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人两角

林江穆的家，位于一片待拆迁的老式家属楼。

家属楼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现在有的建筑已经成为危房，紫红色的砖墙上贴着警示：c级危房，有倒塌风险，请勿靠近！

“这里大概很快就要被拆迁了！”

关仁川说道。

“是啊，很快就要拆迁了，十年前的领导也是这么说的。现在领导没了，这破房子还在！”

一位买菜回家的大妈接嘴道。

“大妈，我问一下，林江穆家是在这里吗？八单元一幢四楼……”

“四楼402号，就是老林家，你们去吧！”

“哎哟喂，大妈，别看你年纪大，记性是真好啊！”

关仁川称赞道。

“好，好个屁！这里能搬走的基本都已搬走，剩下十几户人，老娘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都怪我们这帮子人没出息，只能烂在这破房子里面喽！”

大妈唏嘘着，走远了。

来到402号房门前，关仁川轻叩木门，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开门的正是谢蓉，看到谢蓉浓妆艳抹的样子，关仁川估计她是一个很爱美的人。

谢蓉看见关仁川四人造访，显得十分意外：

“警察同志，你们来啦……”

“你就是林万泉母亲谢蓉吧，你认识我？”

关仁川疑惑道。

此时关仁川等人均着便服，按理说谢蓉是不认识他们的。

“啊，是这样，我是听我家老林说的，他去刑警队取儿子遗体，就是你们接待的他嘛！”

“哦，原来如此！”

关仁川假装恍然大悟。

“怎么，警察同志，是不是儿子的遗体可以取回来了？”

“嗯，差不多吧，现在就差一个手续了。林万泉妈妈，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走这一路太累了！”

李钢询问道。

“可以，可以，请进！”

谢蓉将四人迎进客厅坐下，关仁川发现林江穆家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感，客厅灯光幽暗，吊灯泛起微微绿光。

李钢环顾四周，发现林家陈设很简单，看来他们的经济水平不太好。如果经济水平能行，也该搬出这栋摇摇欲坠的危楼。

游子茵和谢蓉寒暄了几句，便问道：

“林万泉爸爸呢，他不在家吗？”

“我家老林啊，他在家，只是最近他的旧疾犯了，现在躺床上养病呢！”

“啊？不会吧？”关仁川诧异道，“昨天在队里见他时，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棒啊！”

“都是老毛病了，说犯就犯！去医院治了几十次，总也治不好。把家庭拖累成这样，要不我们干嘛还住在这栋危房里！”

“有道理，有道理！”

关仁川点头道。

“你看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知林江穆先生染疾，也没带点慰问品，真是惭愧惭愧！”

李钢自责道。

“李队长言重了！你们能来，这片心意我替我家老林领了。”

“既然如此，谢女士，我能去看望看望林爸爸吗？”

关仁川趁机问。

“这个，老林他得的病有传染性，我怕会连累警察同志啊！”

谢蓉面露难色。

“不会的，我们警察体格强，不怕传染。昨天林爸爸跟我说他喜欢抽烟霄楼牌的烟，我特地买了一盒带给他！”

“他什么时候说过？”

谢蓉怀疑道。

“说过啊，他说过的，对吧，队长？”

关仁川朝李钢使了一个眼色。李钢心领神会，说：

“确实说过！”

“那好吧，我先进去和老林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说完，谢蓉独自进入林江穆卧室房间，反锁房门。

五分钟后，谢蓉出来告诉关仁川，林江穆正在穿衣，稍等片刻就能见到他。

但是此时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于是先去自己卧室休息下。

谢蓉的卧室，和林江穆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趁着这个机会，关仁川立马开始翻找林家物品，他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找到一沓从医疗保健中心购买药品的记录。

购买的药品，就是注射用瓶装雄性激素。

另一边，李钢在林家的垃圾桶里翻出好几个空的玻璃罐，交给钟玉婷闻了闻，钟玉婷确定这是卸妆水的包装罐。

“卸妆水？她本不富裕的家庭，为何买了如此多的卸妆水？”

李钢不解道。

“队长，看来你非常擅长翻垃圾桶啊！居然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

关仁川说道。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叫精通搜查取证，什么擅长翻垃圾桶都来了！”

李钢大为不爽。

“对对对，高情商叫精通搜查取证，低情商叫擅长翻垃圾桶！”

游子茵笑道。

这时，林江穆卧室方向传来急促的咳嗽声，他表示关仁川等人可以进来了。

四人进入，只见林江穆披着皮衣，盖着被子坐在床上，手托着嘴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先生，你还好吗？”

关仁川关切道。

“我这是老肺病了，就那样，有劳警察同志费心了！”

“诶，我怎么闻到你床上有股特殊的味道？”

“哦，可能是我最近吃的中药的味道吧！”

