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决心

“对、对不起，”林伊心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该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林伊心哽咽道，她低着头胡乱的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后退了几步，从顾沛涵身边跑开。

顾沛涵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懊悔地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靠着墙坐下来，双手插进头发里，把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林伊心在厕所里洗了把脸，她忍着泪意整理头发，买好玩偶就回了别墅，交代小何洗干净玩偶后林伊心就回卧室了。她洗了澡换了居家服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眼泪就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她心疼顾沛涵。

七年的海外生活，顾沛涵与国内的朋友同学渐行渐远，他和沈云初分居，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公司和工作之中，偶尔去沈家别墅接送一下顾爱蕴，与林伊心见上短短一面。他的生活如同僧侣般孤寂而荒芜，在家和公司之间两点一线，偶尔的放纵也是深夜点上一支烟失眠到天明。

这不是林伊心想要看到这样的顾沛涵。

顾沛涵是阳光下成长的一棵小白杨，他应该正直、挺拔、前途无量，和朋友谈笑风生，和爱人双宿双飞，得到世人羡慕钦佩的目光和掌声。但在遇到沈家后他陷入泥潭，他的骄傲、他的意气风发、他的年少轻狂在沈家的压迫下渐渐干涸、枯萎，露出渐渐发黄的叶子，和破败的根。

林伊心在沈家生活了将近十年，越深入沈家越发了解沈家的家底有多厚，沈家人交谈中无意漏出的名字，宴会中的来客、华信庞大的资产和每年的收益······林伊心知道的越多，越觉得沈家不可撼动。

那日阳台顾沛涵问她是否还愿意和他一起离开，林伊心心中欢喜和憧憬，但她没有给顾沛涵明确的回应，她明白，这很难很难。人生苦短，林伊心不想顾沛涵接下来的半生，活在仇恨和追逐幻影之中，如果他能回到正常的生活，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即使忘了林伊心，林伊心也会觉得欣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林伊心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坐起身，眼睛有些刺痛，哑着嗓子喊了声：“请进。”

小何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礼盒，说道：“林小姐，娃娃洗好了，我找了一个礼盒装起来了，是给你还是放在蕴蕴小姐的房里？”

林伊心还有点头晕，她揉揉眼睛，看到礼盒上扎着蝴蝶结，想了会说道：“还有个盒子要放进去，然后再放到蕴蕴房里。”

林伊心光着脚下床，拉开抽屉拿出沈云峥买的那条项链交给小何：“稍微藏起来一些，也不要藏得太严实了，给蕴蕴一个惊喜。”

小何微微笑起来：“好的，我知道了。”她说，欲言又止道：“林小姐，你······”

“啊？怎么？”

小何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林小姐，你的眼睛有点红，要不要冷敷一下？”

林伊心张张嘴，默了一下解释道：“可能是揉眼的时候力气有点重了。”

“那我给您拿包冰块，小沈总看到要心疼了。”小何道。

林伊心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眼睛消肿后林伊心下了楼，沈母看到林伊心，担心道：“怎么睡这么久，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看看？”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多了。”林伊心笑着说。

“午饭都没吃，饿不饿？要不要让刘阿姨先做点你喜欢的垫一下肚子？”

“不用了，我也不饿。”

“那哪行，怎么也要吃点，要不会伤胃的。刘阿姨，给心心拿些吃的过来。”沈母喊道。

刘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好的，夫人。”

不一会，刘阿姨端着盘子过来，把两块蛋糕放到林伊心面前：“小何刚还说心心醒过来要吃点东西，家里还有些蛋糕，她提前从冷柜拿出来了。”

沈母满意的颔首：“小何有心了。”

“小何心细，办事也周到。”刘阿姨夸赞道，她年纪大了，有心要退休，小何是她亲戚，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这两年她一直在培养小何做接班人。

