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预知

之后，格里芬又看了几页。诸如遥远异位面涌出的魔法泉水，能够把人变成无害的小动物、某个城市出现了无法查明原因的自焚现象、某位新晋圣者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让格里芬大开眼界，直到索诺菲祢摆手告别之后还沉浸在浩瀚无垠的奇妙世界之中。

许多奇迹皆由好奇心引发，为了探索未知的一切，人能达到超乎想象的未来。因为追求探索之心正是前进的动力，正如好奇心是最好的老师。

良久，格里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只幼小、带着幼童特有的软乎嫩肉的手，即使是不受重视的过去也没有让这只手变得枯燥干裂，但也毫无力量可言。

男孩重重收拢了五指，可那份力道轻飘飘的，给普通成年人都难以造成伤害。

无力、柔弱。

但最终，格里芬还是浅浅呼出一口气。他告诫自己，还不能着急，也不用着急。他安耐下今天眼界阔宽带来的浮躁，耐心的梳理好心中的不平心绪。

无需着急，总有一天......

后续的想法在夜晚的安静下流淌进了男孩最深处的思维中。

格里芬走到书架处，拿出一本《能量之秘》静静的阅读了起来。

夜才刚起，可晨曦总会来临，不是吗？

接下来的第二天平稳度过，上课、休息、上课，顺便与来串门的索诺菲祢和幽灵姐妹聊聊天，在热情的露格席娜和害羞的希薇儿目视下用餐。

只有一件事，是格里芬必须要做的——

下午的课程最后，青年蒙特斯带上丝绸礼帽正准备离开，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的脚步并不快，似乎在等待着自从临近下课开始就心绪起伏不定的小学徒，等着格里芬开口。

格里芬没有察觉这份刻意。他捏着笔，纠紧了雪白的纸张，成功的让上面本就不太好看的字迹更为扭曲了。

格里芬在做一个决定，事关他的预知能力。

明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意味着明天他的预知能力会再次解锁。当然，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他不会因为这个踌躇。他反复思考也无法下定决心的，是要不要把他的预知能力告诉导师？

虽然之前的天赋检测已经测出了他的预知天赋，可格里芬也明白，在没有正式踏上普通人与非凡者那条界限上之前，就拥有不同寻常的能力，这是多么令人惊奇的事。

要告诉导师吗？还是隐瞒？

但其实结果只有一个。自认虽算不上太聪明，也算不上笨人的格里芬明白，以导师的能力与眼界，除非格里芬不再使用天生的预知能力，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而那时候被动的发现，绝对没有主动告知来的有利。他的灵感这样告诉他。

况且，他真的会放弃他的天生预知能力吗？先不说还有两次机会的命运指引，就说是简单的预知。预知的便利就不用说了，而且格里芬隐隐有种感觉，他的预知绝不是简单的预知，即使目前看不出来什么。

再加上，格里芬也需要导师对他的能力做一个指导。导师虽不是预言法师，但以导师九级法师的身份，肯定和预言法师打过交道，索诺菲祢说，导师还有个命运法师的好友呢！

男孩想了很多，实际时间还没过去几秒钟。但青年蒙特斯的步伐再是缓慢，也快要通过拐角处消失了身形。

格里芬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导师，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

听得此言，刻意放缓动作的青年蒙特斯眼角闪过一缕笑意，转过身来，轻轻挑眉：“哦？你有什么事？”

不知名空间流淌出来的光柔和的照耀在青年导师的侧脸上，在帽檐下的阴影使得那双灰眸带着深沉的色彩，双手随意的交握放在腰腹处，更衬的对方身姿挺拔，坐立也有贵族的礼仪风度。

也许是导师无意间透露的一缕放松，格里芬原本僵直的脊背也微微松懈了一些。

在格里芬出言挽留导师之后，导师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了。如今他们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的。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格里芬干脆的开口：“其实我自小就有一项能力......”

