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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拾捌

主角突然说他讨厌耿明机。

钟隐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没记错的话,这主角在玉鸾山的时候最讨厌钟隐月。

他从玉鸾山离开的时候那简直是马达全开,头也不回一路飞奔去乾曜山的。

他最喜欢对他倾囊相授的乾曜长老——他最喜欢对他要求极高,为人严苛,又刀子嘴豆腐心的乾曜长老。那在原书里面相当明显,评论区里都有人专门为这个事儿分析白忍冬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恋师情结。

现在他却说他讨厌耿明机。

钟隐月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变得非常玄幻。

为什么?

钟隐月思忖片刻,明白了。

因为原主把他当成个杂役呼来喝去,而钟隐月这次重新做人,好好教导他了。

还真是被沈怅雪料到了……钟隐月只是教了他几天,他竟然就开始讨厌耿明机了!

钟隐月心中一时又惊又喜,这简直太妙了!!

钟隐月情绪立即澎湃起来,可他不能被白忍冬看出情绪有变。于是,钟隐月努力压下情绪冷静了些,细细思量了会儿后,又不安起来。

他因为剧情而不安,丝毫没看见,站在一旁的白忍冬低敛了眉眼。

而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天色渐沉。

黄昏时,天上的雪停了,天决山少见地放晴了。

天边落日余晖,地上漫上一层火烧似的橘光。

黄昏时分,大典上的热闹劲儿也下去了不少。

钟隐月站在消停了些的人群之中,白忍冬站在他身侧。

“白忍冬。”

钟隐月叫他。

白忍冬应道:“弟子在。”

钟隐月动了动唇,忽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只道:“我口渴了,你且去给我倒杯茶来。”

白忍冬应了声是,转头钻进人群里,去找地方为他倒茶了。

钟隐月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再一次叹了一声。

他心中情绪一片阴霾。虽说这样很好,主角只要讨厌乾曜,不拜入他门下,那也就不会有日后被种下魔种的事了。

只是他不被种下魔种,沈怅雪真的就不必去秘境了吗?

他不去秘境,就真的能免于一死吗?

况且主角现在讨厌乾曜,那也不意味着日后也会一直讨厌下去。

沈怅雪说的没错,假如一切都是命数的话,主角说不定还是会喜欢乾曜。

就算他不喜欢乾曜不拜乾曜,那日后说不定还会换个人被种下魔种,沈怅雪还会被逼着去秘境。

就算秘境也免了,那也说不定……

钟隐月一时说不出什么说不定,只是心中隐隐不安,总感觉这背后的事麻烦得多。

过了许久,白忍冬端着杯茶回来了。他将茶送到钟隐月手上,钟隐月轻声道了句多谢,拿起来喝了一口。

两人站在原地,白忍冬跟着他站在一同,看着跟前人来人往。

沉默片刻,白忍冬小声问:“师尊,弟子有一事想问。”

“说。”

“师尊今日为何要我跟着来?”白忍冬问,“今日可是天决大典,诸位长老虽说都得带着一弟子随行伺候,可……师尊为何换下了温大师兄?”

钟隐月沉默,又接连喝了几口茶。

他神色未变,白忍冬便胆子大了些,继续道:“今日这样大的盛典,师尊带我来,面子上也未免太……”

白忍冬欲言又止,没再往后说。

“说不过去?”

钟隐月替他把他说不出来的后半句说了出来。

白忍冬哽了哽,点了点头。

钟隐月细问下去:“你没有灵根,连最基本的运气都不行,所以觉得我带着你是丢脸?”

白忍冬被说得脸色涨红,又用力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丢脸的,”钟隐月道,“你也是天决门的弟子。”

“可这毕竟……”

“有什么可毕竟的?”钟隐月说,“在我看来,你和温寒没有不同。”

白忍冬愣住。

“都是弟子,都有修道之心,便没有任何不同。”钟隐月说,“不必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区区灵根罢了,不必因为这事儿就觉得自己如何低贱。若有人因此事对你心生嘲讽,那此人也没将道法修习好,那灵根有与没有便无甚差别。”

“我等修道,自然是想飞升登仙。可若要成仙,也必然要心怀天下众生,不可心生任何偏见。仙者,必先悲悯世人。”

钟隐月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若是看不起我带来的学生无灵无根,那修仙都修了些什么?”

白忍冬眨巴眨巴眼,神色几许茫然。

“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钟隐月说,“不必觉得你给我丢了脸,我才是玉鸾宫的脸面。出门在外,并非你是我的底气,而是为师是你的底气。”

白忍冬看起来快哭了,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师尊!”他声音颤抖,“师尊,您当真是最好的了!”