“到底是刘阿姨带出来的人，和你一样。”沈母说，刘阿姨在沈家工作了几十年，沈母一直很满意刘阿姨的工作和她的眼光。

林伊心不怎么饿，吃了块蛋糕就饱，沈母看时间差不多，就和王叔去接沈明非和顾爱蕴放学。沈明非和顾爱蕴回到别墅，跟林伊心打了声招呼，吃过蛋糕后一起写作业，小学生的作业不多，有些手工作业还需要和父母一起完成，林伊心和沈母从他们上小学开始就一起辅导他们的作业。

“蕴蕴，快点做完作业，舅舅和舅妈给你买了道歉礼物，就藏在你房间里呢。”沈母催促道，顾爱蕴今天回别墅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两个孩子一起抬头看向林伊心，顾爱蕴弯起眼睛，情绪高涨了一些：“谢谢舅妈。”

“还有舅舅。”沈母提醒她：“一会舅舅回来也要谢谢他，毕竟这事是你有错在先，知道吗？”

顾爱蕴抿着嘴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了，姥姥。”

沈明非期待的看着林伊心：“妈妈，我也有礼物么？”

林伊心点头：“当然有啊，星星保护了姐姐，是奖励礼物哦。”

“对，星星长大了，知道保护姐姐了，奶奶也准备了礼物，藏在你房间里了。”沈母笑眯眯道。

林伊心讶然，沈母看到她的表情有点埋怨的说：“你们买礼物也不跟我说一声，小何找礼盒的时候我才知道，匆匆忙忙的准备了一下。下回星星、蕴蕴过生日，我再好好挑选礼物。”

林伊心有些抱歉：“本来只是云峥送礼物呢，我觉得不太好就自己又补了一份，忘了跟您说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大家一起送礼物才热闹嘛。”沈母说道。

“我现在就去看。”沈明非说着就站起来，被林伊心按下肩膀，对他摇摇头，说道：“星星，要做完作业才能看哦。”

“弟弟，听舅妈的话，我们先做作业。”顾爱蕴说。

沈母满意的点点头：“还是蕴蕴懂事，星星，要听话呀。”

沈明非撅着嘴坐好，拿起笔，林伊心好笑的看着他，戳戳他的脸颊，陪着他做作业。

沈明非和顾爱蕴做好作业晚饭也准备好了，沈父和沈云峥一同到了家，沈明非和顾爱蕴记挂着礼物，吃饭吃的飞快，看的沈母直摇头。沈云峥吃完饭放下筷子说了句“我们吃好了”，就牵着顾爱蕴跑了，林伊心见状也站起身。

“你饭还没吃几口。”沈云峥拉住她的手说。

“晚饭前我吃了块蛋糕，不饿。”林伊心说，拍拍他的手背，上了二楼。

沈明非和顾爱蕴的房间挨着，两个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就一通翻找，很快，两声惊喜响了起来。

“孙悟空！”

“是熊大哎。”

沈明非抱着熊大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木剑挥来挥去，高兴道：“妈妈熊大是你送我的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熊大？”

林伊心弯腰刮了下他的鼻子：“我是你妈妈，当然知道啦。熊要有个熊样，是不是？”

“是‘熊，要有个熊样！’”沈明非学着动画片里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逗的林伊心笑起来。

“谢谢妈妈！”沈云峥抱了一下林伊心，拿着礼物往楼梯去：“我要给爷爷奶奶看看。”

沈明非跟阵小旋风一样跑下楼，林伊心抬头，顾爱蕴站在门口拿着孙悟空玩偶看着她。

“蕴蕴，孙悟空喜欢么？”

顾爱蕴牵着林伊心坐在她的床上，摸着玩偶对她说：“谢谢心心阿姨，我很喜欢。”

林伊心微微惊讶，小声道：“要叫舅妈，要不你舅舅听到又会生气了。”

顾爱蕴跑去关上门，回到林伊心身边小声说：“我偷偷喊，不让舅舅听到。”

她打开书包，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碘酒、药膏、棉签和创口贴。

“蕴蕴你受伤了么？”林伊心检查她的手脚，顾爱蕴拉起她的左手：“心心阿姨，我帮你换药。”

“啊？”林伊心诧异。

她手上的伤口不深，这两天已经开始愈合了，伤口周围的皮肉有些痒。顾爱蕴拆开绷带，用碘酒消毒后，涂上药膏，又撕开两片创口贴，贴在伤口上。她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做过了许多遍，林伊心看着手上的创口贴，粉色的小猫头像对着她微微笑。

