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妖

林墨玄看着王云天，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只能硬生生地憋出一句。“你吃了吗？”

王云天先是一愣，然后就扭头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将头转回来。“林兄弟，有什么事吗？”

林墨玄有些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想请你吃顿饭而已……”

王云天表现出警惕，他脸上似笑非笑。“林兄弟，我这……”但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林墨玄眼中流露出一股浓烈的复杂情感。

迷惘，哀伤，悲凉，寂寞……王云天很熟悉，那是自己的眼神。

林墨玄伸出自己的手。“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很低沉，但却足以叩动王云天的心扉。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猛的一酸。

王云天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酒徒们在饭桌前觥筹交错，食客们吃得满嘴流油。闲谈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显得安逸又热闹。

此时此刻，人们把生活中的那些愁苦抛至脑后，将期待藏在心底，将快乐显露在当下。

林墨玄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吩咐小二上了店里的几个招牌菜。

“你喝酒吗？”林墨玄用热水烫起了碗筷。

王云天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墨玄笑了笑。“我也一样。”

过了一会，小二端上来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以及一壶好茶。

“请——”林墨玄对着王云天说着。

王云天点了点头，他没有客气，用筷子夹着桌上的几道菜，慢慢地吃着。

“为什么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呢？”王云天为林墨玄面前空空的茶杯里面倒了一杯茶。

林墨玄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在他嘴中弥漫着。

他慢慢品味着……品味着这段酝酿甘甜的时间。等到苦涩慢慢消散，果然能体会到那清香与甘甜。

“为了我的私心，因为你很像过去的我。”林墨玄看着王云天。

“我明白，心里的伤是很难治的……但我还明白，试着依靠一下别人，哪怕只是让别人倾听一下自己的经历，也会让这里变得更加轻松。”林墨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眯着眼笑了。

王云天也笑了，他的微笑中闪烁着泪花……他缓缓地把这些年的经历都告诉了林墨玄。

林墨玄没有插话，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点一点地认真听着他的倾诉。

就连王云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一个还不算太熟的朋友说着这些。但是，随着自己话语的流露，随着自己内心的流露，他觉得自己竟然轻松了不少。

“你很坚强……”

直到王云天把往事讲完，林墨玄才说了这一句话。

王云天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的头埋的很低。“我……不想要……这样的坚强……”他的声音在发抖，不知不觉，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道道泪痕。

酒香，茶香，食客们的欢声笑语……

故事，解脱，少年的哭泣声……

橙黄的灯火光将这些事物包容在这个餐馆里……不合理，却又极为和谐。

“小二，结账！”林墨玄刚要掏出钱袋的一瞬间，就被王云天堵了回去。

此时王云天噙着淡淡的微笑，他眼中的那种复杂情感俨然消失殆尽……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开朗了。

王云天固执地要求自己付钱，他从心底里感谢着林墨玄。

他们在淡淡的星光下挥手告别，林墨玄慢慢地走着夜路，他的嘴角在不经意之间上扬，心里感觉到一阵轻盈。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满足吗……也好……”

走到庄子边缘，见左右无人，林墨玄腾空而跃，凌空飞到了大湖边缘……然后急急地回到了洞窟里。

洞窟里点着火光，将在洞窟内的三个人的影子扯得长长的。

林墨玄进入了洞窟，他看到了除了逍遥和尚与张弦之外还有一个人。他是个中年男人，消瘦的脸庞显得很颓废。他坐在地上，身上被绳子牢牢地绑着，眼神中流露着惊慌。

“这是……”林墨玄的大脑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我们真是白动了脑子……”张弦冷冷地笑着，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

“别……别杀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个放哨的……”那消瘦男人察觉到张弦的目光，急忙求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墨玄有些纳闷。

逍遥和尚咳嗽了几声。“还是让我来说吧……这位施主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这一带的一位富豪，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大湖的周围藏着稀有的矿石。于是那富豪就半夜派遣了一些人手去挖掘……确实，这里埋藏着很多优质的绿银矿。”

“所以呢？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林墨玄听得云里雾里的。

“林施主，你试想一下……如果绿银矿的消息传播出去了会怎么样？”逍遥和尚拨动着手里的念珠。

林墨玄想了一想。“估计官府会派人将其会收为公有吧……”

“没错，那富豪为了自己的利益，于是让自己的那些人手假扮水妖……来恐吓官府与百姓。”逍遥和尚耸了耸肩。

“但是要让人假扮水妖，瑕疵肯定比蓑衣上的蓑草都多……所以那富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水妖有时会暴起伤人……因此“水妖伤人”这个案子里便真的有了水妖。”

林墨玄的眼神一凝。“也就是说，那些的带着抓痕的尸体，的确是水妖干的……”

逍遥和尚微微点头。“不错……但根据贫僧这几天的观测，在这湖中生活的水妖其实是非常温顺老实的……根本不会无故跳出水面，更不会半夜暴起伤人，它主要以水中的鱼和水草为食，况且它那嘴巴也根本吃不了人……”

张弦有些恍然大悟，他回想起逍遥和尚蹲在河边的举动。“我还以为你这两天都在‘摸鱼’呢……没想到是在‘看鱼’啊……”

逍遥和尚笑了一笑。“贫僧的气，偏控制，重观测……所以贫僧这几天就一直在观测湖中的状况，这湖还挺大的……耗了贫僧不少功夫。”

林墨玄将靠在石壁一旁的柴火捡了几根扔进火堆里，他转头望了望那一脸惊恐的中年男子。

“然后呢……”林墨玄又看向了逍遥和尚。

“显然，那个控制水妖的法子不能常用。于是，那富豪就让手下再扮成水妖去袭击夜钓的渔人，再把伤口处理成被水妖撕咬的样子……毕竟没人知道这湖里的水妖长什么样……仵作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水妖的咬痕——毕竟，那伤口制造的确实挺吓人。”逍遥和尚露出一脸无奈的笑。

“用这种法子连杀带吓……水妖的传闻，渐渐地带有一些‘真实性’。导致官府的人不敢擅自靠近……只能求助我们驱灾人。”

林墨玄心里感到有些复杂。“为了这一己私利便杀害了十几条性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接触到这种视财如命，不择手段的人。

或许，这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林墨玄不禁回想起王云天的经历，他轻叹一声。

“这世间作妖之事，多少出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