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5）
飞机换高铁，下了高铁后天已经黑了，沈蕴和沈明非在当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坐着小巴车进了山，起的太早，他们都在车上睡了过去，等司机用蹩脚的普通话喊醒两人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沈蕴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身在晨光中如柳条般柔韧，她对沈明非说：“这里不错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沈明非看着眼前的美景，缓缓点头。
这是村子的外围，青翠的高山连绵不绝，像襁褓般将村子围起，清晨的朝阳中，小巴车停在稻田边，稻禾的叶子上晨露未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空气中都是草木和稻禾清新的味道，不远处的村子在晨光中已经醒来，隐隐有食物的香味传来。
沈蕴揉揉肚子，说道：“走吧，有家米粉超好吃，我让我爸请你。”
沈蕴显然来过多次了，带着沈明非左拐右拐，村子里人渐渐醒来，有些店家已经开张了，沈蕴买了些油条豆浆拎在手里，已经开始吃上了。沈明非看着路边斑驳的墙壁和手写是招牌，一时分不清这是仿旧的设计还是这个小村子本就与外界有些时代差。
“他们就······生活在这里么？”沈明非迟疑道。
沈蕴“啊”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村委专门设计的，打造的就是时代风，其实网络、水电、什么都有的，别太担心。”
沈明非稍稍放下心，仍有些忧愁：“还是怕我爸找到他们么？”
“有什么好怕的，舅舅现在什么也干不了，爷爷和舅妈现在什么权利都不给他，他让刘助叔私下找我爸和心心阿姨都要偷偷摸摸的。”
沈明非无语：“那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小村子里，去个超市都要坐两个小时的车。”
“田园生活，你懂不懂呀！”沈蕴翻了个白眼，悠悠念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是咱们中国人骨子里的向往！”
“好了好了，你一说我就懂了。”沈明非连忙说道，受不了她的长篇大论。
沈蕴却眼前一亮，把油条豆浆塞到沈明非手里，大声喊道：“爸！”
沈明非抬眼望去，前面一个挑着扁担，脖子里挂着毛巾的中年男人转过脸，看到沈蕴眼一亮。
“蕴蕴！”
他很快看到了沈明非，脸上露出惊喜：“星星也来了，都长这么高了啊！”
“爸，我帮你。”
沈蕴说着就要伸手帮顾沛涵扶着扁担下的筐子，顾沛涵连忙转了一下身子避开沈蕴。
“别，蕴蕴，我刚学会怎么用这个，你碰下我就担不起来了。”
沈蕴笑道：“爸，你学这个干嘛呀？”
顾沛涵说：“你们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准备搬家呢，这里离县级里市里太远了，我和心心要搬回市里住，家里好多东西都要送出去，这些粮油送给前面的孤寡老人。”
“爸，我和星星跟你一起去。”沈蕴说道，三个人一起往前走。
沈明非跟落后了一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沛涵，心中惊异非常，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顾沛涵！
顾沛涵是儒雅谦和的，身上总有一股书卷气，他从英国回来后，在中式的温润和英伦的深沉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清冷和距离感皆有。他的眉间总是轻轻皱着，有股不服和郁郁，却在看到林伊心后缓缓展开，露出一些温柔。
而现在的顾沛涵，他脱去了衬衫西装，摘掉了袖扣和领带，他穿着t恤休闲裤，皮肤黑了些，体型胖了些，褪去了精英感，整个人松弛下来，脸上却由始至终带着舒展愉悦的表情，和沈蕴一路说说笑笑，简直和以往判若两人。
顾沛涵送完东西，又把扁担还给人家后，带着沈蕴和沈明非走进一家小超市，超市正在做促销，打折贴纸贴的到处都是，货架上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排队结账。顾沛涵领着两人一直往里走，穿过一道门后，就是一个小客厅，客厅里的沙发上摆着布偶娃娃，沈明非看着那个布偶娃娃，不由地开始紧张起来了。
“蕴蕴，星星，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心心。”顾沛涵说，走进了一间屋子。
