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暗潮汹涌
张媛赶忙将溢出的眼泪擦干，伸出双手将褒可青搀扶起身，带着她往外走。
“张管事，你这是？”沈嬷嬷跨前一步，手微抬，表示阻拦。
“本官做事，何时容得你来置喙”，张媛右手紧紧拉住褒可青，身子侧挡在褒可青的面前。
“张管事，此女乃曹公公吩咐奴婢两人照看的，您不可带走”，沈嬷嬷不敢退让，现在不只是曹刃的命令，还有自己俩人对她做过的事，如果她有一日将那些事倒出，自己两人焉有活命的机会。
“滚！”张媛挥出左手，一把将沈嬷嬷推到一侧，伸手将褒可青半揽在怀中，带着她走出这间破败的院落。
身后的沈嬷嬷看着这一行人消失的背影，紧皱眉头，不看孔嬷嬷一眼，急忙往外走去，她要去找主事曹刃汇报这里的情况，由他拿定主意。
掖庭管事住处
张媛吩咐心腹玖乐守着门，转身将房门紧闭，走至屋内坐着的褒可青面前。
“您怎落到了此处？”张媛泪水涟涟，双膝跪在褒可青的面前，伸手想触摸褒可青的手，却又不敢。
褒可青微侧脑袋，判断张媛的位置，伸出右手摸向了对面女子的脸庞，用拇指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泪。
“您眼睛不行？也不能说话？”张媛声音哽咽地询问。
见褒可青点了点头，张媛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褒可青收回了手，做了一个书写的动作，张媛会意，连忙说道：“奴婢去准备，您稍等”。
说着，张媛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去房内的一侧，准备笔墨纸张。
见一切安排妥当后，张媛扶着褒可青走向长桌，看着她摸索着纸张，确定方位，遂抬笔写字。
“你是谁？”这是褒可青的第一问。
“奴婢是张媛，当年储秀宫香园一别，此后多年奴婢未有幸再与您相遇”，张媛连声回道。
微微颔首，褒可青想起了那个温婉安静的少女，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是何处？”褒可青的第二问。
“掖庭，是掖庭，那些天杀的，竟然将你扔到了此处”，张媛一想到褒可青可能遭受过的苦难，泪水又是滑落下来。
掖庭？褒可青回忆起方嬷嬷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元狩帝的耳目布及夏宫的各个角落，但除了掖庭。他从未低眸看过掖庭一眼，也不屑去看那些女子在阴暗角落里的争斗。如果夏宫中有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便是掖庭”。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时日，那两个老妇人甚少提及裴涅，口中更多的是这里的管事。
“曹公公？”褒可青的第三问，这是最近几日听到最多的一个人物。
“是他？对了，沈嬷嬷是他的人。娘娘，这里危险，奴婢要尽快将您送出去”，张媛一时有些慌乱，她自己也不能在夏宫中随意走动。
“这可如何是好？奴婢无法带您出去，又无法前往养心殿，奴婢又担心您再碰上恶人”，在掖庭一众宫人眼中稳重严肃的张姑姑，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
“静心院，方嬷嬷”，褒可青听出了对方慌乱，抬笔默默写下。
“方嬷嬷？对了，奴婢可以去找她，奴婢守着您，让心腹玖乐去传消息，您稍等”，说着，张媛便要转身往外走去。
感觉身后的拉扯，张媛身子一滞，转头看向褒可青，询问道：“娘娘，怎么了？”
只见褒可青对着她摇了摇头，抬起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方向。
“要奴婢去？”张媛尝试着问道。
褒可青点了点头，那两个老妇人现在应该跑去跟那曹公公汇报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曹公公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此时亮明身份，也只会加速刺激对方想要解决自己这个后顾之忧。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方嬷嬷，只有张媛本人去才会减少一路上的风险。
