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女朋友
烧焦的小厅中，沉默的两人对视。
“把右手伸出来。”夏雨晴淡漠地说，像数学老师拿着戒尺准备打不听话学生的手板。
零号清楚事情不会像打手板那么简单，事如所料，刚伸手右手臂便被完整地切下，高热能量束比之任何刀刃还要锋利，鲜血无法喷涌因为已经被高温焊死。
手臂掉落时零号还是懵的，他不敢相信夏雨晴真把他手给砍了，不去看还以为掉到地上的是颗蛇头。
话说房间里也没有蛇。
疼痛很快侵蚀零号的神经，他青筋凸起，前所未有的暴戾情绪影响了他，让他一瞬间竟对夏雨晴产生了杀意。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夏雨晴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还以为是错觉。
她咧开闪亮的编贝，试探着说：“你很不服气啊，我可以给你三年。”
零号默默去捡手，手指在触碰断手之时，断手烧成了飞灰。
“……”
夏雨晴抱着胳膊冷笑着。
零号抬起头，重新站直，冷峻着脸走出小厅。
“疯婆娘。”
夏雨晴假装没听见。
出门见到待机的雨婧，径直越过了她，经过厨房，又见等在那里的一众女仆，还有东方姝静。
东方姝静眼珠子瞪大，看着零号的断臂啧啧有声，“活该啊活该。”
夏雨曦不在，满场中大概也只有夏雨曦会关心零号，不过夏雨曦让夏雨晴给关在了房间。
出了主楼，中二少女等在门外，她还穿着来时的猫耳女仆装。
阳光没什么精神，只有猫耳女仆始终明媚。
樱看见断了手的零号，愣了愣，想开口却不知如何执言。
“你的事我很抱歉。”零号表明来意。
樱原本看他怪可怜的，此时道歉的话一出口，立马怒火中烧。
这是道歉能解决的事？！
“为什么要道歉？”樱英气的眉毛凝了起来。
“这样说你可能不信，当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并非我的本意。”零号说，“当然，我不指望你的原谅，你想让我负责我可以理解，但正如夏雨晴所说，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樱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在她的真容面前可以做到如此自卑，她见多的是夸夸其谈，还有海誓山盟。
一个女人只要长得漂亮，那么男人就有一万个理由喜欢你，甚至有一万个理由为你去死。
樱清楚男人的心思，她自小就是被当作男人培养的。
夏雨晴的话樱不可否认，他们国家对于欲望一直是疏于防范。尽管如今各国均统一使用方舟律法，他们同样有了严格的分级管制，怎么说呢，或许是源于基因深处对理智的一种反抗吧，初中谈恋爱的人非常多。
他们国家成为了第一批变更成年人年龄线的人，从曾经的22岁成年到18岁成年，到如今的16岁成年，尽管没有方舟某国14岁成年那么夸张就是了。
樱很庆幸自己初中时没那方面的困扰，他穿着男校服上课，经常收到装满一整个鞋柜的女生的情书。
憧憬某个男生成为奢想，没有哪个男生比他强，他单手能把整个空手道社按在地上摩擦。
这怎么可能恋爱嘛！
起初好哥们倒是有几个，不过由于他的孤僻，以及强大，总让人望而生畏，渐渐的好哥们也没了。
读了好几轮高中，只交到了一个朋友，就是她现在的朋友，小池薰。
尽管没谈过恋爱，樱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常照着镜子自己发花痴。
对嘛，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有男人拒绝嘛！
自己还是主动的那一方，换作高中那帮青涩少年，恐怕会激动地给她下跪！
她还嫌弃男人老咧，三百多岁啊！她才二十三！跨了三个世纪！
樱想这件事想了很久，尤其想到被男人抛下岩浆池那幕，半夜睡不着起来扎巫毒娃娃。
她那个荒废了几年的巫毒娃娃再次派上用场，这次写的是“零号”两个字。
可是人是会变的，变得还很快，樱切身体会到了。
或许这就是“成熟”？
前一个星期她恨得睡不着觉，第二个星期她开始扎娃娃，第三个星期她只是每天躺在床上两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第四个星期，还在想，平静的想，有种看透人情冷暖看透世界似的，觉得任何一切都无所谓了。
樱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从不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于是看透了一切的樱又拼命去找男人的优点——活得久，没错，男人活得久！他的寿命可能比S级还要长，她立誓不结婚的理由之一不正是怕自己找的人短命？
这么看来男人也不是没有优点。
一个人在徘徊中最容易迷失，当那个人看到唯一的一座港湾时，即使知道那座港湾里什么也没有，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停靠上去。
“你……你的手怎么样？”樱关切地问。
零号一愣，点了点头：“没事，过几天就好。”
“嗯……”又是较长的沉默，与陌生人的谈话需要每一句话经过大脑思考，“我、你住这里吗？我能搬过来吗？你会等我吗？”
一连三个问题，显示了少女内心的不安。
零号依旧点头，他想着等会儿登录手机把租的房子给退了。
妈蛋！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这些个女人全都有毛病是吧！
不过当见到少女绽放的笑颜，好像感觉也没那么生气，阳光似乎都变得精神了。
是的，从此刻开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离开了那棵他心心念念的歪脖子树，找到了一株杨柳。
…………
