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灾
中年农户带着李维来到了村后的老林子。
这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头，却没有一块被立上碑文，就算是有人想要祭奠，也找不到谁是谁的坟墓。
“啦啦啦，啦啦啦，今天又有肉吃啦！这是鸡肉，这是鸭肉，这是猪肉，这是鱼肉，都是好吃的肉！”
一个脏兮兮的，身上只穿着一条破烂长裤的男孩手里捧着一坨泥巴，在林子里边唱边蹦跳着。
他看起来最多只有八九岁，身上脏的不成样子，一根根肋骨撑着黝黑的皮肤，就像是一只没长毛的瘦猴子。
男孩发觉了有人来，他笑嘻嘻的捧着泥巴就跑到了李维身边。
“我请你吃肉！”
这把一旁的中年农户吓的全身哆嗦，一把将男孩拽到了一旁，因为力气太大，男孩被拽倒在地，手上的泥巴也掉了下来。
摔倒后，他就像是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泥巴，痴傻着喃喃自语。
“肉没了......妈，肉没了......”
“老爷！您别给这疯孩子一般见识！他脏了您的眼！我后面肯定狠狠的教训他！”
中年农户脸上满是哀求，他害怕眼前这个明显是城区来的贵人，一怒之下，连四年前第三代村子留下的这最后一個种都保不住！
李维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只是盯着那个男孩。
“他是怎么疯的？”
“都怪他爸妈！怪那一代村子的农户不肯吃苦！他们不知道好好干活，饿死的只能怪自己！是他们咎由自取！”
中年农户被李维的问题给问怕了，他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给一整个村子都带来大祸！
“我问的是，他是怎么疯的！”
李维加重了口气，声音冰冷的再次发问。
中年农户被吓的脑门上一直冒汗，他心里已经后悔到了极点，早知道根本就不该带这位老爷来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个套，因为以前有太多太多这样的案例了，可都已经逼问到这种程度了，他也不觉得来自城区的老爷真的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心一横，硬着头皮干脆就实话实话。
“那年的天灾，让他家里一顿饭都吃不上了，他妈受不了了，和他爸商量自己喝药，让他们父子俩吃了她撑下去。他爸答应了，骗他那些肉是鸡肉鸭肉猪肉鱼肉，但就算这样也撑不下去，他爸逼着他杀了自己，把他之前吃的肉其实都是他妈妈的事说了出来，还让他吃了自己也要活下去.......”
“他活下来了，也疯了。”
“.......”
长久的沉默过后，李维原本冰冷的声音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平静的有些吓人。
“天灾？地下城都是人为控制的天气，怎么可能会有天灾？”
中年农户当场全身抖如筛糠，跪倒在了地上，不断的对着李维磕头！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是我嘴笨！不是天灾！根本就没有天灾，是农户自己偷懒！本该抢收的时候，干活不及时！在才导致那一年老爷们也都跟着受连累，还大发善心给我们减税，给我们减税！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李维强行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盯着那双满是惊惧和惶恐的眼睛。
“不要叫我老爷，也不要给我跪着磕头！我不是竹兰的地主，我是从太阳来的，按照你们说的那些老爷和太阳劳工签署的合同，他们本该在一年前就能带着钱回家的，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疯小孩！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因为谁死的！”
中年农户被强迫和李维的眼睛对视着，那双原本胆怯的眼眸在听到他的话后，变得有些茫然和无措起来。
竹兰从其他城市买人口过来，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中间死了那么多人，不知道多少人都没法再回到自己的家乡，却从来没有哪个城市人专程为了这件事找到这来的。
他不知道李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个青年一定不是老爷们派来套话的，他便也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真正的实话了。
“天......天气是人控制的，也就是因为是人控制，一，一年多前，据说城区的一位大老爷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他想看雪！就让那些管控天气的大人控制着，下了一场持续一周的大雪！”
“当时村里的农户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只能在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尽力去抢收能收获的作物，但大部分都还是被冻死在地里了！结果那一年的地税依旧要按照原本的数额去交！”
“种田的还好，刚好是换季，地税交了咬咬牙还能活。可，可村里负责种果树的什么都没了！收税官冲进了他们家，把他们家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抢走了，一粒米都不剩，也就在那一年，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种果树的都死光了，像我这样原本种田的就被调配了过来，重新组建了第四代红紫村。”
中年农户磕磕绊绊的终于讲完了，李维也放开了他，接着缓缓走进了那一片乱坟中，从泥土中找到了一把破旧不堪的镰刀。
“你知道，那个想看雪的大老爷叫什么吗？”他轻声问。
农户不停的在摇头。
“不，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是负责我们这个数十个村子收税官的亲戚！”
“那你们的收税官又叫什么？住在哪？”
“我们的收税官姓朱，他住在城区最西边，门口有两颗大柳树的公寓里，之前......之前我去那交过粮。”
李维拎着那把破镰刀无声的转身走出坟地，离开村子，重新回到了车上。
随后点火，掉头，目标明确的朝着城区西驶去。
......
在同一时间，距离红紫村不远的同样也是负责果树的村子中。
头上带着鸭舌帽，黑发高马尾，即使换了一身和周围那些农户一样破烂肮脏的衣服，也依旧遮盖不住她自身气质的少女，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空荡破败的棚屋，最终无力的跪倒在地。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起身，从那空无一人的棚屋中找出了一把满是锈痕的菜刀，转身也走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