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哥哥的妹妹
小学时的许韶，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宇航员，乘坐火箭飞上太空，在星际间穿梭遨游。
虽然这不是他喜欢吃果冻的理由，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小孩子的理想，一个遥远的、对于现在来说却又不切实际的梦。
中学时的许韶，进入了青涩懵懂的青春期，仗着自己弹得一手好琴，一到午休时间，就跑到音乐室里，把门窗反锁紧闭，开始弹奏一些华丽炫技的曲子。
中途休息时，透过镜子看到门外站着许多围观的同学，他才微微一笑，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哪怕曾经被人暗恋过，哪怕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上过学校的名人榜——
这也仅仅只是在他正值青春期时，表现欲太过强烈所招致的后果，所以他最后也并没有回应任何告白。
或许是还没有遇见那个能激发恋爱欲望的她，或许是除了她，没有人能吸引他的注意。
只不过等到青春的热潮褪去后，显露在在空旷沙滩上的景象，也只有一片光秃秃的，他的感情史罢了。
骑着单车，吹着海风，后座上坐着自己喜欢的女生，两人说笑，彼此倾诉着数不尽的甜言蜜语——
这是多少男生梦寐以求的场景。
只不过现在，21岁的许韶做到了。
骑着“小羊”牌的电动车，因为性价比高；吹着湿气十足的风，因为刚刚下过暴雨；后座上坐着女生，因为是好朋友的妹妹——
两人沉默，因为无话可说。
海天园距离玥华苑大概有四公里左右，是一段相当长的路程，许韶不知道身为路痴的沈绘是怎么淋着雨走过来的，但至少回去的时候不能让她再吃一遍苦。
“脚抬高一点哦，前面有水坑。”
“好的。”
“刚刚给你的头盔，戴好了吗？”
“没……我不知道怎么戴。”
沈绘的语气怯怯的，像极了在面对老师提问时，迟迟回答不上问题的学生。
“我教你。”
话说完，许韶把电瓶车靠边停下，随后走到沈绘身边，接过了头盔，把绳子重新串好后，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
“唔!”
“合适吗？”
“好像……还一点点松？”
“这样呢？”
“嗯，合适了!”
帮坐在后座上的沈家千金把头盔重新戴好后，许韶继续开起车，让那一阵阵熟悉的风再次吹过脸庞。
毕竟她是大小姐，平时也几乎不怎么出门，有些东西了解得也极其有限，不过头盔这种东西，真的还需要去了解吗？
是了，坐在名贵轿车里貌似也不需要头盔……
唉，有钱人!
“许哥哥……”
“嗯？”
“感觉像是在拍mV一样。”
“拍mV？”
沈绘突然说出这句话，让许韶一下子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雨天》的mV里面，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的第二次见面，不就是在雨天吗？”
“是的，男主为了送还女主丢失的手镯。”
“然后，两人就跑到屋檐下躲雨，交流过后，开始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喜欢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记得没错的话，这句歌词就是后来男主的心声。”
“是的!后来女主人公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也是男主人公收留了她，给她做饭，让她洗澡，还用吉他弹唱给她听。”
“你这么一说，倒是——”
“mV的最后，不还是男主人公骑着单车送女主人公回家的吗？虽然只是回忆，但还是很感动很唯美的场景。”
“还有多久，我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许韶突然来了兴致，回想着歌词，并哼唱着这一首歌的结尾部分。
而身后的沈绘并没有唱出来，而是轻轻念出了下一句台词——
“等到放晴的那天，我们还是说了再见。”
放晴的那天，还是说了再见。
虽然已经听过无数遍，但这句歌词变成旁白从沈绘的口中说出来，却又带上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就像是遗憾过后的释然，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色彩，悄无声息地来，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留下。
“明明最后放晴了，为什么不是《晴天》，而是《雨天》呢？”
许韶似乎是在问沈绘，但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仔细一想，男女主人公从相识到相恋，不都是在雨天吗？小雨时的初见，大雨时的交谈，暴雨时的晚上，依偎着入眠。”
