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见父母

休息了两天，林伊心对沈云峥的接触不那么抗拒后，沈云峥带着林伊心去见沈父沈母。

沈父沈母住在一幢三四百平的四层复古别墅里，别墅位置很好，隔着墙就是双行车道和窄窄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植种着至少一人抱的梧桐树，森森树冠几乎把这条路上方的天空遮完了，即使在这么热的天，走在这条路上也觉得颇为凉爽。

如沈云峥所说，别墅的花园有人精心打理过，开着应季的花，各色的绣球有碗口大，团团锦簇簇拥在地面上。矮牵牛、月季、蔷薇、天堂鸟、龟背竹还有很多林伊心不认识的花和绿植，次落有序的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一眼望过去，每种植物都看的见，又不觉得突兀或不和谐。

木制圆桌和椅子放在花园里，铺着白色蕾丝桌布，桌上放着水果和一瓶鲜花，鲜花盛开的正好，看样子正是在花园里摘下来的。一顶白色大伞撑在桌子上方，遮蔽阳光和雨露，也留下一片阴凉。

一条小道通向绣球中央，小道尽头还摆了一架秋千，边缘和坐板上有些掉色的痕迹，想必已经放了许多年。就这么看着，阳光正好的日子天气，整个小花园有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沈母对林伊心的到来并不高兴，她样貌雍容，穿着考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耳朵、脖颈、手指、手腕上都带着品质不俗的首饰，她手里捏着骨瓷咖啡杯，眼神傲慢的瞟了林伊心一眼，不悦的撇过脸去。

沈父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头发乌黑浓密，面容硬朗，眼角嘴角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温和，看起来颇为好相处。沈云峥五官和他长的很像，但也遗传了沈母立体的面容，要更加英俊和强势许多。

沈云峥牵着林伊心坐下，跟沈父沈母介绍：“爸，妈，这就是心心，很快就是你们的儿媳妇了。”

“哼！”

沈母哼了一声，喝了口咖啡，不置可否。沈父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林伊心，脸上看不出丁点喜悦或者高兴。

“欢迎。”他说。

林伊心之前从未见过沈家父母，顾沛涵把她保护的很好，为了她的心理健康，事情发生后，两次都是他去面对沈云峥和沈家父母交涉，所以这也是林伊心第一次见沈家的长辈。

不过，虽然这是林伊心第一次见沈家父母，她也委实生不出多少尊敬之感，能教出沈家兄妹这样的父母，想必也不是品行端正的人家，不开口骂人就已经是她家教良好了。

林伊心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沈母又哼了一声，说：“好大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夫妻俩来见父母的呢。”

林伊心恍若未闻，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随意地落在茶几上，面无表情。

沈母更加不悦，骨瓷杯放回咖啡碟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沈母嘴角一撇就要开口。

沈云峥抢先开口打圆场：“妈，心心刚回上海，还有些累，我先带她上去休息一会。”

沈云峥的卧室在二楼，有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正对着花园，黑色的铁艺栅栏上缠绕着牵牛花花藤，朵朵牵牛花点缀其中。卧室和阳台用一张戴着毛玻璃的木门间隔，墙上还有一面大玻璃窗，光线很好，现在阳台门和窗户敞开着，隐隐能闻见楼下花园里不知名的花香。

卧室里是白色的墙加深色的地板和家具，墙上挂了几幅油画，还有一个书架，林伊心大致看了一眼，好像是些教科书，中文外文都有，看样子沈云峥上学时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林伊心站在床边，看向楼下的花园，沈云峥从身后抱住她，头搁在她肩上。

“心心，我妈从小骄纵，外公外婆都向着她，她一向说话不太好听，但她人很好，你不用管她说什么。”

林伊心声音冷冷：“这么好的妈妈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沈云峥轻笑，脸颊摩挲着林伊心的脖颈：“我也是很好的人，只有你才能勾出我的坏。”

林伊心听不下去了，她掰开沈云峥的手，回身仰头看他，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不想这么一直等下去。”

沈云峥又抱住她的腰：“这么想嫁给我啊？”

林伊心露出讥笑：“沈云峥，你是不是演大情种演的都骗过自己了？”

她看着沈云峥冷下来的脸，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拿沛涵的下半生威胁我，我也不会跟他离婚的。对我来说，只要不是他，跟你结婚和跟别人结婚没有什么两样。

腰间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掐的林伊心想喊疼，沈云峥怒火中烧，额上爆出青筋，他胸口急促起伏，脸色凶的吓人。林伊心有些害怕，强撑着心里那口气，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沈云峥缓了好一会平静下来，他佯装风轻云淡的笑笑，揉揉林伊心的腰，宠溺道：“没关系的，心心，你嫁给我就行，你会爱上我的。”

他在林伊心戒备的眼神中亲亲她的嘴角，笑着退出卧室，复又探头说：“明天我们去登记，15号举行婚礼，那天就是顾沛涵出来的日子。还有，你父母必须参加我们的婚礼，是你通知还是我通知？”

沈云峥出去后顺手关上了卧室的门，林伊心靠在床边，看着手机屏幕上林母的通讯界面，面露踌躇，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林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心心，你最近还好么？沛涵的案子怎么样了？我这两天有空就去纪委，没时间给你打电话。”

听到林母的声音，林伊心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她压制住喉间的异样，平静道：“妈妈，我很好，沛涵那边我找了朋友帮忙，过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林母高兴道：“真的啊？好好，这我就放心了，现在我们和沛涵爸妈家都乱成一团，能有一件事解决就轻松好多。”

