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船舱问话
听到背后的声音,孟长亭转过身去。
“草明赵子厚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召见小人所为何事。”赵子厚躬身行礼,吐字清晰听不出一丝害怕。
“赵掌柜,您祖籍哪里?这是第一次出海吗?”孟长亭走到椅子上坐下,手一挥,示意赵子厚也落座。
“草民站着回话即可。草民祖籍泉州,祖上从商经营海运,听闻青州通了航运,我们的货物去高丽扶桑,从青州出发就方便多了。”赵子厚的话,听不出任何破绽
孟长亭伸出手“赵掌柜此次出海的公文可有带在身上,能否让我看看。”
“市舶司发的公文,草民放在船上,并未带在身上。”赵子厚的话一出,心中有几分后悔。
果然,只听得孟长亭说道“那我便同你一起上船,看一看那发放文书,我还没登过这么大的船。”
赵子厚不能拒绝,只能带着孟长亭和他的随从一起往码头方向走去。
大船靠岸停着,前后有两块甲板,后面那甲板上来来往往的劳工扛着袋子或者箱子,正往船上搬货。
孟长亭笑着说“这么多货物,看起来赵掌柜这趟生意要盆满钵满了。”
“大人说笑了,海运凶险,既有风波浩荡之险,又有海盗剽略之虞,但凡遭遇其一皆有人财俱失的可能。“
赵子厚说着便将人请上二楼甲板,平叔已在甲板处备好茶水茶点。
“大人,请坐,这是福建的大红袍,这批茶也是我这次要带去扶桑国的,请大人品鉴。”
孟长亭招呼着身旁的肃离一同坐下,端起茶盏放到鼻下,果然是极品,香气馥郁带着丝丝兰花香,香高而持久。
“赵掌柜寻得的茶,果然是好茶。”孟长亭放下手中的茶杯。
“平叔,去将出海批文拿来给大人过目。”赵子厚很有眼力见的说。
不一会儿,文书拿了过来,孟长亭看着文书,上面写着此次出海贸易的货物清单。孟长亭看完将文书递给肃离,问赵子厚“赵掌柜,带我们去货舱看看。”
“货舱杂乱无比,现在正在装船码货,赵某可不敢让大人去那脏乱之地。”赵子厚尽量平稳住自己的气息,不敢透出半分紧张。
“无妨,赵掌柜请前面带路,不能耽误开船的吉时。”
赵子厚无奈起身,从甲板处走下楼梯,来到一层。他示意下人掀开甲板,露出下面黑黝黝的船舱,平叔让人架了梯子,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住梯子先往下爬去。
然后赵子厚,孟长亭和肃离都下到船舱中,平叔举着手中的灯笼为大家照明。
舱内虽然昏暗,但借着微弱的光还是能看到,两旁堆满货物的架子,货箱都用手臂粗细的绳子绑在架子上,箱子和布囊外标注了茶饼,丝绸,瓷器等品名,看起来一目了然。
在这偌大的船舱内,四人从头至尾绕了一圈,肃离附耳与孟长亭说了几句,又退到他身后。
孟长亭拍去手上沾染的灰尘,“看起来,这船舱上的货物和数量与你那公文颇为一致。”
赵子厚笑着道,“大人,这是自然,我们运货前来青州,搬上船前,市舶司可都是派人一一查验,只有批文上的物品和数量核对得上,才能放行进来码头处,这可不是儿戏。”
来到梯子旁,赵子厚一伸手,“大人,您先请。”
孟长亭的手搭上梯子,正要抬腿往上,肃离突然拿过平叔手中提着的灯笼,快速向舱尾走去。平叔连忙跟了上去,但他的脚步怎会有肃离快。
舱尾处堆着一叠麻袋,肃离上前扒拉开麻袋,只见后面有一块隔板,肃离利索地抬腿踢开隔板。
抬起手中的灯笼,身后赶过来的三人借着烛光看清了隔板后的,都吓了一跳。
孟长亭看了看身旁的赵子厚“赵掌柜,你好大胆子。”
赵子厚双腿一软,扶住一旁的架子,哆哆嗦嗦道“大人明鉴,这些并不是我的,我也不知它们为何会在这里。”
肃离上前,将手中的灯笼提到赵子厚面前,“赵掌柜,你这是要走私兵器呐?这可是死罪。”
赵子厚眼中流出万般惊恐,摇着手“没有,这不是我的,我不知情。我只是多装了一些茶叶和丝绸,出海一趟不容易。”
他抓住平叔的手问道“平叔,难道这些东西你知情吗?”
平叔扑通跪下“主子,老奴一颗心永远在主子身上,定然做不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难道是装船时被调包了?”
孟长亭在身后的木箱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赵掌柜,我们暗中盯着这船很久了,清楚你并非主谋。你只是想少纳些税负,上报的数量都比实际的货量少上一二层,你可知别人正是拿住你这块问题,偷偷将那多出来的数目换成了这堆兵器。赵掌柜,你是想去扶桑国的,对吗?”
赵子厚和平叔都拼命点头,不敢多说一句。
“你可知,这船上已被安插了不少眼线,只要出海过了防境,这船便会掉头北上,你若不从,茫茫大海上,风波浩荡或海盗剽略,让你们消失在这世上乃轻而易举。若你从了,海船直抵大寮半岛,与大寮的交易私通都会冠上你的姓名,你就成了他们的挡箭牌。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直到被朝廷查出,于他们只是换颗棋子。”
听闻此话,赵子厚也瘫倒在地,他原是泉州海商之一,因好的航线都被他人抢占,他只能跑一些风险高收益不大的航线。那次,他从南洋小国出发返回泉州,在那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遭遇海盗,将他半年辛苦所获掠夺一空,他被海盗砍伤并抛入海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海船的甲板上。
“你既在泉州经营多年,为何突然会想到要来青州,到底是谁给了你点拨?谁帮你打通青州市舶司的路子,你好好想想,你以为是天上落了个馅饼,实际上你却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孟长亭的问话,好似黑暗迷雾中的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