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报警
昏暗的房间里，顾沛涵站在床边，看着林伊心，满眼的心疼，他紧紧的抿着嘴唇，眼睛憋的发红。
林伊心缩成一团蜷缩在床的角落，她沉默的抱着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后面，只露出发顶，一动不动。
床上一片凌乱，被子堆到墙角，床单皱巴巴的，一半带到林伊心的身下，还有一半牵拉扯到床中央，一块污迹落到顾沛涵眼中，他眼中一痛，拿过枕头盖住那块污迹，缓缓爬上床，靠近林伊心。
林伊心察觉到床垫的震动，慌乱的抬起头，靠近的黑影让她惊惧的直往后缩，抽泣着祈求：“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求求，求求你。”
顾沛涵这才发现，林伊心一直在流泪，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察觉到顾沛涵的目光，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小声抽噎着。
顾沛涵连忙向后退了一下，拉开和林伊心的距离，看到她眼中的恐慌和害怕，心痛的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眼中涌起一股热泪，他压抑的呼出胸中的那口气，死死忍住眼泪。
这是他一直爱着的人啊，从高中开始就爱着的人啊，等她一起上下学、等她开窍、等她发现自己的喜欢、等她爱上自己······这么多年，他小心的呵护着保护着，生怕她受伤、不开心，可现在，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顾沛涵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耳光声在卧室里响起，林伊心瑟缩一下，微微颤抖起来。
“心心，别怕。”顾沛涵连忙轻声安慰她，声音沙哑：“我只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顾沛涵说不下去了，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声音平静下来。
“心心，你要不要报警？”他轻声问：“心心，我爱你，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你要报警我们立刻去做伤情鉴定，你要是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心心，我们就好好生活，我陪着你，好不好？”
林伊心不说话，顾沛涵就这么沉默的陪在她身旁，过了好一会，林伊心抬起脸，眼睛通红，声音低哑：“我要报警，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顾沛涵的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他抓着被子的最边缘，哽咽着点头：“好，好，我们报警。心心，别怕，我在这，我一直都在这。”
警察来的快，几个人拿着相机拍了现场，又带着林伊心去医院做伤情鉴定，从医院去公安局的时候，顾沛涵想陪在林伊心身边，林伊心一直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坐车的时候也紧紧贴着车门，不愿碰到他。
顾沛涵心中难受，只能迫使自己转回脸，不去看她，默默跟在林伊心的身后，看她缓缓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顾沛涵有些焦躁的快速说完事件的经过，问道：“警察，我可以去陪陪她么？我很担心她，我怕她难过。”
警察摇摇头：“林小姐已经在隔壁做笔录了，没有结束前，其他人不能进去。”
“那我这边结束了吧？我想在门口等她。”
“顾先生，请别着急，我的同事会照顾好林小姐的。请你把在场人员报一下，我们联系他们做在场证明。
“严浩、王煜明、张浩川，严浩的联系方式我给你，另外两个人你们可以从他那边来联系到。包括沈云峥。”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请你再把案件从头到尾说一遍。”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完了么？”
“顾先生，麻烦配合一下，这是流程。”
顾沛涵张张嘴，又闭上，手指暗暗捏成拳头。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审讯室里，林伊心身上穿着一件顾沛涵的衬衫，衬衫宽大，松松垮垮落在肩上，扣子扣到最上面，她长发散落在肩，遮住衣领边缘，依然能够看到一点红色的吻痕。她脸色惨淡的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脸颊挂着眼泪，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着。
做笔录的女警低声向身边的警察说：“空调调高点。”
她接了杯热水送到林伊心手边，轻声安慰：“喝点热水吧，润润嗓子。”
林伊心接过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小口，抬手时，袖子从手上滑下，露出手腕上紧束过的痕迹，一圈一圈，在白皙的手腕上红的显眼。
林伊心看到后手一抖，半杯水洒在腿上。
“没事吧？烫到了没有？”
女警察抽出几张纸帮林伊心擦去衣服上的水渍，林伊心无声的摇摇头，纸巾擦了两下就已经湿透了，纯棉的布料被水浸湿后迅速晕染出一片深色，女警察又抽出两张纸巾，按在裤子上却也吸不出再多的水，林伊心把潮湿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温暖的热水沁入布料带给身体几分热度，但在空调房里很快就变得冰凉，传到骨肉之间，好像血液里都凝了冰渣。
“那么你再重复一遍，沈云峥强奸你的事情。”女警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林伊心平静的脸庞，开口问道：“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做的？”
林伊心本就苍白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她嘴唇颤抖着开口，声音干哑：“今天早上，我还在睡觉，感觉到有人在亲我，我原本以为是我的男朋友顾沛涵，但后来察觉到不对，睁开眼才发现不是他。是，是，是沈云峥······”
“你怎么察觉到不是你男朋友的？你当时还闭着眼睛。”女警察温柔问。
“沛涵，沛涵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亲我，也不会亲疼我。”
“那么这个人呢，当时你觉得疼么？有受伤么？”
林伊心眼睛红起来，声音弱了下来：“我，我当时喘不过气来，我想推开他，但是他压住了我的手，我动不了。沛涵从来不会对我这样的，我不愿意的事情他从来不勉强我，我知道不是他，我很怕，我就，我就咬了他，呕。”
