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玉柳拂剑心,莫潇智清明。
此刻莫潇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猩红之色,他扭曲着脸庞,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尤其那高崇德就好像身在巨兽之口一般。
那边盈动着血光的长剑,此刻就像是死亡的獠牙。莫潇全然听不到,那反反复复的求饶之声。
在高崇德懊悔惊惧的眼神中,宽云铁剑慢慢的抬起,莫潇口中轻声咛喃道
“兑端……血月起,气海化……戮空……”
与之对应的则是那苦苦的哀求
“对不起!!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铿!!”
宽云铁剑在空中,撕扯出刺耳的呼吸,下一息便会将面前这个纨绔恶少人首分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对白皙如玉、纤细柔美的手,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柳丝,紧紧缠绕住了莫潇那即将挥落的铁臂,仿佛要将这狂暴的风暴平息于无形。
“徐大哥!不要!”
这声呼唤,宛若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带着一丝不可阻挡的坚决与温柔,穿透了莫潇心中的狂暴与杀意。
剑锋,在距离高崇德脖颈仅二尺之遥的地方,颤抖着,迟迟未能落下,仿佛被这股清泉般的呼唤所感化,收敛了它的锋芒。
剑身上弥漫的浓烈杀意,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直冲高崇德的脑海。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如同寒冰刺骨,让他面如金纸,双眼圆睁,满脸都是对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他微弱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如同一块失去生命的烂泥。
柳昤双面带担忧的神色,脸上的轻纱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露出了那张白玉无瑕、清丽绝俗的脸庞。
她虽没有习过武,可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克服了对莫潇不祥气息的恐惧。用两只手死死的握住了莫潇的手腕。
自小便喜爱江湖话本的她,哪怕没有见过,也隐隐的猜测莫潇此时,煞气缠身,杀意冲天,哪像个正道侠客?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了呀!
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张带着痛苦之色脸庞,强忍着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柔声说道
“徐大哥,这人是死是活,不要紧,可若你这一剑麾下,可真就没法回头了。”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牵扯了,行吗?”
那近乎于哀求的话语,终于让怨烧神魂的莫潇找回了一些理智。眼中一点清明蔓延,几番纠缠挣扎之后那赤红的双眼中愤怒和杀意才缓缓的退去。
紧跟着还有如溃散的堤坝般消散颓靡的真气。
莫潇口中泌出鲜血,脸上一阵苍白,真气又如缩头乌龟般收回了丹田之内任凭他如何调动也如一潭死水,无动于衷。
半晌,他才平复下体内的气血,望向了那还带着关心之色的柳昤双。
“咳!多……多谢昤双了!刚刚心神失守,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吓到你了吧?”
柳昤双眼角还有半滴挂着的泪珠,她摇了摇头说道
“徐大哥是为了护我!我又怎会怪你呢?来我扶你!咱们快回去吧,给你疗伤要紧。”
莫潇看着那搭在自己臂上的双手,虽是虚弱可还是立马撑着剑说道
“昤双!男女……授受不亲,我没事的,你放开我吧!”
说着还要用宽云铁剑当拐杖超前挪去,可柳昤双却小嘴一抿,面带愠怒之色,两手扶的更紧了,身子微微贴近,倔强的说道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徐大哥,莫要做扭捏姿态,伤势要紧!快!”
莫潇闻言脖子一缩,鼻中淡淡的兰香好像乱心之毒一般,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背后的伤口都不觉得疼痛了。
眼见柳昤双是打定了主意,他也不再坚持,两个身影搀扶依偎着向柳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莫潇回过神来,心中却似地龙翻身一般震动异常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跟傻子一样?什么都想不明白了?先前小米儿而入魔的时候,皓月真气的纯净属性,可以帮他明心见性,可为何昤双只是与我触碰,便能轻易的压回我几乎入魔的真气,怪哉!怪哉!其中体会就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
“还有我好像要抓到答案了,为何?为何又那么朦胧?”
“不行!等会我要问个明白!”
……………
夜幕低垂,柳府内灯火阑珊,却掩不住一股紧张与忧虑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在听到忠伯告知柳昤双第一次带着莫潇出去就险些被掳掠走,柳源和秦婉仪大吃一惊。
本来想着招收护卫只是花钱买个心安,可谁曾想转头便发生了如此惊险的事情。
夫妻二人带着忠伯快步来到了莫潇的房间门口,刚好撞上了拿着金疮药,白棉布的柳昤双。
柳源和秦婉仪面带焦急之色,对着柳昤双问道
“双儿!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秦婉仪快步上前,用手在把住了柳昤双的手腕,双眼有些红晕的问道。
“这个高崇德!真是胆大妄为!平日里无法无天就算了,居然还如此欺负我女儿。”
一旁柳源面带阴沉之色,眼睛却也担忧的看着女儿。
柳昤双可没有心思再去谈论此事,如今房间内莫潇伤势还没有完全治疗完毕,她口中快速说道
“哎呀,娘!爹!女儿没事,你们快让开,徐大哥,他为我挡刀,受了伤还没上药呢!”
