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阿布
翌日清晨,阿布早已提前在清心殿等候。
昨日沐浴更衣后,应该睡了个好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他就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一身白衣胜雪,束着高高的发髻。
明明是清澈明朗的少年模样,但那墨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蕴藏了太多难言的故事。
卿月朝他走来,对他笑了笑,便将他引入书房。
招摇山的藏书多得很,她这里的只是九牛一毛。
真正的古籍,还有深奥的藏书均让修羽好好保存着。
卿月在书橱中寻了一本最简单的递给他。
歪头又想了一下,柔声道:“阿布,你不识字。那我便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阿布点了点头。
卿月捏了诀,右手一挥,便见一片柔色光幕在阿布面前扯开。
她以指为笔,一笔一画的在光幕上慢慢写着。
少年便在书案前,生涩地握起笔,照着光幕上的笔画,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阿布”。
他却不满意,轻轻皱了眉。
卿月看穿他心中所想,便俯身盯着他的字迹道:“慢慢来,第一次写,已经很不错了。”
阿布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十分执着。
待他写了数十遍后,自觉有了长进,才稍显满意地搁了笔。
阿布抬起头问:“接下来,学什么?”
卿月指了指递给他的那本书,“便从这里开始吧。”
阿布点了点头。
从清晨直至午时,卿月耐心地教他学习书上的每个字,耐心地解释每句话的意思。
“上午先到这里吧,你且消化消化,咱们今日未时再讲一个时辰。”卿月合起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阿布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皱眉思虑了一番,他问道:“这书中说,三界之内以仙族为尊。妖魔之道,却是为人不耻。可是,为何神仙就要将妖魔贬为邪祟呢?倘若有一天,妖魔胜了神仙,那仙族便也会沦为妖道了?”
卿月沉下眸子,没有想到阿布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思索片刻,便认真地回答:“天、地、人合为三界,混沌之初,本就正邪不分。阿布,你还不懂。只要存于三界之中,哪有简单的仙魔之分呢?为仙者,若心存欲念,执迷不悟,那他便是魔;但为魔者,心存善念,遵循天道,那他何尝不是仙呢?倘若有一天仙族沦为妖道,那你愿意做心存欲念的仙还是心存善念的魔呢?”
阿布的确不懂,并没有回答她,但他仔细想着卿月的话。
“你还小,日后经历得多了,便会慢慢明白的。”
阿布点了点头,见卿月要走,又问了一句:“上神,书上还说,为师者,授业解惑。那么,我可以叫您一声‘师父’吗?”
卿月莞尔,“若你愿意,叫什么都行。”
“是,师父。”阿布对她俯身一礼。
方出了书房,便遇见陆璃。
“小师父讲得不错啊。”陆璃笑。
“不过是班门弄斧。”卿月一边走一边说,“你都看到了吧?”
陆璃点了点头。
“阿布只是不识字,但我觉得他学得很快。你再看他最后问我的问题,像不像温故而知新呢?感觉他只是失忆了,但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倒是不像灵智未开的样子。明日我得加加进度。”卿月说。
“你是想在教他读书识字间,尽快唤醒他的记忆?”
“嗯。我摸过他的脉,不像受过伤。”
“万一,他是装的呢?”陆璃压低音色,质疑道。
“所以也要试探试探他。昨日我便让纯熙在招摇山的仙族内打听打听,可有哪家洞府丢了小仙君。今天一大早她便出了门,还没回来呢。”一脚踏入院子里,卿月找了张石凳坐下,让云裳上了一壶凉茶。
“讲了一上午,渴死我了。”她端起茶盏,猛得喝了一口,转头问道:“对了,叶山那边有消息了么?”
虽说卿月养伤许久,但她依然记得叶山说伤过她的父神,又毁了她的凤尾。
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
陆璃沉下脸来,眼色同样冷厉:“嗯,上回他伤了你,便遁入魔界了。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找他。”
“魔界?”卿月瞪大了双眼,又恍然大悟道,“是了,他们已然堕魔,不去魔界还能去哪里?”
“嗯。”陆璃点了点头,“听探子回报,他把相柳一同带去了魔界。”
卿月拧了眉,“我听说魔族比玄族还惨,在洪荒大劫前便被古神收拾了,至今待在天魔渊不敢出来。那已经……是修羽出生前的事了吧。我的父神还参与了那一场惨烈的诛魔之战。现下,叶山又给魔族带去相柳这一大助力,难道,他还当真妄图让魔族复出吗?”
陆璃没有回答她,只是摸了摸卿月的脑袋,“这些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调理身子,早日恢复修为。”
“那幽都山呢?”卿月没有接话,转而问道。
“你受伤的这些日子,我回了几趟北海,幽都山上的灵气愈发枯竭。没有了叶山一脉的支撑,那里已是油尽灯枯,不足为惧。”
卿月点了点头,“不过依旧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又弄出个什么妖魔出来。仙族可真是腹背受敌了。”
“自然,此番我与师兄联手布下结界,又嘱咐了巫寿,务必每日巡查,一旦有异,立即来报。”
陆璃握着卿月的手,笑意晏晏,“卿月上神,您对本君的工作汇报可还满意?”
卿月的指腹摩挲着陆璃的指尖,“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三界太平久了,陡然生事,我还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紧要关头天君又闭了关,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陆璃,“君上,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山上,没有听见那些风言风语。但我深知你心里一定不好受,要不……你回北海吧……”
“小凤凰这是要赶我走?”陆璃的眼底染上一层伤感,卿月的话锋也转得太快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怕你心里不痛快。”
“当真?”
“自然当真。”卿月眨巴着眼睛,当真委屈极了,“我定然是想同你待在一处的。”
陆璃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旁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只要你不这么想就行。”
卿月看着他,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只是蜻蜓点水,却叫陆璃好不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