圆桌上。

宋慈将红线放回袖口处,随手自针袋中取出三枚银针,低眸看向手中的三枚银针,顿时将手向前挥去,三枚银针飞向了沈杰,接着又是三枚,三次之后,一排排的银针按照宋慈的力道依次扎入了沈杰的周身大穴,几息之后,沈杰突然坐起。

堂外又是一阵的惊呼声:“哇~”“不愧是神医啊!”“天呐!”

而站在最前方的褒可青却是眉头一皱,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突然坐起的男子,只见男子眼神迷茫地看向四周,脑袋陡然向右侧去,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地呈黑色,血中含有虫型物体,那虫型物体约莫两寸有余,已僵直身子,一动不动。男子吐完血后似体力不支,直接向后倒去。

“杰儿!”沈万九看着小儿子又倒下了,不禁叫喊了一声。

沈万九怀中的妇人瞬时抬起了身子,看向心爱的小儿子沈杰,见他面色比之前更加惨白,连忙匍匐着起身向沈杰走去。

“杰儿,杰儿,你别吓娘”,妇人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抱起自己的儿子,嘶哑地哭道。

沈杰悠悠转醒,睁着迷蒙的眼看向妇人,轻声地呼唤了一句:“娘~”

妇人再也支持不住了,趴在男子的肩膀处哭泣了起来。

宋慈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准备起身离开大堂。

“宋神医,宋神医,您再救救我的大儿子”,沈万九声音哽咽地喊道,明明有机会,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离去,沈万九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向着宋慈的方向连连磕着脑袋。

“不可理喻!”宋慈站起身挥了下衣袖,冷声说道。

“我能试试么?”褒可青向前走出一步,声音清脆干净。

堂内外又是一静,鸦雀无声,大家齐齐地看向了堂中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见女子面容并不出彩,面色淡然,眼神却是明亮,站在那自成风骨,如一棵松柏,傲然自立。

沈万九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那趴在沈杰肩上哭泣的妇人渐渐地停歇了哭泣声,两人皆是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出声的女子。

“如果您能救下鄙人的大儿子沈钰,鄙人剩余家财的一半皆归小姐,决不食言”,沈万九已没有了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抓住眼前的一线生机,否则下一刻沈钰便要魂归黄泉了。

褒可青不置可否,回身看向身后的元狩帝,轻声说道:“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元狩帝看向褒可青,与褒可青的眼神对视,几息之后,收回了目光漠然地向客栈外的马儿走去。

褒可青转身,轻挪莲步走向沈钰,蹲下身子动作利落地将沈钰身上的锦被掀开,只见锦被下的沈钰一样是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着一条白色的亵裤。

褒可青伸手探向沈钰的手腕,几息之后又伸出右手去翻看沈钰两只眼睛的眼皮,余光注意到元狩帝的靠近,褒可青抬头看向元狩帝说道:“取一枚银针给我,从药箱中取出刀片,在他左手手腕处割开一个三寸的伤口。”

元狩帝将药箱放置男子的右侧,男子左侧再过去便是他的弟弟,两人中间有一滩血污。

元狩帝一言不发地从药箱中准确无误地找出了一枚银针,直接递给了褒可青,此前两人在马车中,元狩帝已看褒可青打开药箱多次,清楚地知道这个药箱内的布局。

褒可青接过了元狩帝递过来的银针,一刻不停地将银针扎向男子的心脏附近,那处的穴道护着心脉,男子的胸膛因银针的落下而较大的起伏了一下。

元狩帝自顾地取出一枚刀片,向男子的左侧手腕果断地划出了一个伤口,不长不短,正是三寸。

褒可青将男子的左手抬起放置在血污旁,堂中的众人静静地屏住呼吸,都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手腕处,只见那处血液不停地向外流出。

突然,男子手臂处的皮肤有了明显的浮动,那里面似乎有什么虫子在爬行,一路自男子手臂爬向了手腕伤口处,自手腕伤口处顺着血液爬出,不停歇地爬向了血污处的虫物,到达已死亡的虫物处,活的虫物便不再前进,细细地听,似乎有咀嚼吞咽的声音,在场的百姓无不汗毛倒立,伴随着倒抽的冷气声,堂外的众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掌柜的,来壶烈酒”,女子的声音响起,似清泉般安抚着人心。

