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条信息
徐韦良和张律师在同一所大学,一场心理学专业和法学专业的篮球友谊赛,两个人对垒,彼此互不相让。
胜负的关键是徐韦良投进的压哨球,以一分之差获胜。
张律师说着祝贺的话却有些不甘心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竟然有肌肉!
本以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和他们法学专业的学生一样,每天就是抱着书嗑,看案例,看解析,讨论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身体素质肯定比较一般。可看着参加完整场比赛,还依然是所有球员中精神状态最好的徐韦良,不禁感慨他的体能。
用张律师的一句话:你这家伙如果以后当个心理学罪犯,一定特别难缠,又能打,专业又好。简直‘文武双全’。
徐韦良那时还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对于张律师的话不置可否,用一句‘想当律师是不是先把成语的正确用法学会’回怼。
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甚至还帮对方追过女孩,但皆以失败告终。
有好心的同学实在不忍心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个人,说出了盲点:一个玩心理战术,一个讲法律条例,你们是打算把人家送进去吗?
虽然两个人在这方面缺乏经验,但不得不说,专业学得很好,都是学霸型选手,也是带着优秀毕业生的荣誉离开校园的,两人青春年少,志气满满,都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受苦受难的民众,夸下海口的认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社会。
徐韦良进了警局做心理顾问,开朗外向且专业知识过硬,很多罪犯也是看他年纪小放松了警惕,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任务完成得到夸奖的时候,他笑的灿烂,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张律师进了一家事务所,刚开始接不到什么案子,毕竟是个新人,还处在金字塔的低端,干些杂活,这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沉稳的性格让带着他的师傅很满意,开始作为助理协助他的师傅进行一些案件的申诉。
大学校园八百米远的烧烤店,店面不大,夏天还在门口放着小马扎和折叠桌,味道虽然称不上第一,但却经济实惠,他们从大学开始吃,初入社会也聚在这,哪怕后来在各自的道路上独当一面,也还是会来。
一盘烧烤,两瓶啤酒,伴着月色侃侃而谈。
从年少时的胸怀大志,远大目标,谈到后来职场不易,人心险恶。
他们的改变是每一次的坎坷,每一场人情世故,磨平了少年的棱角,消淡了意气风发,即使是这样,他们心中的梦想也没放弃过。
一个为了让犯人认罪伏诛,用大脑的逻辑思维斗智斗勇。一个为了维护平民百姓的利益,用手中的法律条例舌战群儒。
两人都有过高光时刻,被周围人称赞,被民众依靠,被同行嫉妒...他们不在乎,反而更能让他们迎风而上。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毕业五年后的最后一次见面,烧烤店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窝在马扎上,桌子上是一盘烧烤,以及张律师脚边一堆的空酒瓶。
张律师的黑西服搭在一旁的马扎上,蓝色的衬衫,浅灰色的领带,他喝得酩酊大醉,却又十分安静。双臂支着膝盖,一只手握着酒瓶,低着头,眼中满是失落和无助。
“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
“可我证据不足。”
“法官不信我。”
“......”
徐韦良看着他一边嘟囔,一边给自己一瓶一瓶的灌酒,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堵着一口气,呼吸不顺。他想要的证据自己没办法,只能陪着他,把喝醉的他送回家。
接下来的三天,是他过了多少年都不敢去碰的回忆。
第一天张律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的辩护人找到证据了!阿良,这次我一定能赢!
徐韦良笑了,等着开完庭他跟自己分享结果。
当天晚上,张律师的电话没等来,等来的是网上铺天盖地的头条。
#行业精英律师张某收钱作假证据!#
#当庭提供虚假信息是否属于欺诈?#
#内部人爆料律师张某为了胜诉威逼利诱!#
徐韦良慌了,拨打着张律师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他不在家,更不在事务所,便把车开到他家楼下,连着充电器等了一整晚。
第二天张律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放心,我没事,一整晚我都在备案查资料,有点忙。
徐韦良松了一口,开车回警局,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相信张律师,但是网上的热度一直没下去,甚至头条越来越多,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很多就是吃人血馒头的媒体。他询问了警局里比较有权威的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很统一,所有症结都集中在一点:
证据的真假,如何证明?
下了班之后,张律师的电话依旧没打通,他前一天一夜未眠,躺在沙发里就睡着了。
第三天,徐韦良醒来,看了眼空白消息的手机,洗漱去上班,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慌的厉害,一整天都闷闷的,眼看要下班了,警局抓捕到一个嘴硬的逃犯,徐韦良尽职尽责的进入审讯室开始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经过几年的沉淀,每天面对不同的犯罪分子,徐韦良早就有一套自己的经验套路,效果不能达到百分百,但八成以上都很有用,这次连十分钟都不到就结束了战斗。
走出审讯室时本来还带着的笑容,在看到张律师的第三条信息后,彻底消失。
他跟身边的同事说了一声就冲出了警局,开车一路狂飙,律师事务所的大楼前,救护车和警车上的报警灯闪烁,车辆周围围满了人,还有记者在一旁报道。
徐韦良走过去,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沉重到压迫着心脏,被警戒线拦在外面,地上躺着的人,穿着黑西服,蓝衬衫和浅灰领带,这三天,他忙的连衣服都没换。
“死亡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五分。”
“死亡原因,初步定为自杀。”
法医检查着他,对着身边的助手说话,助手在手中的文件上,记录下他生命终止的时间。
三天前还和自己吃饭的人,现在被其他人用一串数字,和一页的文字记载着。
徐韦良看着他的尸体被包裹,抬上了车,一直盯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到那抹红蓝两色的报警灯看不见。
他裤兜里的手机,屏幕没有锁。
微信界面,标着‘A弓长’备注的聊天页,一条条语音未接通的绿色聊天气泡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聊天气泡:
阿良,我是个懦夫,我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