沈绘的声音空灵悦耳，此刻又恰好在许韶的耳边，让后者听着耳朵痒痒的，甚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明明是他们的悲剧，最后却放晴了。”
“悲剧吗？倒不见得，男主人公从被人欺负的瘦小男孩，成为了被人人称赞的优秀警察，女主人公也努力实现了梦想，当上了老师。”
“两人还是分开了。”
“比起恋人，他们更像是同病相怜的人，放晴，是爱情的悲剧，但却是人生的喜剧，他们得到了成长，变得更加成熟，能够昂首挺胸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苦难。”
“……你说得很好。”
沈绘的解读，是许韶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这首《雨天》在他眼中，就是一首诉说遗憾的歌曲，哪怕最后的放晴，在这首歌整体的基调上来看，更像是一种以乐写哀，更衬出了男女主角彼此错过的遗憾。
可是沈绘却不同，她给出的观点不仅仅只是着眼于爱情，而是开阔视角，关注于成长和蜕变。
是啊……对于男女主角来说，放晴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的证明呢？作为警察的他在烈日炎炎下执行任务，作为老师的她在书声朗朗中教授知识——
毫无疑问，他们的人生放晴了。
听过沈绘的这几句解读后，许韶感触极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导致他没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就这么碾了过去。
而突如其来的颠簸让许韶瞬间惊醒，也让沈绘娇呼了一声，双手顺势就搭在了前面人的腰上，却又如同烫手一般马上抽回。
“抱、抱歉。”
“我的问题，刚刚想得有些入迷了，没有看路。”
“想什么呢？”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觉得很有道理。”
许韶缓缓地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个字都格外有力。
“或许只是我过度解读了而已，毕竟阿伦也说过，这首歌是写给他曾经某一段遗憾之恋的，说不定遗憾才是《雨天》的主旋律。”
“是《晴天》。”
“嗯？”
“沈小姐说的没错，是晴天。”
“啊……许哥哥的意思是。”
“我们的mV，不是雨天，而是晴天。”
沈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许韶这句话回答的是她最早的那句话——
大概是在感慨，到目前为止，两人相识的过程和歌曲的mV剧情十分相似，有不少地方甚至是几乎重合。
“是吗？不过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变化啊？就短短几个小时。”
“有啊，几天前‘许哥哥’还是入室作案未遂的歹徒呢，报警电话是’沈小姐‘打的。”
“噗!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好好笑，可是你也说了嘛，那时候只能这么做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吧，喏，歹徒又回到罪案现场了。”
两人一路聊着天，时间确实是过得很快，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玥华苑的大门口。
不得不说，玥华苑确实是一个高档到不能再高档的小区，就单是这个气势磅礴的大门，就让人望而生畏了。
“您好，请刷脸。”
小区保安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制服，小跑到电瓶车前，指示许韶到机器面前刷脸，从一整套流畅的动作来看，可以说是相当训练有素。
“不，我不是业主，她才是。”
“那这位小姐，您请。”
“好的。”
沈绘来到机器边上，扫描过后，屏幕显示出一个绿勾的图案，这也意味着业主的身份验证成功。
而许韶却被卡在了外面。
这让他十分不解——
明明上一次来还能顺利通过的？
保安则是立刻鞠躬致意，和控制室的同伴挥手后，只为了沈绘一个人打开了电控门。
“请问……他不能进来吗？”
“规定只有业主才能进出小区，如果对方是您的朋友，则需要登记个人信息后方可进出，一次登记仅供一次出入。”
保安非常有耐心地讲解着，沈绘听完后，则是转身走向一旁的许韶：
“许哥哥，要来我家里坐一会儿吗？”
“算了吧，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就先回去——了？”
许韶正想往下说些拒绝的话，手臂却被沈绘握住了，此时此刻，后者璀璨的眸光带上了几分期待，神情也满是恳求，惹人怜爱之余，又让人难以拒绝。
“想送给许哥哥一些东西，作为报答。”
“真不用，毕竟我和沈绪也是那么多年的——”
“和哥哥没关系!”