青年蒙特斯回想起本体传给他的那份记忆，对格里芬口中的能力有了一点猜测。

“预知，我能进行预知。”

青年蒙特斯更加正式的坐直了身体，虽然有着预测，但听到格里芬算得上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他还是不禁慎重了起来。

格里芬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的含金量，可见多识广的青年蒙特斯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普通人，在没有凝聚魔力之前就拥有了堪称天生异能的预知能力......这说明，此人的预言法师天赋远超常人！甚至，不是远超这个词可以囊括的。他有见过天生异能的记录。其拥有者除了意外死亡的，基本上都成为了顶尖的上位存在。

即使青年蒙特斯是灵魂法师，但弟子的预言天赋拔尖，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新收的小学徒不仅是天赋灵魂，还拥有顶尖的灵魂系天赋，再加上这强大到可以产生天生异能的预言天赋......

青年蒙特斯压下差点没忍住的喜意，问道：“有次数限制吗？”他此问是合乎逻辑的，天生异能是天赋超群的象征，实际能力其实有限，大多会有一些限制，最为明显的就是次数限制。

“每周一次。”格里芬回答。既然连预知都说了，限制就无所谓说不说了。

每周一次。青年蒙特斯暗中点点头。这已经是很低的限制了，对于生命悠长的法师，年才是基本时间单位，周？短暂到不值一提。

“预知范围呢？”青年蒙特斯转而问起更为重要的。

“这个......”格里芬一愣，这他还真没注意。

见格里芬支支吾吾的样子，青年蒙特斯了然。这孩子估计没有关注这些，不过，预知超出范围的人与事物会有反噬，既然这孩子是这样的表情，就说明没有遇到过反噬，也许是眼界有限没有预知过超出范围的事，但，这也意味着，预知范围不会约束的很小。也罢，算算时间，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

他沉吟了一下：“你今天告诉我，是因为明天你的预知能力又可以使用了是吧？”

格里芬点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导师。

青年蒙特斯按了按帽檐：“你的意思我明白，”他思考了一下明天的安排，“这样吧，你的预知先不忙用。明天晚上，还是在这里，我们一起探讨。”

他起身，拍了拍格里芬柔软的发丝，在男孩呆愣的神情下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微笑：“回去好好休息，格里芬。”

说罢，青年蒙特斯先离开了。他对于预言法师实在了解不多，以前也没有注意，准备今天先回去多看一些文献。或许，需要联系一下寇迩笛？

他沉思着。

预言法师是命运法师的一支，寇迩笛应该知道更多秘辛。况且，他和本体本来就准备让寇迩笛在将来为格里芬进行相应的启蒙教育的。

格里芬把一个炸弹丢给了青年导师，自己反而轻松了不少。收拾好笔记，罕见的喜形于色的蹦跶着回了房间。期间在路过一个挂钟的时候还好心情的打了个招呼：“挂钟先生，下午好！”

古老的黄铜挂钟在今早被叽叽喳喳的玫瑰妖精指认了出来，记忆并不差的格里芬很快回想起之前路过时候的异常，瞬间知晓是挂钟先生。

正在兢兢业业装作一个普通挂钟的挂钟先生听到了呼唤声，尘罩上蹦出两只时钟似的眼睛，伴随着“嘀嗒嘀嗒”的指针转动声，视线落在了仰着头的男孩身上。

“嚯嚯——”挂钟先生的男高音笑声让格里芬耳朵一颤，“小少爷，下午好！”

格里芬忍不住揉了一下耳朵：“不打扰你工作了，”主要是自己还有作业要做，还有，每次和挂钟先生说话耳朵都得被刺一下，“再见，挂钟先生。”

男孩礼貌的笑笑。

望着格里芬远去的背影，挂钟先生的时钟眼睛乱序的转悠了两下，叹息着：“唉～多可爱的小孩子啊，怎么不活泼一点呢，多和我说说话不好嘛。”