“对不起。”顾爱蕴轻声说。

林伊心收回目光看向她，柔声道：“蕴蕴不用跟舅妈道歉，舅妈受伤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没有站稳。”

顾爱蕴把碘酒、棉签放回书包，把那袋创口贴放在林伊心手里。

“是爸爸让我说的。”

林伊心怔了一下，脸上是笑缓缓落下。

“心心阿姨，爸爸惹你生气了么？”顾爱蕴小声问。

林伊心对她笑笑，把她搂在怀里：“没有，你爸爸不会惹我生气的，我只是，不想他这么难。”

“什么难？”顾爱蕴好奇道，瞪大眼睛问林伊心。

林伊心笑道：“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听不懂的。蕴蕴要听你爸爸的话，他很爱你的，是个很好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就去问他，他肯定不会骗你的。”

“爸爸也这么说过心心阿姨。”顾爱蕴说，林伊心哑然。

“其实，我不想叫你‘心心阿姨’的，”顾爱蕴贴着林伊心的耳朵小声道：“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林伊心再次哑然，顾爱蕴抱着她，整个人依靠在她的怀里，目光忐忑的看着林伊心，林伊心抱紧她，低声道：“那你把我当成你妈妈吧，我早就想有蕴蕴这样漂亮、可爱、乖巧、聪明的女儿了。”

顾爱蕴笑的狡黠：“我早就知道心心阿姨喜欢我！”

她继续说：“爸爸知道你受伤了，教了我好多遍包伤口，这个创口贴你喜欢么？这也是爸爸买的。”

林伊心看向手上的创口贴，微微点头：“喜欢。”

“心心阿姨，爸爸让我悄悄问你，以前上学的那个路口，爸爸站在那里等，心心阿姨还愿意去么？”

林伊心沉默下来，眼圈越来越红，她抚摸着顾爱蕴的头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释然了，她淡笑着轻声说：“他既然等我，那我总要去的。”

林伊心想明白了，她想要顾沛涵平安幸福，但只能将顾沛涵推离自己，越远越好。但这不是顾沛涵想要的，顾沛涵是大树，他也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支撑和保护林伊心，不怕困难险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退缩、逃避呢？她爱顾沛涵，只要给他肯定的答复，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在他走过来时牵住他的手就行了，不管成功与否，她都不该早早认命，连尝试都不试一下。

如果成功了呢？

顾爱蕴无声的重复两遍，高兴道：“我记住了。”

林伊心心里也轻松下来，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顾爱蕴笑道：“爸爸高兴我就高兴！这两天爸爸晚上一直不睡觉，站在阳台抽烟，都感冒了。”

林伊心皱起眉：“吃药了么？”

“吃了，但还会咳嗽，流鼻涕。爸爸说，感冒就是这样，要好几天才能好。”

“是啊，病去如抽丝呢。”林伊心说道。

林伊心帮顾爱蕴梳了个公主发型，她回国后就开始留起了长发，平日里扎着高高的马尾，练功的时候总是会让林伊心想起宋送。

“心心，怎么一直不下楼？”沈云峥来到顾爱蕴房间，看到林伊心正在给顾爱蕴整理头发，皱起眉：“要这么久么？”

林伊心拿起王冠给顾爱蕴戴上，又把她脸颊边上的头发放上去又落下来，几番比对后，还是把头发放下来。

“好了，很漂亮。还有，戴上舅舅送的项链。”林伊心又拿出那条项链给顾爱蕴戴到脖子上。

顾爱蕴已经换好了公主裙，她有些忌惮的对沈云峥微微鞠了躬，小声道：“谢谢舅舅的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沈云峥淡淡道：“很漂亮。”

“那我们下楼，给姥姥姥爷看看。”林伊心说，拉着顾爱蕴要走。

“蕴蕴你先下去吧，”沈云峥揽住林伊心：“我和你舅妈有些事要说。”

顾爱蕴看看林伊心，点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