夏雨晴坐在灰烬的世界，疮痍和冷却的焦糊味填满了这里。
窗玻璃也被烧得一片漆黑，阳光都好像是黑色的。
脚步声驻在夏雨晴的背后，是雨婧，她一句话不说，坚定如一个等候长官命令的女兵。
“终于还是放开了……”夏雨晴嘴唇有一丝颤抖，“不知不觉，我锁了他将近四十年。对待孩子那样，对待朋友那样，期待一个不会有结果的结果，难免会让他厌倦了。”
“不是小姐主动放弃的吗？零先生显然还爱着小姐。”雨婧平静地说。
夏雨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注视着黑色的世界：“你或许说的没错。”
“小姐为什么要砍零先生的手呢？”
“一个男人，没有什么优点，只能用可怜去博同情了。”夏雨晴说，“女孩子喜欢照顾小动物，尤其是受了伤的小动物，期间小动物会喜欢女孩，女孩也会更喜欢小动物。想要让两个陌生人产生感情，需要一点催化剂。”
“这么说小姐是故意的？”
“看在我和他往日的情分上，推他一把罢了。”
“零先生可不像小动物。”
“他像一头熊，黑色的北极熊，然而再凶猛，他也是小动物。”
雨婧愣了愣:“小姐是这样看待零先生的？难怪零先生讨厌小姐。”
夏雨晴沉默了一会儿，“我当然知道他讨厌我，我又何尝不是？”
“所以小姐放手了？”
“是那混蛋先放的手，他背着我出轨！”夏雨晴脸色无比难看。
“这才是小姐砍零先生手的理由吧。”
夏雨晴没有否认，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雨婧同样沉默，黑色的世界好像沉入了水下。
“其实小姐不需要介怀零先生和樱小姐的关系。”雨婧忽然说。
“何意？”夏雨晴一愣，回头看着她。
“小姐喜欢的是女人啊。”雨婧淡淡地说，“凭您和零先生的关系，您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将樱小姐从零先生身边抢过来。樱小姐是您的，零先生也是您的，您不必放开缰绳，小船永远离不了港。”
夏雨晴一瞬之间惊呆了，脑中洪钟巨响，山林崩坍，雪海倾覆。
天啊，她怎么没想到！
“好！好一招鱼与熊掌兼得！”夏雨晴大赞。
夏雨晴念头通了，心情大好，恨不得立即开瓶红酒庆祝。
她立刻伸了个懒腰，世界因此明媚。她把雨婧牵到了前边，拉入怀中抱着，亲吻冰冰凉凉的脸蛋。
雨婧面无表情地坐在夏雨晴的大腿上，看似镇静，只是眼底深处的红点忽明忽暗。
“这么说我才是那个小三……”夏雨晴端起下巴，“那么问题来了，我是一开始暗中阻挠？还是扮演一个两面好的好人，在他们珠破玉碎之时，为各自送上一杯装满惆怅的酒呢？”
“小姐该怎么做，心中不是有答案了么。”她的声音仿佛磨砂。
夏雨晴微笑，不客气地舔过冰凉的脸廓，红唇停在耳边吐息如兰：“还是我可爱的管家了解我啊~”
雨婧眼底深处的红点已如不安分的跳蚤，荡动不休。
“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的，小姐。”
…………
晚上，零号收到了早坂樱的来信，说她明天会搬过来。
信里还说这样方便照顾他，让零号感动了不止一会儿。
零号从下午开始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吃的东西全由管家送来。
任谁被砍断了手都会闹脾气，至少零号这几天不想见到夏雨晴的臭脸。
零号躺在床上和新交的……不，是人生第一个女朋友聊天。聊的是一些家常，零号很自然地问人家的身高、喜好，不然钢铁直男实在想不出别的话，他和女人常见的交流是战术讨论。
“你喜欢cosplay？”零号又问。
聊天界面一时缄默，半天不出现字还有表情。
“抱歉，我妈妈叫我去洗澡了。”带着樱花气泡的聊天框终于弹出。
“嗯，去洗澡吧。”零号打出几个字，手机一熄。
干得漂亮！
另一头樱看着“嗯，去洗澡吧”四个没有任何特效的大字，手机塞到了枕头底，“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欲哭无泪，趴在床上呻吟。
电话响了，樱以为是零号的电话，赶快把手机从枕头底摸出来。
“呼，是小薰啊。”
松了口气，按下接通电话的绿键键。
“喂喂，是小薰吗？”
“是我，是樱吗？”
两人用R语交流。
“嗯，今天谢谢你帮我把衣服拿回来。”樱说。
“应该的……”电话里顿了一下，“对了樱，你今天去哪里了，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看有一个人好像是火凰大人。”
“……你看错了吧？她……她是一个cosplayer！”樱想到了说，“脸上用了化妆面膜，她其实原本的样子不是那样。”
“是么……”电话里头沉吟。
“对了小薰，打工我辞掉了。”
“辞工？为什么辞工啊，学校还有两个星期就放假了，你不是说想给妈妈买圣诞节礼物吗？”
“那个、其实我已经赚够钱了，我妈妈想要一个米花牌的包包。”樱心里念着“对不起”，她不是有意要欺骗好朋友。
“还有，这几天我可能要请假，暂时不去学校了。”
“你又要请假？”
“抱歉啊，有一些事……不过放假前一个礼拜我会回去的，考试不用担心。”
电话安静了许久。
“好吧，照顾好自己。”电话里说。
“嗯嗯，我会的，再见小薰。”
“明天……下个星期见，樱。”
两人互相挂了电话。
“收拾衣服。”
樱起床收拾衣服，从衣柜精心挑选好一件又一件衣服，折好放入旅行箱。
……
电话另一头，小池薰听着仿佛不会熄灭的电话挂断声，看着黑漆漆的空间发呆。
“樱……”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处，宛若幽灵发出叹息。
她看着已经退回到初始菜单的手机屏幕，锁屏壁纸上是一张合影，她和樱两个人的合影。
“樱……”
她又念了一声，把脸蛋贴在手机屏幕上摩挲，表情浮现一抹淡淡的痴醉。
今晚会做个好梦。
小池薰亲吻了一下手机屏幕，熄灭手机后翻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