钟隐月心虚地端起茶杯喝茶,不动声色也不作回答。

他可真能演。

入夜,大典上亮起了红灯笼。

白榆长老慈颜善目地下去,慢声吆喝着弟子们聚去那里猜灯谜。

一群人热热闹闹,广寒宫的弟子还在旁边支起了两口大锅,一口用来做起了药膳汤,另一口则是在煮元宵。

灵泽长老动用法术,在上玄山上往天上引去了一条潺潺的天河。

弟子们放起河灯,河面上飘上去无数的灯火,每一个都是一个人心底最真的心愿。

长老们坐回高位。

望着一条流水水灯的河面往天上飘,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下面的弟子们也叽叽喳喳地兴奋着,上玄掌门十分满意。他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少见地扬起笑容来,连连夸了钟隐月好几句。

钟隐月笑着应下来。

一旁的乾曜听了半晌夸赞,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最后,他冒出来一句:“这等事,还得是玉鸾师弟来。师弟家中原本就是小商小贩,自然只有师弟最懂得这些了。”

钟隐月脸上的笑一时有些发僵。

原书并没提过原主的身世,但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件事。

在修道之前,原主原是江南一富商的儿子。

原本他该继承衣钵,在江南做生意。然而天不遂人愿,原主家中家道中落,导致他一介富商少爷跟着生母被贬为奴籍,发卖去旁人家里做了家丁。

后来几经波折,受过许多苦难,他才来到这儿修道。

乾曜现在说他家中小商小贩,无非就是在揭开他曾经是个奴役的伤疤。

钟隐月轻笑一声,完全不在意。他放下手中茶杯,道:“师兄贵人多忘事吧?玉鸾早已家道中落,上山来时便是个奴籍。当年事发突然,又未脱奴籍,现如今要是下山去,也还是个得去寻主家的狗呢。”

“什么小商小贩,师兄真是抬举我了。师弟身世可不如师兄,家中能有幸一直顺遂。”

乾曜突然也是两眼一瞪。

往伤口上撒盐嘛,谁不会啊。

钟隐月又端起茶杯来喝。

上玄掌门清了清嗓子,让他俩收敛点。

乾曜本还要再刺他几句,掌门一咳嗽,他也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实在难看。

钟隐月心情颇好。

台下依然热热闹闹。又过一个半时辰,夜色渐深。

那条天河缓缓消散成满空的湛蓝。那是水灵根的法术光尘,美如极光。

到了深夜,大典结束。弟子们重新跪在长老高台之下,上玄掌门简单说了几句,就不再打扰这些疯了一天的弟子们休息,甩甩手散了他们。

弟子们打着哈欠,恋恋不舍地说着闲话,各自回了自己山上。

大典上的器具们也被该当的山宫弟子们各自动用仙术搬走,余下的便只剩下些没法迅速清空的桌铺和高台了。

又听了掌门几句唠叨后,长老们也离座了。

“幸有诸位长老与掌门相助,大典才能圆满落幕,玉鸾心中感激。明日,我便亲自前来撤掉这些桌子台子。”

在山门口,钟隐月正毕恭毕敬地向着掌门作揖,道,“不劳掌门费心,玉鸾自当将一切处理妥当。”

上玄掌门点点头:“如此便好。只是,我看今日……你与乾曜,真是频生间隙啊。”

钟隐月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们互看不顺眼。”掌门说,“有什么事,你二人一定要把话说开。若是这般针锋相对下去,对谁都不好。毕竟师兄弟一场,不必像对仇人一般相杀相骂。”

“掌门教训的是。”钟隐月答道,“玉鸾定会寻个机会,早日去乾曜宫中,与师兄推心置腹地相谈一场,解开心结。”

上玄掌门点点头,回身离开。

钟隐月直起身,松了口气。

这破大典总算完事儿了。

他四周环望,身边已空无一人。

刚刚要和掌门在山门口说两句话,下山的路上又遇到了苏玉萤,钟隐月便让白忍冬跟她一道御剑先回山去了。

这会儿身边没人,钟隐月卸下了肩上的包袱。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一些要变异似的声音。

他抬起头,空中星月同天,灵泽长老的法术还未完全消失,一些水色的光尘还在天上飘浮。

不论怎么说,第一关算是通过了……

钟隐月猛劲儿捶捶自己的肩头。这口提心吊胆的气一松下去,他便觉得真是腰酸背痛。

这是原书剧情的第一轮……眼下主角没觉醒异灵根,现在还讨厌耿明机。尽管前途还有很多未知数,但总的来说,是个好的……

话还没在心中说话,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钟隐月回头一看,一座山上燃起了一片火。

我操,那是哪儿啊,怎么起火了。

钟隐月抓抓脑袋,同情了一下那座山头的长老,心中又莫名其妙:这原书里也没写大典结束这会儿哪座山上着火了啊?

脱离原书的剧情怎么越来越多了。

钟隐月抬起头,看向天空,又想:刚刚那轰隆一声是啥?

听着像打雷,可这天上不是挺晴……

……

……?

打雷!?

钟隐月立即眉目惊悚起来。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空中又轰隆一声巨响。

这一道雷比之前那道更加恐怖。只一瞬,夜色立刻亮如白昼。有一道惊雷打空中轰然落下,将晴朗夜空生生撕裂成两半,直直劈向那座山头。

钟隐月突然看清了。

那他娘是玉鸾山!!!

“白忍冬!!”

钟隐月演不下去了,歇斯底里地嘶嚎起来,“小兔崽子!老子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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