沈绘的音调陡然变大，但或许是因为她的说话习惯偏温柔些，目前还是属于细声细语的范畴
“许哥哥 给我煮好吃的饭菜，还借我浴室洗澡，帮我烘干衣服……我很感激，所以也要做出点什么来回应你。”
“其实你走那么远的路来送还项链，这就已经够了，沈小姐。”
许韶笑着摆了摆手，并没有任何想接受礼品的意图。
反倒是沈绘有些着急了：
“如果你不来我家，我就跟哥哥说你非礼我，反正许哥哥帮我吹过衣服，我的衣服上肯定有你的指纹。”
我嘞个……
要是沈绘真和沈绪这么说，那某位护妹狂魔估计得连夜坐火车过来把自己大卸八块，自己解释估计还没多大用，毕竟他的眼里只有妹妹。
“好好，我去，我去……”
“耶!”
上一秒还在严肃的沈绘，下一秒顿时笑逐颜开，能有这般快的变脸速度，也是没谁了……
经过一连串的繁琐登记，许韶总算是获批了进入小区的资格，甚至身上还要随时带着临时号牌，以防止突发情况。
就这样的安保力度，别说是小偷了，就连一只苍蝇，也得挂上号码牌才能进来，怪不得是高档小区，这样还能进贼的话，那贼的本事是有多高。
跟着沈绘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不仅仅是沈家兄妹的住处，也是他被“捉拿归案”的地方。
确认过信息后，全智能的主电源系统开始运转，只需要手机连接，就能自由控制整个房子的各种电器开关，包括总灯、中央空调等等。
看到这里，许韶才明白——
原来那个时候一直找不到电灯开关，只能摸黑去做饭，原来是因为这房子的灯还是智能的。
在灯光照耀下，整间房子的全貌算是彻底显露了出来，而对于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许韶先生，也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喊着那几个字——
卧槽，牛*!
沈绘让许韶稍等一会儿，自己则是急匆匆地跑上楼，似乎是要取东西下来，不一会儿，她就蹦蹦跳跳地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卡片。
“这里面是一万块钱，今天辛苦许哥哥了。”
“一万？可是你不是说要给我什么东西吗？莫非——是钱？”
“是呀~哥哥说过，有人帮忙的话，都是要付工资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根本没什么，照顾朋友的妹妹也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句话，沈绘缓缓低下了头，手中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过了几秒，又忽然抬头，眸子不再是以往那般温柔，而是涌出了些许气愤：
“为什么要老是哥哥、哥哥的……许先生，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想接受这种强迫式的好意。“
“强迫什么的......”
“如果我没有哥哥，许先生，你还会帮助我吗？如果我哥和你不认识，你还会帮助我吗？你做的这些，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是好友的妹妹，就要去特别照顾吗？如果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时候就会不管不顾了吗？”
不知为何，沈绘此刻的语气染上了一点哭腔，音量也大了不少。
“沈小姐……”
“每次帮助我之后，总是说什么‘毕竟你是沈绪的妹妹’这种话……可是，我难道就不能作为’沈绘‘，来得到许先生你的温柔和善意么？”
许韶没有做出回复，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许哥哥”又变回了“许先生”了么？
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
难道自己一直都是看在对方是沈绪的妹妹，才会这么照顾有加吗？
而沈绘则是很快擦干了不小心滴到脸颊上的泪水，忙不迭地笑着道歉：
“不好意思，刚才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这些钱，许先生就收下吧，因为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报答的东西。”
“这些钱我还是不能收，毕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就告辞了。”
“许……今天交流了很多，我很开心，也非常谢谢你。”
“我也是。”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给我听听你自己写的歌吗？”
“非常乐意。”
“那，再见？”
“再见。”
放下那张银行卡，许韶点头致意后，便往门口走去。
沈家的门，不仅进来要刷脸识别，就连出去也要。
不过没关系，沈绪老早就把自己的信息录入了系统，上一次都能顺利进来，可是这一次为什么……
“我来吧，抱歉，那天晚上我就已经删了你的信息。”
“麻烦了。”
沈绘扫过人脸识别之后，电子门应声而开。
“再见。”
“再见。”
他们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