时间很快来到新的一周的第一天。

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是导师的书房。

格里芬在这已经有一会儿了，导师只招呼他让他先坐着，就自顾自的闭眼思考着什么。他只能时不时瞥着导师，久违的紧张了些。

“好，你开始吧。记得，预言与你的未来法师之路相关的，时间度量是这一年之内。”

青年蒙特斯突兀的睁开了眼睛，惊鸿一瞥灰眸里的锐利色彩，他神色稳重，嘱咐着格里芬。

这个预言很讨巧。它的范围很大，但正适合测试。昨天青年蒙特斯回去翻了很多资料。预言法师的预言可以是精准预知，也可以是模糊预知。这就是模糊预知。而模糊的预知会自动根据预言法师自身的能级调整，大概率得到的结果也很模糊，但至少很少伤害到本人。

就算运气不好遭到了反噬，青年蒙特斯也准备好了救治手段，保证不留下一点后遗症。

“嗯。”格里芬抿唇，旋即闭上眼睛。

预知其实不需要闭上眼睛，不过这是他的习惯了。

随着格里芬的思维逐渐沉静，一股异样的波动展露了行踪，那是叩问命运的敲门声，也是命运回旋往复的潮汐，玄妙到不可言说。

青年蒙特斯顿时神情肃穆，眼睛极速的捕捉着相关的能量数据带入计算，但越计算越是心惊：这个能级......

预知还在继续。

仿佛有无数讯息匆匆来到，又毫不留恋的离去，光怪陆离的在格里芬无人发觉的视角里乱窜着。

格里芬默念着：与我相关的......一年内的......又和法师之路相关的......

如此反复，把要求牢牢记入脑海。

一秒、两秒......青年蒙特斯默默测算的能量幅度不再起伏，玄奥莫测的命运气息也渐渐褪去，徒留下缓缓睁开眼有点恍惚的格里芬。

“失败了？”由于格里芬预知时的表现，青年蒙特斯实在有点摸不准。

那个能级过于惊人了，但格里芬的精神海、灵魂、身体一点额外波动也没有，格里芬也还没有凝聚魔力，就算是天生预知能力，就算预知失败，也应当会有作为代价支付的，或是体力，或是精神力，亦或......灵魂之力。

以青年蒙特斯高级法师的眼力，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几眼，没有发现格里芬任何作为代价支付而导致萎靡的表现，也没有预言反噬的样子。

但他还是摸不清。一方面，这个能级过于高能了，而预知的范围还是挺模糊的，不至于一点看不到。另一方面，没有代价的表现似乎预示着失败，但......青年蒙特斯感知着小学徒传来的情绪波动，有点恍惚，有点疑惑？

格里芬反应过来，摇摇头，有点苦恼的皱起眉头：“应该是成功了，可是，我看不太懂。”

“......你详细描述一下。”

格里芬看了颇有兴趣的青年导师一眼，优雅的贵族法师一只手叩击着沙发扶手，节奏感十足。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看到了......一朵花。”

“怎样的花？”魔材还是？

“紫色的，带着金边。小小的一朵，叶子是弯曲的，长在崖顶上......”格里芬回想起预知的那道画面，这是一个静态的画面。中心就是他看到的这朵紫花，孑然立于遍布岩石的崖顶，周身没有一点其它花草。而崖下，是显露一角的人类小镇。应当是人类吧，那样的建筑样式是很适合人类这样体型的生物生存的。

格里芬把看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青年蒙特斯沉思了一会儿，先放下内心对格里芬预知能力的研究欲望，说：“既然你已经预知到了内容，虽然是不知精确度的内容，但想必对你来说真的是有需求的。对象不一定是花，可能只是有相关性而已。我有几个问题，虽然你可能回答不上来，但我希望你还是好好思索一下，当做经验也是好的。”