“好，奴婢听您的”，张媛扶着褒可青在长桌后坐下，双眼看着褒可青那双无神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几息之后，褒可青听到门外的响动，随即房门又被关上。
掖庭宫门处
“张姑姑，您这是要去哪？”其中一个守卫宫门的太监语气恭敬地询问。
“方嬷嬷有请，不可耽误”，张媛向太监成洋笑着回道。
“哦，那张姑姑请，小六，随姑姑去静心院”，太监成洋看向对面吩咐。
“喏”，太监小六应声领命，躬身伸出右手示意张媛可以出门。
两刻钟后，静心院
“你在外等着”，留下这句话，张媛头也不回地往院中走去。
“喏”，太监小六恭敬应道，心下好奇今日的管事姑姑这是怎么了，一路疾步行来，如果不是夏宫内禁止跑动，他都怀疑管事姑姑要一路跑过来。
“张姑姑，您今日怎么来了？”侍女望春眼含疑惑地看向张媛。
“本官有急事要见方嬷嬷，很急”，张媛向对方强调。
“可现在是午时，方嬷嬷在休息呢”，望春摇了摇头，每个要急着见方嬷嬷，都是来求方嬷嬷的，对于静心院的人来说，没什么好急的。
“你让开”，张媛一想到褒可青就心焦，不想再多逗留片刻，直接伸手将侍女推开，往里面闯，一边闯一边喊：“方嬷嬷，方嬷嬷”。
院外的太监小六闻声，心下一惊，抬眸往里望去，只见管事姑姑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喊，直至被侍女们团团围住。
片刻后，张媛正与侍女们对峙时，方嬷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人搀扶着走来，眼神犀利地打量着人群中的张媛。
“怎么？天要塌下来了？”说着，方嬷嬷的心中倒是疑惑，她识得张媛，此女往日一贯稳重。
却见张媛的泪水如珍珠般不断地滴落，双眼直直盯着自己。
“随老身进去”，方嬷嬷识人无数，此女是真碰上了天大的事。
屋内
方嬷嬷坐定后，挥手示意侍女们出去，看着张媛，等着她说话，自己看在褒可青的面子上，可以留点耐心对她。
张媛猛地双膝跪地，膝行几步，看着近在咫尺的方嬷嬷，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被暗害，现身陷掖庭，危急万分”。
“什么？”方嬷嬷手一颤：“你说什么？”
“在掖庭，她在掖庭，曹刃要害她，方嬷嬷，我们动作要快”，张媛连忙回道。
方嬷嬷眼底戾气一闪而逝，拄着拐杖站起身向外走去，大喊道：“快，准备木轿，前往掖庭”。
张媛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静心院外
“望春，去养心殿，跟文泰说六个字：明珠暗投掖庭 ，一个字也不能错，听清了么？”方嬷嬷眼神凶狠地看向侍女望春。
“喏，奴婢知晓了，奴婢马上去”，侍女望春赶忙向养心殿方向疾步而去。
“快，你们快”，一路上方嬷嬷不停地催促着抬轿的四个孔武有力的太监。
说是轿子，实际就是两根红木牢牢地绑在一个木椅的两侧，简易又方便，考虑方嬷嬷这类年老有权的管事身体不便的同时，又与宫中贵人有所区别。
两刻钟后，掖庭宫门外
“张姑姑，您可回来了，曹公公刚才派人吩咐今日谁都不能出掖庭呢”，太监成洋脸色焦急地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张媛。
再往后一看，竟是多年不出静心院的方嬷嬷，成洋马上双膝跪地：“给方嬷嬷请安”。
“快，张媛赶快带路”，方嬷嬷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催促着一帮手下赶路。
“这是咋了，今天一个个的”，太监成洋看向远去的方嬷嬷一行，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六问道。
“奴才也不清楚啊，这些大人物的想法谁知道呢”，小六挠了挠脑袋。
养心殿外
“大监，静心院派人过来说方嬷嬷让人带话给您”，兵甲疾步走至正站在殿外的大监文泰身边。
闻言，文泰皱眉，但一想到那个方嬷嬷的身份特殊，便压下心中的疑惑，向殿外阶梯走去。
“什么话？”大监文泰看着远处的回廊，没有低眸看侍女望春一眼。
“回大监的话，方嬷嬷让奴婢给您带话：明珠暗投掖庭”，侍女望春蹲身行礼回道。
“明珠？掖庭？”文泰默默念着，突地灵光一闪，转身连滚带爬地往养心殿跑去，也不顾夏宫内不可跑动的规矩。
“陛下！陛下！”文泰一路跑了进去，急速跑动后，文泰停住脚步时无法稳住身形，直接滚到了元狩帝的御桌两步前，此时的他没有一丝宫中大监的样子。
