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失控的牛鬼

大部分时候，木透都是那个照顾他人情绪，隐藏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人，所以，当她心中的委屈被他人察觉到并被照顾到的时候，她感觉到温暖又意外。

夏目贵志也是这样的人吧，习惯隐藏，总是对他人友善，但其实自己私底下也藏着很多事。有时候，木透觉得自己和他很像，在特定的人前，调整至让他们感到舒适的姿态，但是，她并非一直表里如一，她会压抑自己，在心里叫嚣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很讨厌这样在他人面前带起面具的自己，却又无计可施，这是她的生存方式。

夏目贵志，他似乎能体察到那些被她下意识隐藏起来的情绪，这也是她喜欢他的原因，因为他们很像，他是那个自己始终不愿意承认的自己，虽然一直讨厌着这样的自己，但是当遇见了这样的人，却还是被这种气质所吸引。

这次冒险结束之后，和他坦白吧，说自己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是个温柔活泼正义感爆棚的世族巫女，只是个来自异世界生性敏感，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阴暗女孩。

木透并不知道夏目贵志猜到了多少，但她知道，现在的他，似乎喜欢上了自己塑造出来的相田凛子，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很自私，也很胆小，她不希望他喜欢上的是那个蓄意制造出的空壳，哪怕真实面目的确不堪，她也不想辜负这个值得一切温柔的男孩。

“你还好吗？”夏目贵志在木透身边坐下，看着她似乎盯着一个地方看了不久，以为她是因为受伤出现了精神恍惚的征兆。

“诶，我没事，”木透冲他笑笑，“就是有点走神。”

木透的语气依旧轻松，就像她一直给人的感受一样。

“真的没事吗？”夏目贵志蹙眉，眯起猫儿一样的眼睛警觉地盯着散发着恶臭和令人目眩气味的湖面。

“这周围很危险，刚才袭击我们那个妖怪就潜伏在水底，我不确定自己能够护住你。”

“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木透说着，下意识把自己受伤的手臂藏了藏。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撑船的蓑草衣，压低声音问道：“她会有事吗？”

“您要听好话还是真话？”蓑草衣没有看他，似乎在湖面上，专心撑船是件不能分心的事。

“你说实话就好。”

“如果找不到药引子，她撑不过今夜。”蓑草衣云淡风轻的说着，夏目贵志确实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他不能理解这些妖怪的思维。

他看向木透所在的方向，她还在安抚着两个女孩的情绪，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总让人觉得她没有事，似乎她从来不会被压垮，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别看她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等到了午夜，她就会丧失活动能力，如果没有解药，她根本撑不到破晓。”

“喝下井水还不够吗？”夏目贵志神色凝重。

“药引子只是将药效引导至他的病症处，虽然也很重要，但始终不如老板手中的那枚解药。”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玩我们。”木透也走了过来，她甩动着手中的利刃，又开始向那位可怜的妖怪施压。

蓑草衣一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分，似乎想与两人保持距离，

“如果缺少井中的水，老板的药也不能很快地发挥作用，我并不能保证你的身体能够帮助你撑到那个时候。”

吹山莉子扶着一旁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佐藤瞳，一直认真听着这边的对话，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脑子却转的很快。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引导我们去取井水？我们难道不可以直接拿今天早上去打水的那位从井里打来的水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旅店里安排的打水人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来的水，只能用来浇灌音世旅店中的那颗树。”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们说起来过。”佐藤瞳也开始加入到几人的对话中。

“毕竟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次活下去的任务，这桶水的功效，你们也不会去关心，只是每天去打就可以了。

旅店里的员工每天都会拿着这一桶新打来的水去浇树。”

给木透折磨了这么多次，蓑草衣也不敢有所隐瞒，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把几人送到对岸，然后跑路。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去抢呢？或者说在他们浇树的时候向他借一点，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自己去冒这个风险？”

经历了相田凛子的魔鬼训练，木透现在也变得和她一样，更加信奉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曾经有人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他们现在都成了那棵树的养料。”蓑草衣声音低沉，喉咙似乎被灼烧过千百次，仿佛魔鬼在低吟：“在老板的地盘，最好是遵守她的规则。”

“这我也赞同，虽然不太爽，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和那家伙作对。”

猫咪老师也接话了，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保持低调来看，他似乎对这里很是谨慎。

夏目贵志看向猫咪老师：“老师，你认识音世旅店的老板吗？感觉你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打过几次交道，那是个令我感到害怕的家伙，在我还是一只小狐妖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大妖怪了，换句话说，她是在日本妖怪史上都有头有脸的存在。”

“怪不得你一直这么安静呢，原来是遇到克星了。”木透吐舌，似乎为找到猫咪老师的弱点感到好笑。

“你别得瑟，看你今天晚上还笑不笑得出来。”猫咪老师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

“老师，别这样说，我不希望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你们快别吵了，快看那边，那是什么呀？”吹山莉子和佐藤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湖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肉山。

而那肉山似乎在不断地靠近变得更为巨大。

那是由无数腐烂的身躯堆叠而成，那散发着腐臭与绝望的破碎灵魂似乎在无言地叫嚣着水底怪物的罪恶。

“这是什么东西！”木透几欲作呕，但她强撑住自己内心的恶心，看向自己身边的伙伴问道：“你们没事吧？”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对于两个普通女孩来说，看到这样的场景，光是看着闻到这样的味道，就已经能够让人昏厥过去。

而夏目贵志则也是和木透一样，内心充满着恶心与愤怒：“这怪物到底吃了多少人？”

“不好说，我感觉没有成功取到水的人都死在了他手里。”猫咪老师眯起眼睛盯着那座不断靠近和扩大的肉山。

吹山莉子也不行了，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但他依旧使自己保持着清醒，她面向那个撑着船不断滑行的怪物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还在不断地变大？”