“我明白了。”格里芬郑重点头。有时候预知重要是重要，但解读的角度也很重要。导师用他的眼界为自己的预知画面进行提问，本意上就是培养自己的预知视角认知。格里芬自然懂得导师的良苦用心。

“一，为什么你认为这是人类的城镇，而不是异族的？不要提建筑方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和人类相仿的身形、相仿的审美的种族，我之前提过的精灵族里就有不少是。”

导师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就是这样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温度的平静问话，反而让格里芬汗颜。他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人类的，即使他也当然明白和人类相似的种族也有不少，但书上学到，一到实际情况还是跟从了下意识的认知。

“那个......”男孩支吾着。

“二，细节。崖顶......什么样的崖顶，土质如何？风向呢？植被覆盖率呢？就算那朵花的周围没有，其它地方的植被呢？建筑的方式到底是哪种方式？比如屋顶是防水式的还是平板式的，高度如何？也有天空吧，最简单的，天空的天气怎么样？晴天还是阴天？......”

导师语速不快的丢出一个又一个问句，对于前面这些，格里芬低下头，他没注意太多。倒是天气，格里芬默默回答：“阴天......”

但只是一个天气而已，不足以让导师满足。青年蒙特斯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地点推测的必要条件。如果预知地点都不知道，就算预知了又怎么去获利？”

不服务于预知者的预知，就和知晓遥远的位面有一场风暴一样，太远了对自身造不成什么影响，知道了也仅仅只是知道了，只能当做谈资。

格里芬、格里芬被批的差点把头埋到腿上，心里默默记下导师说的话，听肯定是听的，但现在，还是让他沉默一会儿吧。感觉现在的导师让他不太敢说话，有种一说话就会被冷笑着狠狠惩罚的预感。

青年蒙特斯瞄了一眼小学徒，小学徒心里想什么他门儿清，内心冷笑两声，以为装鸵鸟就能躲过了？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接着说：“你知道对于预言法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格里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踌躇着，该回答吗？回答的话，他其实不知道答案啊。不回答的话，感觉也不太好。

在格里芬还在思考回不回答的时候，青年蒙特斯已经说下去了：“是精确度！或者说，可能性。”

精确度？可能性？这倒是格里芬没有接触过的。

“预知的内容可不是百分百发生的。它们是可能与不可能之间的，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这方面的度量就需要预言法师对此做出测算，算出其实现的可能性百分比。格里芬，测算就不提了，你还没有学，但你隐约感觉的可能性是怎样的？这点，你应该还是说的出来的吧。”

格里芬沉默，格里芬渐渐皱眉。

青年蒙特斯手指一顿，不再叩击，沉声道：“这你也不知道吗？”话语中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怒火。

这是最基本的，即使是什么也不清楚的小白也会注意的常识性问题。

格里芬小心的瞥了一眼带着怒意的青年导师，迟疑着说：“......我......”

他的沉默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惊觉他真的没有注意！

格里芬每次预知完，都是没有一点怀疑的，潜意识里就认为一定会发生的态度。怀疑是否会发生这种事，从来没有过！

以前不觉得怎么，因为确实，凡是预知到的，都实现了。现在一回想，才发觉这种态度的诡异。怎么可能一点怀疑也没有呢？但是，奇异的，就算是反应过来的现在，他对预知的内容还是确信不疑的，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格里芬把他情感上全然信任，理智上也没太否决的情况说给导师听。望着听完后一脸深思的青年导师，格里芬茫然的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对？”

一副病人面对医生问他是不是得了绝症的可怜表情。

青年蒙特斯原本在思索这种情况是否也是可能的，见小学徒这幅可怜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本来在格里芬解释后就不剩什么都怒火彻底熄灭，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带着点安慰意思的说：“不必担心，虽然在我所知范围没有先例，但，我之前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的天赋远超常人，既然你的灵感都这么告诉你了，也许，你所预知的就是天然最大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