林江穆解释道。

“不，不是中药的味，是化妆品混杂了卸妆水的混合气味！”

关仁川断定。

“我太太她最喜欢描眉打鬓的，是她的气味吧！”

“是啊，应该是你太太谢蓉的味道。林先生，你们夫妻关系不和谐吗？为什么要分开睡呢？”

“我这不是有肺炎嘛，怕传染给她。”

“也有道理！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谢蓉女士！”

话音未落，李钢迅速敲响谢蓉的房门，然而无人应答。

“别，警察同志你们别敲了！她可能是睡着了听不见！”

林江穆连忙制止。

“是吗？睡着了，听不见。我猜，其实里面根本没有人吧！”

关仁川语气瞬间大变，他快步走到林江穆卧室的衣柜前。

衣柜是内嵌式的，关仁川俯身查看地面：

“地面有扇形的摩擦痕迹，我敢打赌，这个衣柜，可以动！”

果然如关仁川所料，他四处拍打，启动了机关，衣柜立刻翻转90度。

这哪里是衣柜，分明是一道暗门。

关仁川从暗门进入谢蓉的房间，床上空无一人，他开启内侧的门锁，李钢进来，在谢蓉被褥下找到她刚刚所穿的全套衣物。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关仁川说道，“我们见到的林江穆和谢蓉其实一直是一个人。谢蓉，你假扮林江穆，究竟有何目的？真正的林江穆在哪里？”

“那个废物，早在九年前，就被我毒死了！”

谢蓉回答道，说着她撕破伪装，露出本来的面貌。

“九年前，难道就是林万泉辍学回家的时候？”

钟玉婷问道。

“是的，从那以后，万泉就完全由我操控了！那个教子无方的废物，没资格继续活着！”

谢蓉猖狂大笑道。

“林江穆的尸体何在？”

关仁川质问。

“在我娘家旧屋的阁楼里！”

“谢蓉，也是你，在长期虐待林万泉，并且强行给他注射雄性激素吗？”

“当然，不过那不是虐待，那是教育！我要让他成为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娘娘腔，变成和他爸爸一样的废物！”

谢蓉理直气壮回答。

“谢蓉，我问你，董威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游子茵问出深埋心底的困惑。

“董威？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了。的确，他是我逼死的，是他害我的孩子性取向异常的，他罪该万死！我威胁把他和林万泉之间交往的秘密捅到他爸妈那里，所以他就自杀了！”

“你，你个变态！你就是杀人凶手！”

游子茵气愤难平，想要冲上去殴打谢蓉，被钟玉婷拉住。

“好了，真相大白了，队长，把她缉拿归案吧！”

随后孙大海带队赶到林家，将谢蓉押上警车。

之后，搜证人员在谢蓉提到的旧屋阁楼，果然找到被封存在铁箱里的林江穆遗骸。

正如之前关仁川猜测的那样，谢蓉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女人。

而让她病态加重，成为一个变态杀人犯的导火索，就是林万泉。

林万泉对于董威畸形的爱慕，令谢蓉怒不可遏，她斥责丈夫没能管教好儿子，让他喜欢上自己的同性。

在逼死董威后，谢蓉先将林万泉软禁在家中，之后在林江穆服用的中药里添加剧毒草药，用毒药毒死了林江穆，并把林的尸体藏进废旧储物柜里。

随后她找来货拉拉，以搬家的名义将尸体转移出去。

杀掉林江穆后，谢蓉凭借自己过人的化妆能力，一人分饰两角，骗过了林江穆家里人。

加上林江穆原本有严重肺病，长期居家，自然也没有人怀疑。

当然，这一切林万泉都是知情的。

然而他软弱的性格，令他没有勇气去揭发母亲的罪行。

再加上他一直认为董威是因自己而死，内心饱受煎熬。

谢蓉长期的虐待和注射雄性激素，致使林万泉的身体逐渐走向衰竭。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发现他是真的爱上了游子茵。

原来他不是母亲口中的变态，他能够有正常的感情，他能够爱上对的人。

可惜，此时他的生命已临近终点。

林万泉临死前对游子茵说的“对不起”，是发自肺腑对所爱之人游子茵的遗憾，也是对多年前悲惨死去的董威的愧疚。

一周后，林万泉的墓碑前，游子茵捧着从林家找到的林万泉日记本，庄重地将它放在墓前台阶。

紧挨林万泉陵墓的，是落灰的董威的墓地。

日记本里详细记录了谢蓉在家，穿上林江穆的衣物，假扮林万泉父亲，鞭挞他的过程。这些都成了佐证谢蓉犯罪行为的有力证据。

在林万泉日记最后一页，他用病躯艰难地写道：

“亲爱的董威，我想我很快就会来见你了！我在人间找到了挚爱游子茵，可惜我陪不了她多久了。威，你在下面很孤独吧，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