“我也不知道我饲养他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看过他这副样子。”

“你用自己的贪念饲养着这么恐怖的怪物，视人命如草芥，对恶意不加控制，我就应该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喂了他。”木透说着手已经抓到了他的脖颈上。

“不要冲动，我们还需要他渡河。”夏目贵志拉住了木透的手，“我也想让他受到他应有的惩罚，但是我不能让你陷入绝境。”

“这里就交给我吧。”

夏目贵志背对着木透，将她和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孩护在身后，单薄的身影，在那巨大的散发着恶臭和巨大妖气的怪物面前显得是如此不堪一击。

“老师！”夏目贵志对猫咪老师大喊一声，接着他借着助跑，跳出小船，而猫咪老师也划出真身，将他托起飞上天空。

“他能行吗？他这么瘦弱的一个孩子，他真的比你强吗？”佐藤瞳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搀扶着吹山莉子好容易站起身来。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愿意相信他。而且我并不会在这里干等。”

木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左臂上越发严重的伤口，钻心的疼痛已经不是能够让他忽略的程度，但是她依旧要在她能够的范围内帮助夏目贵志。

“夏目，我也来帮你！”

她冲男孩喊道，目光又凌厉了起来，她转头看向蓑草衣，命令道：“把船开过去！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要为他们做掩护。”

她又看向那两个女孩对她们笑了一下，道：“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危险，所以请你们一定要躲在我的身后，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虽然蓑草衣还是很不情愿，但是在木头的威逼下，他还是把船开了过去。

她试着催动自己的妖力，如果不将那些包裹在怪物真身外的身躯给驱散，他的攻击却没有任何的实效。

她冲夏目贵志喊道：“夏目！好像不行，这家伙的外壳，我没办法击穿！”

【你当然没办法，你所学的是对付妖怪的法术，这一堆身躯里面还有很多是介于生死之交的人。】

【也就是说，还有活着的人？】

【的确是活着的，但是，那种半人不鬼的外形和只留存着求生本能的东西，应该不能被叫做人了。】

猫咪老师的神色也沉重起来，“夏目，我不知道这家伙我能不能干掉，他的真身似乎埋在了这一些被他吃掉的残躯中间，而这些残躯的怨念过于强大，数量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凭藉自己的力量将它们驱散，毕竟我的力量只能对抗妖邪。”

“所以他们不属于妖邪吗？”夏目贵志沉声道。

虽然很不想做这种事，但是，若是你要伤害我的朋友，我会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

猫咪老师一个闪身的时间，夏目贵志做好了抉择。

“让我试试吧。”夏目贵志趴在猫咪老师身上，贴着他的身子，放低了重心，“你和相田掩护我，我想试试相田教我那一招。”

相田曾经和他说过，他的身上有一种古老而干净的力量，如果发挥出来会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什么，你什么时候和她偷学了？我怎么不知道？”猫咪老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夏目贵志。

“相田，掩护我。”夏目贵志冲木透喊道，木透不是相田凛子，她不知道夏目贵志什么意思，但是她也和猫咪老师一样，无条件相信他。

木透从挂着的刀鞘里抽出两把长刀，冰冷的寒光交织着，映照着她眼中深色的蓝湖。

飞身跃起，踏着湖面上漂浮着的白骨和破碎的船板，木透不停地在怪物周身穿梭，她将妖刀换成了没有附魔的长刀，用白刃砍削着那无限扩张堆叠的肉山，而蓑草衣则是很知趣地把船开远了些，以免被误伤。

猫咪老师也看懂了木透的操作，也开始配合起她的进攻，他对夏目贵志喊了一句：“抓稳了！”

旋即，一道白色旋风开始猛烈的进攻那座肉山，他用自己的利刃将那厚厚的尸墙劈开，顺着木透切开的口子不断往里面撕裂，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的身上都被溅上了粘液和血水，尽管那猛烈的味道让他们几近昏厥，但是，他们的确在这肉山的身上开出了一道口子。

夏目贵志还记得那次相田凛子站在他的身后，手把手教他引出身体中的力量，那个时候，他没有想过会有真正用上的一天，也没想过自己能够拥有保护他人的力量。

“你说过我很强大，我一直都不这么认为，一直以来，都是我身边的朋友在保护我，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助力，现在我也想保护你们。”

他轻声说着，碎碎念被无数哀嚎着的亡魂吞没。

揪住猫咪老师的毛，他艰难地半蹲起来，迎着横飞的血肉和凄厉的嘶吼，他再次画出了那道符咒，手势急动，白光乍现，一道道无比灼热的光芒自怪物内部逸散开来。

木透握着钝掉的长刀，惊讶地睁圆了双眼。

白光散去，那肉山被灼成了灰烬，但湖面上却并非先前绝望的气息，点点微光从湖中升起，如同轻盈的气泡，升入象征自由和救赎的高天。

“这就是夏目身上潜藏的力量吗，怪不得相田凛子那么忌惮他。”

就在木透还在思考相田凛子出于什么心理要教夏目贵志操纵灵力时，那肉堆中的怪物终于重见天日，他痛苦地挥动着蜘蛛般布足，尖声朝她这边冲来，那是一个有着牛头蛇嘴的怪物。

木透依稀记得，这是牛鬼，但是，这种级别的牛鬼的确少见，毕竟这是被喂养了无数亡魂的怪物，变的暴虐也是意料之中。

“交给我吧。”

木透催动妖力，破损的长刀上缠绕起深蓝色的妖气，那是不同于相田凛子的杀意，但也未必是不能把恶鬼斩尽杀绝的力量。

“让你看看，我特训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