柳源看着女儿如此迫在眉睫的样子心下虽然有些不舒服,可嘴里还是说道
“双儿,家中有医师,为父去让人喊他,你也不用操心了,快跟爹细说说今天的事情。”
柳昤双面带忧色,口中快速回道
“徐大哥是习武之人,他的伤势岂是寻常医师可以诊治的?况且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我做!娘,你让开~”
说着她拨开了秦婉仪的手就要推门进入,可黑着脸的柳源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双儿!他行护卫之职受了伤,虽是有恩于咱,可那本就是他应当之责!你作为我柳家长女,却替他行疗伤之事,况且孤男寡女还可能有肌肤之亲,这成何体统!!快将东西放下,我随后便将那医……”
没等柳源将话说完,柳昤双便巧眉微立,琼鼻轻耸的打断了他的话语
“哼!体统,体统!爹爹自己去提桶吧!就是要去,才不听爹爹的!”
柳源气的脸上由黑转红,口中忿忿的说道
“是不是对他有私情?不许!他只是你的护卫!你却如此对他,这要传出去,其他人怎么议论我柳家?”
柳昤双俏脸一甩,自顾自的推门而入,只留下了一句
“爹爹,您若是这么想,那女儿自是无可奈何!哼!”
听到这句话原本城府颇深的柳源嘴都要气歪了,看着面前“砰!”的一声关上的门扉,他却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哎呀!夫人,你看看双儿!我……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反倒是秦婉仪看着女儿急冲冲的样子,有些慈祥的笑道
“老爷,好啦~什么引狼入室?这孩子能为双儿挡刀,最起码我看着品行不差,况且双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你虽然一直教她知书达理,倒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这骨子里似你这般硬要她做什么,她就偏不做什么,老爷咱们就顺其自然吧。”
柳源听罢也只能脸上表情精彩无比,最终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随后带着忠伯拂袖离去,只有秦婉仪眼中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随后含笑跟上。
房内…………
莫潇斜倚在木桌旁,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初雪覆盖下的寒梅,透着一种脆弱而又不屈的美。身上的单薄中衣,被血渍斑驳,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更添了几分惨烈的气息。
那盆热水散发着袅袅热气,与周围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抹温暖,试图驱散这房间内的寒意与莫潇身上的伤痛。
柳昤双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她的步伐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中的莫潇。她将手中的棉布和金疮药缓缓放在桌上,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她对莫潇的细心与关怀。
当她的目光落在莫潇那痛苦而隐忍的表情上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心疼。
开口柔声问道
“徐大哥,好些了吗?接下来要做什么?”
莫潇嘴唇有些颤抖的看着柳昤双说道
“昤…双,有劳了,你可以出去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柳昤双却一口否决,她坚定的说道
“徐大哥,又在胡言乱语了,你伤口在背后,如何又能自己上药?”
“这……”
“好了,徐大哥,你且说吧,你是为了我受伤的,这种事情自然是我来帮忙啊。”
“唉,好吧………”
莫潇对上那决绝的眼神,他也只能退却,却是若是一人治疗伤口却是多有不便。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
“昤……昤双,那就有劳你帮我褪去上衣至腰间,门口我已经用烈酒浇过,你帮我撒上金疮药便好了。”
柳昤双重重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接下来的行动。
她绕到了莫潇身后,此刻的她,脸上突然晕生出淡淡的双颊红晕,脖子也微微发热,仿佛一颗熟透的蜜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显得格外可爱动人。
毕竟为男子脱衣这种事情她平生还是第一次做,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扰了正在忍受巨大痛苦的莫潇。
她伸出那双如细丝般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触摸到莫潇那坚实的肩膀,宛如纫针般细致温柔。
然而,当真将那贴身的中衣褪下的那一刻,原本有些暧昧的情绪却并未出现。
柳昤双的美目中充满了震惊——她看到的是莫潇那宽阔而白皙的背上两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更让她感到心悸的是,除了这两道醒目的伤口,他的背上还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刀伤、剑伤,甚至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
这些伤痕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但那些伤痕依旧历历在目,令人震撼。
她眼中噙着泪花,轻轻的将金疮药洒在了莫潇的伤口上。
“嘶——”
莫潇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伤口的疼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无比,咬紧牙关,硬是没有让自己喊出声来。
上好了药柳昤双有些悲伤的为莫潇缠上棉布,房间内静似针落可闻。
莫潇此时大汗淋漓,他背对柳昤双将刚刚的忍耐已久的问题轻声问出
“昤双?”