林伊心感到胃部一阵痉挛，俯身吐了出来。第一遍讲案发经过时她已经吐了好几回，此刻垃圾桶就放在她身边，她干呕了几声，只是肚子空空，吐出几口苦水就再也吐不出什么了。
女警察快步走过去，把水杯送到林伊心嘴边。
林伊心漱过口，抬起脸，眼泪从鼻梁上滴落。女警察拍拍她的背，把纸巾放在她手里，眼中流露出同情：“林小姐，这是流程，讲的越仔细，我们才有越多的证据给他定罪。”
林伊心流着眼泪点点头：“我咬了他的舌头，然后他抬起头，我看清了，是沈云峥。”
沈云峥、严浩、王煜明、张浩川一个个被带到警局，轮流到审讯室里做笔录。
“今天早上，报案人说，沈云峥强奸林伊心，你们在现场，并且亲眼看到了，是么？”
严浩张了张口：“当时卧室没拉开窗帘，有些昏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们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早上还没醒透，那会峥哥和林伊心在床上，峥哥穿着上衣，林伊心盖着被子，加上光线昏暗，其实也没有看到峥哥欺，欺负心心。”
“沈云峥和林伊心之前有感情纠葛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过顾沛涵两面，林伊心是昨天第一次见，但之前跟峥哥和顾沛涵一起吃饭的时候，峥哥当时有提过林伊心。”张浩川平静道。
“事发时，你在干什么？有听到受害人的呼救或者其他的什么话么？”
“在睡觉，昨天喝了不少酒，早上顾沛涵撞卧室的门声音很大，我才醒过来。那女的不是嘴里堵着了么，能说什么话？”王煜明笑着说：“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峥哥从小就认识，有男朋友甚至结婚了勾引峥哥的女人，我就见过好几个，甚至有男的把自己的女朋友推荐给峥哥的我也见过，所以，这种事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对了，他们要多少钱？”
“对于林伊心和顾沛涵的指控，你承认么？”
审讯室里，沈云峥依旧西装革履，他坐在审讯椅上，双手放在桌面十指交叉，面容冷峻，脸上嘴角有几处淤青。
“我不承认。”沈云峥说：“我之前追求过林伊心，几次去她公司找她，还请她吃饭。”
“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么，并且你认识。”警察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后面还把我们公司的合同交给他做。”
“可是顾沛涵和林伊心都说和你不熟。”警察皱眉。
沈云峥挑起眉头，嗤笑：“上亿的合同交给他做，他说不熟？”
警察翻翻之前的笔录：”那林伊心呢，从她的体内发现了你的dNA，并且身体有多处挫伤。“
“如你所见，我们睡了，多的是女人用各种手段让我睡她。”
“你的意思是，林伊心勾引你？”
沈云峥轻笑：“我愿意被她勾引。”
沈家的律师在半个小时后赶到警局，向警察出具沈云峥确认的精神躁郁症证明，并带走了沈云峥。
沈云峥离开公安局之前向给他做笔录的警察打听林伊心的情况，那位警察目光似乎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不冷不淡道：“受害人精神不太好，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现在在哪？我想远远看她一眼，看完就走。”
警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严浩、王煜明、张浩川的律师也相继来到公安局把他们带走，顾沛涵站在大楼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严浩僵直着背不敢回头，张浩川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以后这个朋友就这么断了吧。”
严浩低下头，面容愧疚。来公安局之前他收到了沈家的电话，电话对面的人没说今早的那件事，只是说了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一切都不言而喻。
张浩川和王煜明也同样接到了沈家的电话，一个诱之以利，一个晓之以情，利益和交情比起规则和法律更容易得到想要东西。而沈家所要的不过是模糊的口供，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几天后，一通来自高层的电话打到了公安局里，为首的警察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其实看到沈云峥的资料时他就有预感怕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警察将沈云峥精神病人免责的通告给林伊心时，沉默了许多天的林伊心霎时崩溃了。
“一张精神病证明就能抹除我受到的伤害么，难道犯罪了就不用付出代价么！”
林伊心歇斯底里的大吼，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落下，撕碎了那张薄薄的通告。
“我们很抱歉，沈云峥的精神证明正规合理……”警察也无能为力：“沈云峥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愿意给林小姐相应的道歉和赔偿，希望林小姐可以原谅他的过错。”
“道歉？赔偿？”林伊心重复，她踉跄着后退，重重的喘气，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一层不自然地红晕：“哈哈，道歉，赔偿，难道我报警，一遍遍扯开自己的伤口给警察看就是为了要他的一句道歉和赔偿金么？”
“林小姐，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来送通知的。”警察解释。
林伊心抓住他的衣服：“那你们抓住他，让他坐牢！求求你们了！我没有勾引他，我是无辜的。”
她祈求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警察，顾沛涵一只胳膊虚虚揽着林伊心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松她抓着警察衣服的手。
警察狼狈的转开目光：“对不起林小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我们有纪律，他们提供的证据也真实——”
林伊心瘫坐在地，缓缓抱住自己头：“我不信，我不信，我没有勾引他，我不信，那些都是假的。”
“心心，我相信你。”顾沛涵轻声说，他扶着林伊心的肩站起来：“起来，地上凉。”
顾沛涵拒绝了沈家的道歉和赔偿，他辞职退了房，带着林伊心回到林伊心的出租屋。
林伊心那天后一直沉默，整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顾沛涵帮她办了离职，每日在家陪她。好在他离职后提成和奖金发下来，手头宽裕，有充分的时间可以陪着林伊心，他想，他有信心，有他的陪伴，他能帮助心心找回原先快乐健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