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程敏
宋婉婉自是不愿意苏瑾州这么快就离开,还是因为别的女人,但这种情况之下只能装作懂事,心中却恼怒不已。
苏瑾州到枫溪宫的时候,程敏正在发脾气,跟前跪着一个紫衣宫女,脸上赫然一道大红血印子,一看打她的人就用了不小的力气。
苏瑾州含笑走到程敏跟前,看了那宫女一眼,“淑妃这是怎么了?”
只字没提她“病重”之事。
程敏一口气灌了一杯茶,瞪了那宫女一眼,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被病重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戏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苦恼,苏瑾州一看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非就是眼前的宫女自作主张地替她的主子争宠,编出来这么个烂理由,被教训了。
苏瑾州笑笑劝道,“敏儿不气,不顺手的人处理了便是。”
那宫女一听,吓得抖成了筛子,连忙磕头求饶,“娘娘饶命,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程敏不为所动,“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可帮不了你!”
她这么一说,处置权就交给了苏瑾州,宫女匍匐在地往苏瑾州跟前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应该替娘娘做主骗皇上来,奴婢就是看娘娘日日独守空房太可怜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觉得皇上这样对娘娘太不公平了,我们娘娘哪里比别人差了……”
“胡说什么!”
“啪!”
程敏又给了她一巴掌。
宫女眼含热泪,倔强地仰起脸,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不,娘娘,奴婢就要说,反正都是一死,就让奴婢死前为娘娘做最后一件事吧!”
“你……”
程敏气得脸色铁青,又扬起了手,被苏瑾州拦住,“诶,难得有这么个忠心护主的丫头伺候着,朕看这小宫女着实不错,挺知道为主子着想的,不如先留着。”
苏瑾州走后,程敏又把宫女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次救了你,再有下次你我都得死!”
程敏这话说的严重了点,苏瑾州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她爹的面子,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对她有什么严厉的惩罚,顶多心生厌烦罢了,但宫女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苏瑾州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而用装病引起他的注意,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方法。
宫女泪眼巴扎地给她磕头认错,汗珠混着泪珠流了满脸。
程敏为了让她长长记性任由她在地上趴跪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有位位高权重的爹是好,就算是皇上也得给她几分薄面,但也正是她的好爹把她扔进了火坑,嫁给帝王是很多年轻女子的梦想,何况是像苏瑾州这样年轻的帝王。
但不包括程敏。
对于择偶她有自己的标准,那人可以无权也可以无势,但一定要善良干净,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最好是能和她一世一双人。
然而,这样的男人是入不了她爹的眼的。
世家大族,官宦人家,嫁女的标准首先得是门当户对,其次才考虑人品,至于对方有多少妾室,风不风流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程父已经做到京城首屈一指的高官,能与他们匹配的人家实在不多,早在闺女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寻找机会,他的女儿最好嫁入皇家,能有机会进宫自然不会放过。
一人封妃,全家风光,那是何等的荣耀!
这并不是程敏想要的,可她却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像她这样的女子享受了家族给予的锦衣玉食,就得为家族荣辱服务。
这是她们天生的使命。
程敏认命,她听话地进了宫,却并不想和一群女人争宠,她秉承着顺其自然,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自然是好,皇上看不到她也无所谓,还少些勾心斗角。
程敏淡然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秦沫有些像,所以初进宫时苏瑾州来过几次,与她喝喝茶聊聊天,倒是也有种相谈甚欢之感。
对于朝中重臣,苏瑾州是要给些面子的,对他们的闺女可以没感情,可以不碰,但偶尔还是得来她们宫里走动走动,面子工程还是得做做的。
仅此而已。
苏瑾州回到养心殿时已近子时,王权在殿内伺候着,几次欲言又止,苏瑾州斜睨他一眼,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王全看着苏瑾州的心情还算不错,大着胆子提醒,“皇上,敬事房并没有记录那位娘娘的侍寝日期与时辰,您看要不要老奴提醒一下,万一怀了皇上的子嗣……”
苏瑾州嗤笑一声,“哼,王全,要不父皇喜欢你呢,是个心细靠谱的。”
王全从前是苏瑾州父皇身边伺候着的,从一个小太监熬成内务府首屈一指的大太监,自是有很多过人之处。
他笑笑,用它特有的嗓音说道,“是先皇抬爱了,所以您宿在那里的事到底要不要……”
王全不仅心细,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什么该做什么该说,掌握的炉火纯青。
苏瑾州捏了捏太阳穴,今日一早起床就在忙活,又一连安抚了两个女人,这会儿实在有些疲惫。
他挥挥手,打发王全走,“这事你记着,以后再说。”
王全知趣地退下,边走边在心里嘀咕着,皇上对那位到底是什么个心思?是重视还是不重视?
就连他这样的老家伙都有些拿不准了。
说重视吧,连个名分都不给,每次去时还都是偷偷摸摸的,说不重视吧,那又是这后宫里他唯一宠幸过的女人,有可能也是第一个怀了龙种的女人。
王全摇摇头,这位年轻的新帝可要比先皇城府深的多,以后更得小心伺候着,免得被抓了把柄治了罪。
王全走后,苏瑾州脱衣上床睡觉,刚躺下就觉得很不得劲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侧空荡荡的,缺少她的味道。
他瞅着漆黑黑的屋顶想着秦沫的睡颜,漫漫长夜,不靠思念她,真的很难眠。
即便如今她就在距离他不足百米的距离,他还是时常觉得她怎么离她那么远!