林伊心问：“爸爸那边怎么样？”

林母说：“还在审查，你爸爸从来不做违规的事情，查完了，最多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林伊还是有些担心，又问：“那顾家爸妈那边呢？”

林母叹了口气：“那个学生家长一直再闹，昨天带人把老顾天井路上的店砸了，老顾店里要出的一批金鱼全死了，客户那边急着要，老顾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件事。”

“那顾妈妈呢？”

“安老师停课了，也出不了门，楼下都有学生家亲戚守着，一见见到她就骂人。”

林伊心捂着嘴，忍了又忍安慰道：“很快就没事了。”

林母强笑道：“是啊，沛涵出来后，很快能好了。”

林伊心沉默了一会，说：“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母意识到什么，声音微微有些紧张：“你们怎么了？你说。”

林伊心咬咬唇，狠心道：“妈妈，我跟沛涵离婚了。”

电话那头一静。

林伊心接着说：“我找了新男友，这个月15号我们结婚，你和爸爸愿不愿意来？”

虽然沈云峥没有说，但林伊心觉得，既然沈云峥要求林父林母必须参加他们的婚礼，那林父在15号一定会安全的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爆发出林母的怒吼：“林伊心！你还是小孩子么？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听听！什么离婚又结婚，沛涵知道么？沛涵怎么办？你们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他对你这么好，你感受不到么？你现在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你对得起他么？还有他父母，待你跟自家孩子一样，我和你爸爸都挑不出什么，你再找能找到这么好的男孩和婆家么？你现在赶快回老家，现在就买票，快点！”

林伊心擦擦眼泪，忍住喉咙中的哽咽，说：“妈妈，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劝我了，15号的婚礼，你们要是不来就不来吧，本来我也不想你们来。”

然后忍泪挂掉电话。

林母的电话很快又拨回来，林伊心再次按掉电话，几次按断之后，林母便不再打电话过来了。

林伊心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不再擦泪，趴在床上哭起来。她不敢哭的太大声，整张脸压在手臂上，咬着嘴唇，想着顾沛涵的脸。

沛涵拿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签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林伊心是个自私又无情的女人？是不是觉得他看错了林伊心？在他刚刚身陷囹圄的时候，这个女人就迫不及待的抛弃他，离他而去，让他曾经的不离不弃、爱如依旧，就像是一个笑话，轻而易举的败给了现实和磨难？他从高中时就坚持的爱情，是不是就是一个可笑而烂俗故事？当成故事说出去，都会让人忍不住唏嘘同情。

林伊心痛苦又难过，她知道顾沛涵爱她，也相信顾沛涵如果知道她曾面临的处境，宁愿自己坐十年牢，也不愿林伊心离婚嫁给沈云峥。

但林伊心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顾沛涵的前程重要，他这么多年苦学有自己的理想和责任，不能因为林伊心的原因付之东流。顾父顾母待她如亲生女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工作尽毁，还要他们承受自己赋予众望的亲生儿子坐牢的痛苦。

还有林父林母，生她养她的亲生父母，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生活地父母，林伊心怎么忍心让他们的生活处于频繁的纪委调查和恐惧中呢。

林伊心哭的更厉害了，她明白，她配不上顾沛涵，更配不上他对自己无条件的爱！

电话又响了，林伊心伸手想要挂断时，看到来电显示是顾爸爸，她手指顿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顾爸爸疲惫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心心，我听你妈妈说，你和沛涵离婚了，是什么原因，能告诉爸爸么？”

林伊心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顾爸爸在电话那头连忙安慰，还有顾母惊慌的声音：“心心，你是有苦衷的是么？我们是一家人，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自作主张。”

林伊心哭的伤心，顾家父母在电话那头安慰，林伊心语无伦次道：“爸爸妈妈，是我要跟沛涵离婚的，一定要离得，你们不要劝我，我想离婚。”

顾妈妈也哭了：“离婚就离婚，为什么要这么快结婚呢，心心，是有人威胁你吗？心心，听妈妈的话，如果非要你嫁给谁才能救出沛涵，我们是不会同意的，你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顾爸爸也说：“是啊心心，我们两家人都在，都在想办法，沛涵要是知道你为了救他嫁人，他情愿坐牢。心心，听爸爸说，沛涵从小就聪明，即使坐牢也能在里面表现的很好，肯定能拿到减刑，早日出来的，心心你听话，不要做傻事啊。”

林伊心哑着嗓子抽泣：“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再劝我了，和沛涵没有关系的，爸爸妈妈，是我自己要和沛涵离婚的，他也同意了，离婚协议书上他也签字了，你们也会尊重我们的吧。”

顾家父母沉默了。

顾爸爸说：“他真的同意了？”

林伊心眼泪不停，说：“嗯。我已经拿到离婚证了。”

顾父顾母都沉默了，顾爸爸叹了口气，说：“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越来越不懂了。”

林伊心擦掉又流出来的眼泪，低声说：“对不起，爸爸妈妈，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们爸妈了，真的很谢谢这些年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一点不后悔嫁给沛涵，谢谢。”

电话那头传来顾妈妈的啜泣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爸爸的声音疲累又无奈：“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祝你新婚快乐，心心。”

顾父挂掉电话，林伊心看着切断的手机界面，心里难受好像裂开了一样。

大概这样，就是和顾家永远的没有交集了，她那么喜欢的男人和这个人的家庭，大概永远不会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