沈蕴拉着沈明非坐下，沙发软软的，手下是棉麻布的手感，茶几上摆着水果茶杯，墙上什么都没挂，几盆大叶子的绿植放在角落，叶子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下投在白墙上，倒像在墙上画了幅画，沈明非看到一棵绿植上挂着一根银链子，链子下坠着一个木制的圆圈，就是当年他送给林伊心的那枚。
扫地机器人嗡嗡运行，隐隐有交谈声从里面传来，然后是鞋子的踢啦声，沈明非的呼吸慌乱起来，他一时不知该看向哪里，然后看到沈蕴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表情。
沈明非心里一气，索性瞪着她。
很快，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沈明非一直留意着那间房的动静，这个时候不由的抬头望去，林伊心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她，胖了很多。林伊心嫁给沈云峥后身形就一直消瘦，到了后期郁郁寡欢更是瘦脱相了，现在的她身材丰腴，脸颊圆润，皮肤白里透红，她穿着有些俗气的碎花连衣裙，茂密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一双眼睛明亮温润，隐隐欢喜，她的周身似乎发着莹莹的光，温暖又柔和。
“星星。”
林伊心轻轻喊了一声，神态有些忐忑，沈明非不由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林伊心忍不住红了眼，他张张嘴，喉间苦涩。
“妈。”
清脆的声音响起，沈明非愕然的看向沈蕴，就见她走向林伊心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晃着，撒娇道：“妈，我把星星带过来了。”
林伊心眯着眼睛笑起来：“你们出了爷爷奶奶知道么？”
“知道，我跟他们说我带星星见追我的男生。”
沈蕴带着林伊心走到沈明非身边，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林伊心看看沈明非，抿着嘴唇。
“他们相信了？”
“相信，我之前已经做过铺垫了，奶奶也同意了，星星形象这么好，当然要拿来帮姐姐赶走烂桃花了。”沈蕴理所当然道。
林伊心看向沈明非，踌躇道：“星星，是我知道你要回国了，我想见你，才让蕴蕴带你回来了，你不要生气，要是不想留下来，我、我一会让沛涵送你回去，你不要生气。”
沈明非嘴角一抽，猛地低下头，抬手扶住额头遮住眼，勉强从喉间挤出声音：“不会。”
“啊？”林伊心没听懂。
沈蕴用力一拍沈明非的肩膀，笑着给林伊心解释：“妈，我可没骗他，是星星主动要来见你的，他也想你了！”
沈蕴毕竟是练过武术，手劲很大，她那一掌拍的沈明非肩头一痛，往前一扑，手掌没撑住头，通红含泪的眼就这么暴露在林伊心面前。
“星星。”林伊心眼睛一酸，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她起身坐到沈明非身边，抱住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泣道：“别哭，妈妈……我也很想你，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我了，我真的好想你……”
林伊心突然就这么哭了，沈明非和沈蕴惊讶于她情绪敏感，慌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泪，顾沛涵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出来，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林伊心搂进怀里，低声安慰。
“爸，我们也没说什么，妈就哭了，我们……”沈蕴愧疚道。
“没事，”顾沛涵心疼的轻轻顺着林伊心的背，说道：“心心最近有些敏感，和你们无关，不要担心，她很快就好了。”
顾沛涵说的对，林伊心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沈明非和沈蕴，说道：“吓到你们了吧，对不起哦。”
沈蕴摆摆手：“没事，妈，听爸说你们要搬到市里，什么时候搬呀？”
“最多半个月，爷爷奶奶过两天来，沛涵还要去市里新房子置办家具，然后我们一起去。星星，蕴蕴，你们要多住两天么？星星，姥姥姥爷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心心，我去买菜，你陪他们坐一会。”顾沛涵换了身衣服从里屋出来，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林伊心微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吃。”