“诶,诶,好的”,掌柜本站在大堂一侧静静观看,听到女子的声音瞬间回身,赶忙往柜台后走去,挑选了一壶最烈的酒向女子走去,双手抬起酒恭敬地递给了女子。

褒可青依旧蹲着身子侧过脑袋,随口说了句“谢谢”,便也双手接过,拔开酒塞,将烈酒直接往蛊虫身上倒去,活着的虫物似遇到了难以忍受的事物,在血污中翻滚卷曲直至一动不动,也僵直在了血污中。

此时男子悠悠地转醒,坐起身子,茫然地看向了四周,妇人泪眼婆娑地看向了坐起身子的大儿子,不发一言。

“你识得蛊虫?”宋慈乖戾的声音响起。

“不识得”,褒可青将烈酒放下,自药箱内取出伤药涂抹在男子的手腕上,又取布带将手腕裹起,站起身拍了拍手。

“那你如何知道对付蛊虫?”宋慈眼含好奇地直盯着褒可青。

褒可青转身看向宋慈,抱拳向宋慈行礼道:“刚才看到老先生的医治过程,猜到的”,元狩帝安静地站在褒可青的身后。

“你倒是机灵”,宋慈上下打量着褒可青,这是可造之才。

褒可青不再理会宋慈,转身看向沈万九,沈万九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褒可青,弯腰抱拳恭敬说道:“鄙人刚才的承诺算数,决不食言”。

褒可青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只需给我十两碎银以及些许铜钱即可”,她可还念着街上的包子铺呢。

沈万九起身看向褒可青,几息之后,侧过身子向站在堂外的仆役喊道:“速速去钱庄取来一千两的银票,一百两的碎银以及五百文铜钱”。

褒可青眉头微挑,倒是个爽快人,抬头看向了站在柜台旁的掌柜说道:“麻烦取一些纸笔来”。

“诶,客官稍等”,掌柜腿脚利索地取来纸笔,在一旁的方桌上的铺开。

褒可青自顾向那处走了几步,从一旁取来一些清水倒入砚台中开始磨墨,等墨水颜色适宜时,左手轻抚住右手的袖口,抬笔蘸墨在纸上落笔,过了一会儿,褒可青将笔放下,双手拿起纸张吹了吹,转身走向沈万九,将纸张递给了他,轻声说道:“你的大儿子应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小儿子需要好好修养,这是养身子的方子,需要用药至少一年”。

沈万九讷讷地接过纸张,看女子平淡的神色,心思瞬间清明,转头眼含一丝怒气看向宋慈,似在质问宋慈的心狠。

“老夫只需要保你儿子一命,何时答应你解除他所有的后顾之忧?”宋慈不以为意地回道。

宋慈的话反而印证了褒可青的做法是对的,在场的众人再看向女子的眼光已经多了崇拜敬仰之色,多么年轻的大夫,医术却是比肩宋神医,众人看着褒可青的眼神里多了些炙热与敬畏。

“女娃子,你可是觉得老夫做错了?”宋慈不再看向沈万九,径直向褒可青问道。

“老先生自有自己的考量,我不敢多加指摘”,褒可青也看向了宋慈,朗声回道。

“你倒是有趣得紧”,宋慈双眼依旧打量着褒可青,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到底师从何方?来自何处?

“不过,您刚才的一句话,我不敢苟同”,褒可青含笑说道。

“哦?哪句?”宋慈倒是有了丝好奇,许久没碰到这样有趣的人了。

褒可青伸出右手,低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将掌心轻握,抬起头看向宋慈说道:“手心手背的肉虽有多有少,但对于有心有情之人,无论哪处受到了伤害,那伤害都是实实在在,悲痛万分。您只见到这位妇人选择了一个儿子,又如何知道她在面对另一个被舍弃的孩子身临险境时,不会以身代之”。

褒可青身后的元狩帝的眼底起了丝丝的波澜,喉咙间那一滴被掩埋了十六年的泪珠突然向下滑落,落入了一汪平静的湖水,那湖水自中心向外一圈一圈地泛起了涟漪,无法平静亦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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