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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前际无去 今际无往

元若寺,在栖霞山山顶。栖霞山山高路陡,寻常人家很少来元若寺,香火也清冷不少。

在忠叔搀扶下,沈辞安站在高山之巅的元若寺门外,转过身向山林耸立的山谷望去,山雨空蒙,云雾游移,犹如一卷不停变幻的山水画,一时间分不清是走进了画里还是画卷变成了现实。

山间清新的风吹过,夹杂着一丝檀香,似乎有她残存的气息。那时的她,独居于高山,是否也如同此刻他的心境般。

“老爷,我们进去吗?”见着老侯爷久久未动,忠叔走上前探问

“嗯,是该进去了。”侯爷转身望向面前这座沧桑与沉静的古刹

寺庙内大殿中正跪着一人,着宝青色长袍,长发素冠,虽跪在佛祖面前却挺直脊背。

才能够正殿侧门出来一位灰袍老僧,缓步走来,老僧走到老侯爷面前,手持佛珠双手合十,略略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贵客自远方而来,殿内恰逢有人礼佛,不若贵客先至后室略作歇息。”

老侯爷向老僧回了礼,便跟着他向后院走去。转过偏殿,经过一段小路,再跨过一扇小小的圆形拱门,里面的景致豁然开朗。

老僧将侯爷和忠叔带入一间厢房内,进门是一扇紫檀雕花木屏风,屏风后面一张瘦长条的梨花木案几,案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金莲铜香炉,袅袅青烟从此处升起,晕染一室。

东边是一扇罗汉窗,靠窗摆放着两张黄梨花卷草纹扶手椅。两张椅子中间的案几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卷。

沈辞安走过去,拿起翻开着的书卷,是一本金刚经,翻开之页上有红色笔迹圈出来的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他转身想问老僧经书上是谁的笔迹,但老僧已经退下身去,屋中只剩他和忠叔二人。

摸着手中的经书,他一页页翻过去,心中默念「不住、不着相、不执着,放下万缘。」

如果这句话,他在双十岁月就能明白,是不是今天就会大不同。

“进忠,你去殿外候着吧,我一人在此便可。”

越是隐秘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忠叔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这是侯爷对他的保护。

在拱门前,有个小沙弥正候着。见忠叔出来,便伸手引着忠叔往前殿走去。

转弯时,忠叔眼角余光瞥见一宝青色人影穿过拱门。忠叔低下头去,跟紧小沙弥的脚步向外走去。

山间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一阵风吹过,拨云见日,日光穿透薄薄云层,恰好投射在大殿金顶之上,众人见状连忙下跪膜拜,忠叔也屈膝跪下。

「愿神光庇佑我家老爷,椿龄无尽,顺遂无虞」

直至日暮,老侯爷没有出来,忠叔在大殿前等的有些焦急。但因着是佛家圣地,不得已忠叔只能来回缓缓走动。

刚刚的小沙弥走了过来,对着忠叔双手合十道“ 今晚贵客要歇在庙内,贵客让贫僧带施主先到斋房用斋,到时再带施主去厢房休息。”

忠叔想着「估计今晚是见不到侯爷了。既来之则安之,看看明日情况再说。」

当日光落尽,山中寺庙已然漆黑一片,偶尔殿内几支忽明忽暗的烛火,山林寂静,但忠叔这晚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晨光才撕开一丝天际,忠叔就醒来,起身打开厢房门。

这个小院内只有三间小厢房,与主殿离得远,小院门口有两位看护站着,看起来把守地比较严,想来那位应该还留在寺内。

看守侍卫见忠叔只在厢房门口站着,也没其他动作。忠叔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侯爷来召唤他。

这天的日头异常地烈,吸满水的山林在日头暴晒下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泥土味道,周身被这若有若无的气息席卷着,忠叔终于等到再次走进小院的小沙弥,只见他端着一个木盘,交到忠叔手中,一言不发转身回去。

忠叔看到木盘中的信封和上面写着的字迹,双手不由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地拆开信封,里面一张白纸上,老侯爷的字迹写着:安,勿念!

这一刻,忠叔终于用手捂上眼角,从指缝中依旧渗出温热的泪。

在别院,忠叔又度过一日。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晚,因有着老侯爷的手信,忠叔能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忠叔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他出门查看,原本守着院门的侍卫都已不见身影,他状着胆子往外走去,一路都无人拦着,循着声音一路走到殿前。

往日清冷的寺庙中来了一大批香客,香炉前烟火缭绕,灰袍老僧和沈老侯爷站在殿前长廊处,看着一众香客燃香,叩拜。

忠叔匆匆上前,从偏廊处走到侯爷身后不远处候着。沈辞安略略一偏头,微微颔头。忠叔上下打量着眼前瘦削挺拔的背影,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香客们来的匆匆,离去也匆匆,寺院里恢复了原有的清冷。老僧对老侯爷施一佛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心愿可了?”

老侯爷双手合十,低头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前际无去,今际无往,来际无生。”老僧说完,向侯爷躬身一鞠,施施然朝后殿走去。

忠叔见已无旁人,便上前走到侯爷身后。

“进忠,我们准备准备也下山去吧。”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似乎短了很多,这次忠叔扶着老侯爷不再走走歇歇,一口气下了山。山脚处,无用已经赶着马车等着。

老侯爷转身看向身后没入云间的高山,久久未动,过了许久才决然转身走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往回走着,一路上不见来往行人。

“进忠,上次你给我揉膝盖的油还有吗?”

忠叔听了内心一惊,半跪在老侯爷前,小心翼翼将裤脚往上卷起,触目的是一片乌紫。“侯爷,这......,未免太狠心了吧。”

“不是他,是我自己,进忠,那个油药效很好,揉揉就好了。”

难怪下山之时,侯爷一直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原来膝盖已经伤痛成这样了,忠叔的心像被剜去一块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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