秦沫正睡得欢实,突觉背后一片温热,下意识拍出一掌,那一掌又快又急,在空中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传来,“是我!”
秦沫意识不清,但那声音和气息就是睡着了,她也分的清是谁的。
秦沫连续翻了两次身,重新深深睡去。
软玉温香在怀,心里总算踏实了,不消片刻,苏瑾州抱着秦沫满足地睡了过去。
养心殿外王全望着一闪而过的黑影,狐疑地问,“林护卫,方才那黑影咋回事,你看见了吗?”
“谁知道,您老溜达吧,我回去睡了!”
“哼哼哼,那咱家也睡去了。”林修都不急,他操哪门子的心。
整座皇宫陷入半沉睡中,当值的宫人和护卫们打在幽暗的烛火里打着瞌睡。
宋婉婉失眠了,除了秦沫她又出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程敏这女人自打入宫开始便是特殊的存在,她不喜与人交往,整日待在自己宫中,从来不争不抢,对见不见得着苏瑾州并不在意。
苏瑾州以往去她宫里时也只是短暂的停留,并且还是在她初入宫时,近一年来,几乎都没怎么去过了,她照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仿佛苏瑾州去与不去都无所谓。
这是宋婉婉很乐意见到的,哪朝哪代后宫的女人不是一批又一批的进,哪个皇帝不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照此下去没有三两年,苏瑾州就会把程敏这一人物忘记。
可是,今天,一反常态,程敏不再顺其自然地生活,她开始争宠了,看似用得方法愚不可及,实则聪明得很,锅都让宫女背了,自己的形象却丝毫不毁,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
宋婉婉能不担心吗?
程敏出身好,后台硬,是宫里唯一一个与她宋婉婉平级别的的妃子,她以为她是没什么野心的,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她或许从来就是比秦沫更让人忌惮的那个。
宋婉婉当然睡不着觉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可不想让别人跟她争人,争地位。
秦沫那儿仍然是人来人往,今天这个去坐坐,明天那位显摆显摆自己的东西,后天那位又突然有了新想法,问秦沫到底行不行。
她怎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她们这些人来她这里怎么就来去自如呢?
“你们来我这儿,没人拦着?”
那些人狐疑,“没有啊,门口的守卫特别好,看到我们来都笑眯眯的!”
秦沫,“……”
她想,他们也不能光拦着我吧,我也出去溜达溜达?
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被拦住了,“娘娘,你不能出去!”
“哎呦嘿,你们专门管我啊!”
守卫笑笑,上面就是这么交代的,只要看着不坏谁都能进院子找娘娘聊聊天,但娘娘身体虚弱不宜走动太多。
当然男人除外,除了皇上,所有的男人不得入内,包括太监。
这天,苏瑾州一天都没有露面,已经晚秋时节天气稍稍有些冷,跟那些个娘娘们东扯西扯了一天,也挺费心力的,晚间洗漱完刚要入睡,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秦沫没理会,她就是不开门,那男人也有办法自己进来呀,她巴不得躲他远远的呢,才懒得费劲穿鞋下地。
敲门声不止,稍微仔细一听,便听出了区别,这不上是苏瑾州的手法。
“谁?”
当然不是小桃,小桃敲门一般都会叫她一声小姐,这个点儿了,门口的守卫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来她的院子了。
秦沫披衣下床,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把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握在了手里。
她又问了一遍是谁,回应她的只有两声当当的敲门声。
秦沫的火气嗖一下就上来了,还跟她玩儿什么这一套!
她腾的一下打开门,实在没想到会是他!
隔着几米的距离,秦沫往院门口望了望,“你把他们怎么了?”
男人斜倚在门板上,不答反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
秦沫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门板上,“有什么好好奇的,齐大侠不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的吗?”
齐牧侧头看她,调侃,“你这人就是这么无趣!”
秦沫撇撇嘴没搭话,有趣无趣关他什么事。
她抬头看看天,本应一望无际的广阔被高高的宫墙围成了方寸大小,在夜晚微弱的烛火里更显得压抑不堪。
看着眼前愣神女人,齐牧抿抿唇,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高墙外是自由广阔的天地,那里才是她的自由所在。
为了那个男人,她已经压抑了三年,如今又被困在这里,她一定很难受,很难受。
她不应该属于这里,她应该像老鹰一样高鹏展翅,像骏马一样驰骋疆场,像小鸟一样自由飞翔……
一句话就那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这次毫不掩饰,直白的想听不懂都不行,“秦沫,愿不愿跟我走,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愿意!”
秦沫想也未想,回答的干脆利索。
齐牧有点受伤,“哪怕你考虑片刻,都是给我面子。”
“根本不用考虑的事情装着费那心神有什么必要,齐牧,假如你对我这么有那么点特别的心思,麻烦你抠了去,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秦沫的话也很直白,她从来就不是个不干脆的人,除了曾经在苏瑾州身上磨磨唧唧过。
何况她和齐牧真的不熟,苏瑾州跟她好的那些年,好像还并未认识齐牧,她与他的交集仅限老张包子铺和那次山谷中,勉强算是认识。
齐牧苦笑,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与一个姑娘表白,就这样被无情地拒绝了,干脆地不给一丝希望。
齐牧不认输,“我不合适,他就合适?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何必跟个囚徒一样被他关着,你不是不想走,而是有后顾之忧。”
齐牧循循诱导,“而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些,所以,秦沫,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问的不确定,她的眼神太过淡定,淡定到没有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