“嗯?怎么了,徐大哥?可是步骤有误?”
莫潇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有问题想问,你可以跟我说实吗?”
柳昤双下意识的回答道
“徐大哥,你说!”
记忆一点点从莫潇眼前划过,他娓娓道来
“昤双?今日,你于那马蹄之前,明明无有还手之力,为何还要冲上前去,难道你不怕死吗?”
“还有,若是知道自己挺身而出,会遭人非议,你……还会去吗?”
莫潇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他全神贯注的听着她的答案。
反倒是柳昤双似理所当然般的说道
“我读书啊,我是柳家长女,希望可以帮上爹爹,所以有些事情我既看到了,那就想去做啊,书上是那么说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至于闲人怎么说,可能当时会气急吧,可过后,为何还要为这些人生气呢,我又没有做错!那我为何要怕呢?”
此话语,犹如晴空霹雳,猛然间在莫潇的心湖上炸响,激起层层波澜。
它虽源自一位姑娘略显青涩的唇齿之间,却蕴含了无尽的力量,如同一道轰雷,穿透了莫潇内心的阴霾,将他长久以来的积郁与困惑一扫而空。
莫潇的口中不自觉地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出来的,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震颤:
“我既无过,何罪加身?是了!是了!!”
他的语气由最初的迷茫逐渐转为激动,双眼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他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柳昤双望着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疑惑与好奇。她不明白,为何这样简单的话语,竟能让莫潇有如此大的反应。但
她也感受到了莫潇身上那股正在悄然变化的气息,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坚定与释然。
而莫潇,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心海之中,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对!对!昤双说的是对的,我为何要在意他人的看法!我所行本就是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天地!”
这时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那熟悉的身影和那亲切的问话
“臭小子!你学什么剑?”
莫潇终于明白了徐谓侠一直做的,想教给他的——原来,剑道并非仅仅是为了旁人而行侠仗义,更是为了守护自己内心的光明。
当遇见那些看不过眼的事情时,即使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安一些,为了让眼前的世界更加干净一些,他也应该毫不犹豫地出剑!
所以徐谓侠和自己用同样的剑招,自己却一直比不过爷爷。
莫潇明悟了,他脑海中此刻清醒无比
“出应该出的剑,做应该做的事!这就够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柳昤双眼神中带着佩服和感激之色。
此刻丹田内枷锁尽去,莫潇可以感觉到只要他此刻运行功法,云涌境巅峰的实力将瞬间恢复。
在真气蕴身的滋养下,背后的药力和皓月真气的疗伤之效互相辅佐。让背后的刀伤都不再感到钻心的疼痛了,面色随即也平稳下来。
柳昤双见状,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宽慰,以为那金疮药已悄然发挥了效用,正欲轻声细语地询问莫潇的感受,却未料到他竟猛地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的脸颊瞬间如同初升的朝霞般绯红,心中既惊讶又羞涩,仿佛有千百只小鹿在胸膛里乱撞。
她本欲轻轻挣扎,欲从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中抽离,但耳畔却传来了莫潇那略带激动的声音,那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无尽,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转而静静地聆听。
就听到莫潇语气有些高昂的说道
“昤双!你简直就是天才!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先前我因心境问题,体内真气受损,迟迟不能康复。我自山西行至郑州,被心中的迷茫一直折磨的寝食难安,销形立骨。”
“又找不到解决之法,心中愁苦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唉!”
莫潇长叹一声,随后又转悲为喜对着柳昤双说道
“没想到昤双你早就看出我的异色,想必今日出行和刚才话语都是你为了解决我的心境问题而对症下药!真是环环相扣,既智且善!”
莫潇越说越开心,眼中几乎溢出对于柳昤双的钦佩之色
“昤双你蕙质兰心,老听爷爷说巾帼不让须眉,如今见到你才知仅凭女子之身,你的聪慧,你的才智,便已让我佩服至极!”
“真是柳暗花明,路遇贵人啊!!”
而听到莫潇妙语连珠的称赞
柳昤双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