“好，那吃清淡些，我今天路过菜摊看青笋新鲜就买几根，炒个青菜，做个红烧肉，白灼河虾，再煮个豆花鱼汤。”
“好。”林伊心点头。
顾沛涵说完，提起篮子走了出去，林伊心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们早饭还没吃吧，厨房还有一些，我给你们拿。”
“谢谢妈！”沈蕴笑道，林伊心宠溺的揉揉她的头顶，起身去厨房。
沈明非黑下脸，低声吼道：“她又不是你妈，你叫这么勤快干嘛？！”
沈蕴睁大眼睛，说道：“她和我爸在一起了，我当然管她叫妈妈，再说了，以前我跟你说过，你不认她这个妈妈，我要。我好不容易有个对我好的妈，我当然要多喊喊了。”
“谁说我不认的！”沈明非气急败坏道。
沈蕴无语地看着他：“自己不喊还不让别人喊，别扭怪！”
林伊心端了两碗八宝粥出来，温度刚刚好，放到两人面前，说道：“这是你爸爸早上刚煮了，我热了一会儿，先垫垫肚子吧。”
“谢谢妈！”沈蕴瞥了一眼沈明非，她看着桌面上的两本杂志，皱眉道：“妈，怎么你也看他的杂志？唱功不行、跳舞不行、演技不行，就走后门行，菜鸡。”
沈明非瞟了一眼杂志封面，是一个长相柔美的男人，他在回沈家的路上也看到过他的巨幅海报。
“哦，周勤勤送了好多本过来，说买太多了，让我放在超市里送人，帮周嘉拉拉粉丝。”
沈蕴嫌弃的用指尖推开杂志，说道：“华信找他当代言人真丢脸。要不让星星来当吧，一定能再涨涨股票。”
林伊心看看沈明非，笑而不语，沈明非疑惑道：“他是谁？”
沈蕴没好气道：“周勤勤的表弟，比她小二十岁，她舅舅舅妈车祸后，把表弟当儿子养，联合华信、晨帆和丰盛集团，什么资源都往他身上送，这二世祖又是个没脑子没情商的话唠，出道两年，偏偏资源又好，网上几乎被黑出翔来。”
沈蕴说起周嘉就停不下话来，把他过犯的低级错误和没脑子言论都说了一遍，听的沈明非嘴角直抽搐。
顾沛涵也回来了，林伊心陪着他在厨房择菜洗菜，到顾沛涵开始做饭了，才被他推到客厅。
吃好午饭林伊心有些困了，顾沛涵送她回了卧室，等她睡着后回到客厅，客厅里沈明非沉着脸看着他。
“她怀孕了？”沈明非问。
林伊心穿的裙子轻薄又宽松，但行动间裙子贴在腰腹部微微隆起，他本以为只是单纯的胖了，但林伊心敏感的情绪，体力不济又让他忍不住多想。
顾沛涵没有否认，他点点头，说道：“已经四个月了。”
沈明非怒不可遏，又顾及隔壁房间的林伊心，他低声怒道：“你知道她多少岁了么？她都快五十了，你还让她生孩子，你有没有为她的身体想过！”
“星星，你别气。”沈蕴担忧的拉住沈明非的胳膊，他试着挣脱没挣脱出，更生气了。
“蕴蕴姐，那是我妈，我当然生气了！”
“星星，这件事我们已经慎重考虑过了，”顾沛涵示意他消消气，解释道：“这个孩子来的不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发现这个孩子后我就带心心做了全面检查，医生也详细评估过她的身体和胎儿的状态，一切正常，心心想留下他，我也想留下他。星星，我可以照顾好你妈妈的，你放心，她是我最珍爱的人。”
“以后我也会照顾好妈妈的。”沈蕴道。
沈明非屋无力的松开手，扭过脸：“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她是我妈妈，我，很在意她。”
顾沛涵微笑：“当然，她也是我的妻子，你们可能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妻子。”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沈明非问。
“男孩女孩都喜欢。”顾沛涵说，但他眼神一顿，脸上的笑渐渐落下：“如果是男孩更好，我会教他做个正直的人，尊重他人，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家庭和妻儿。”
沈明非和沈蕴看向卧室的方向，想起故纸堆和讲述中的那些过往，为林伊和身边的男人感到莫大的遗憾和同情。
沈明非轻声道：“顾叔，你放心，有我在，你们尽管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会保护你们的。”
“爸，我也会保护你们的。”沈蕴说道：“舅妈、送送阿姨、周勤勤也会保护你们的，现在的你们可以尽情享受以前错失的美好，爸，好好享受。”
顾沛涵看着林伊心的方向，眼中渐渐湿润，他微微笑起来，当他在这小山坳里找到林伊心后，他才真正放下心中的不平和愤恨，平静、温馨、相知相伴的生活他已经得到了，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满足的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