“陛下，方嬷嬷让侍女带话说：明珠暗投掖庭”，文泰喘着气喊道。
此时的元狩帝正看着大夏地理书册，试图找寻那个可能将褒可青藏起来的地方。闻言，缓缓抬头，随即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陛下，奴才……奴才”，文泰本想说自己去准备御辇，但跑至养心殿外，哪还有元狩帝的影子。
此时掖庭内
“让开”，曹刃眼神阴冷地看向宫女玖乐。
“回曹公公的话，姑姑说了，她没回来之前，今日谁也不能踏入这个门”，玖乐声音颤抖地说道。
当初是张姑姑看她年岁尚幼，将她带到了身边，自己才有了活命的机会，自己不能辜负姑姑的重托。
“呵～张媛倒是养了一条忠心的狗”，曹刃冷笑道，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说道：“来人啊，将这个贱丫头拉下去打”。
“公公，公公，不可啊，姑姑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被两个太监拉至一旁的玖乐大喊道。
“啊～”伴随着惨叫声，是一声声的拳打脚踢。
“哐当！”一声，两扇房门被踹开。
曹刃一马当先踏入，看着端坐在长桌后的褒可青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本来你乖巧些，杂家也没打算杀你，既然你这么不安分，那就别怪杂家了，谁让你得罪了珍妃娘娘”。
自己本就是因珍妃受宠，地位一路水涨船高的，他一直希冀有一日珍妃回宫，而自己一跃成为那站在太极殿高台上的大监。
珍妃数日前只给自己传了令：“让这个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有异动，立刻解决”，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而曹刃身处深宫，时日尚短，尚未收到李宛蓉下狱的消息。
“珍妃？”褒可青的心中默默地念道，原来是她。
曹刃走向房中的圆桌，伸手倒了一杯水，自怀中取出一包毒药，将粉末掺于水中，端着水杯一步步走近褒可青。
看着褒可青那丑陋异常的脸，曹刃伸出的手一顿，将水杯放置于一旁，自袖口处拿出一条绢帕，隔着手抓向褒可青的下颚。
“断肠散，吃了便死，你这副模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杂家好心，便送你一程”，说着，便将茶杯沿口靠近褒可青的嘴边。
“住手”，张媛一路跑了进来，看到的便是曹刃将要往褒可青嘴里灌药的样子。
闻声，曹刃手一顿，回头看向来人，不成想，下一刻自己手中的茶盏便被那一直安静没有任何反应的丑八怪打落在地。
“你！”曹刃转头，抬手就要向褒可青的脸打去。
“曹刃，你疯了”，方嬷嬷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曹刃心中一惧，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听到方嬷嬷喊道：“将曹刃一干人等都给老身拿下”。
方嬷嬷随身带来的太监一个个身怀武艺，听令急忙上前控制住了曹刃。
此刻，方嬷嬷眼睛里都是前面这个全身灰扑扑的女子，泪水也不禁打湿了衣袖，一步步向褒可青走去。
“老身一不看顾，你怎么就被贼人害成了这样？！”方嬷嬷低头看着坐着的褒可青，伸手想触摸她的脸，又怕她疼。
只见褒可青抬头看着自己，那双眼里再无往日的亮光。
“不怕，不怕……可青，不怕”，方嬷嬷看着褒可青，轻声安慰道，泪水却是止不住。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群人双膝跪地之声，随即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似乎消失，那急劲的风停了，浪潮也完全退却。
褒可青缓缓转头，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是他，出现了。
方嬷嬷转头见是元狩帝，赶忙低眸退到了一侧。
余光瞥见那个帝王大步往这边走来，在褒可青的面前止住脚步，毫不犹疑地弯身将她抱起，缓缓转身。
随即一步步向外走去，只留了一句话：“伤她者，皆千刀万剐，死前一刀不少，死后剁碎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