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沉住气

“放心吧，我晓得。”公仪含涵叮嘱她道，“我就在附近走动，不进入人群。”

女孩儿便依言行事了。她离开花园，绕到后院。

公仪含涵独自留在水榭里，迎向朝她走来的公仪天泽和女孩儿的大嫂——也是大房嫡长孙女，同样是皇后嫡出，名字唤作女诫，她已及笈数年，容貌秀美，温婉娴静，举止端庄，谈吐落落大方。公仪天泽与她说话的态度虽不算恭敬，语气倒也和善，并无半点高傲之处。

女诫与驸马一起，向公仪含涵问候。

“阿涵，你怎么不跟阿妹一起玩耍？”公仪天泽奇道，“她可是最黏你了。”

“阿妹去了后院，我怕会吓到她。”公仪含涵微笑，“况且她一个人躲着，我不好找到她，不如就让她在后院呆着，等她饿了或累了，我去后面找她。”

公仪天泽道：“也好，那我陪你说说话罢。”

“好啊。”公仪含涵点点头。

公仪天泽从怀中拿出一本诗集递给公仪含涵，道：“我听闻你素喜读书，这是我昨夜闲暇时写的，送你吧。”

公仪含涵接过诗集翻阅起来。她一页页慢慢翻看，脸上露出欣慰满足的表情。她将诗集合拢，放回锦盒中，道：“谢谢阿爹。”

她抬眸望向公仪天泽，笑眯眯地说道：“阿爹果真有才，这首诗词妙语连珠，令女儿受益匪浅。”

公仪天泽笑道：“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再写几篇。”

“那就有劳阿爹了。”

公仪天泽摇摇头，笑道：“阿妹，你又调皮了。”

“阿爹，你还不信我的文采？”女孩儿扬着小脸，一副骄傲的模样，“这首《春江花月夜》乃是我的心血所作，你不要小觑了它的价值。”

公仪天泽哈哈笑道：“这首诗是我的妻子写的，我自然不会怀疑它的价值。可你这么说，我不免要考虑一番，是否需要让阿娘评判一番。”

“哎呀，阿爹，你别听我胡说。”女孩儿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瞪圆了杏仁状的大眼睛，“阿娘不会答应帮我鉴赏的。她要是知道了我偷偷藏了本《春江花月夜》，肯定会罚我抄书的。”

“好啦好啦，阿娘不会罚你，只会奖励你。”

公仪含涵见两兄妹在说悄悄话，也不插言。只是，她看着女孩儿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觉得有趣。她不禁笑了起来，道：“阿妹，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女孩儿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

“嗯。”公仪含涵赞同道，“阿妹最漂亮。”她伸手捏捏妹妹软嫩的小脸颊，又说道，“阿妹，我现在要去招呼客人了。你去玩儿吧。”

女孩儿撇撇嘴角，轻哼了声，“你们男人就没什么好东西，只会吃喝嫖赌！不理你们了！”转身跑掉了。

公仪含涵摇摇头，笑叹了一句，“这丫头！”随即她提起裙摆，往前厅走去。

………………

此时，公仪家的主宅正宾客盈门。

公仪含烟坐在席上，安静地喝茶，目光掠过前厅四周。

今日前来赴宴的都是公仪家族里较为亲密的朋友，其中包括公仪含嫣、公仪天泽、女戒和女诫；另外三个堂姐妹，分别叫做公仪含芳、公仪含玉、公仪含冰；还有五哥公仪含景，六姐公仪含雪、七姐公仪含霜；除了八姐公仪含芙因为身体不适没来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来齐了。而且每一位都是姿容出众，风华绝代，气质卓然的佳丽。公仪家的女孩儿各擅胜场，皆美若明珠，各具特色。

公仪含樱是公仪含烟的胞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仍旧保持青春娇艳。她穿着玫瑰紫绣牡丹纹妆花缎袄，系银红织金百蝶度纱裙，梳着堕马髻，插着碧玺发簪，显得俏皮灵动，娇媚非常。她一直盯着门外，神色紧张，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眼神里充斥着兴奋的光芒。

公仪含烟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这时，有婢仆来报：“老夫人，二爷、三爷和四小姐求见。”

老夫人点点头，对公仪含嫣笑道：“你去请他们三人进来吧。”

公仪含嫣站起身，福礼告退，走出前厅。

公仪含嫣一出去，立刻引来许多惊艳的视线，其中不乏羡慕之色。毕竟，这位二叔三婶和三妹妹都太优秀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旁观者的注意，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公仪含嫣心中暗爽，面上不露半分。

她迈步来到门边，看到公仪含霖正被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孩儿围住，正在逗弄。她笑道：“二叔三叔和五弟五妹来了，快进来吧，祖母已经等候多时了。”

公仪含霖和公仪含玉等人听到公仪含嫣的声音，便停下说话，纷纷扭过头来。他们见到公仪含嫣，便向她问了好，接着走入厅内，向老夫人施礼。公仪含烟、公仪含翠和公仪含菲早已站起身，向公仪含霖等人屈膝行礼，口称：“大哥、三叔（二叔）、五弟、六妹。”

公仪含嫣也随他们一起向公仪含嫣行礼。

公仪天泽与众人寒暄一阵后，邀请大伙儿共饮一杯酒。

酒席上觥筹交错，觥筹交错间，公仪含嫣感慨万千，仿佛自己置身梦幻般的场景之中。

她的母亲，也就是公仪家的嫡夫人李氏，原配嫡夫人病逝后，她便被扶正。她是公仪家的二奶奶，在公仪府中地位颇为稳固。但李氏的肚子迟迟未能传出喜讯，她担忧自己再无所出会影响在府中的地位，所以才逼迫丈夫纳妾，希望能诞下麟儿，继承爵位。

可是公仪天泽不喜妾室，并且不准妻子干涉他纳妾之事，这使得李氏很愤怒，便处处打压温之意，还趁着公仪天泽不在府里时，让婆子欺负温之意。幸亏温之意足智多谋，才勉强逃脱婆子们的毒手。

公仪含嫣思绪飘飞间，忽闻身侧传来一道温柔细腻的嗓音：“含涵妹妹，恭喜你啊，你的婚姻终于圆满啦。”

这语调婉约温柔，却透出浓浓的欣慰之意。

公仪含涵抬眸一瞧，原来是大房的二嫂柳絮。这位二嫂是大伯母的侄女，也算是公仪家的远方表亲，比起公仪含涵和柳絮只差了两岁，如今已经及了笈。

柳絮是江湖人士，性格豪爽，待人热情坦荡，她的爹娘早已亡故，家境殷实，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因此与公仪含嫣相熟。

“谢谢大嫂。”公仪含涵朝她浅浅一笑，说道，“我也祝大嫂能够早生贵子。”

“借妹妹吉言，我定会加倍努力的。”柳絮端庄地颔首。

公仪含嫣又与她寒暄几句。

这时候，有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大少夫人、大小姐，四小姐刚才摔伤了脚，现在正痛苦呻|吟呢，奴婢赶紧去请郎中了。”

老夫人蹙眉道：“这孩子，就是沉不住气。”

大夫人忙劝道：“母亲，您消消气，我去看看吧。”

“去吧。”老夫人挥挥手。

等大夫人离开了，老夫人看向众孙女和孙婿，笑眯眯道：“今儿是我们家的好日子，你们都留下陪我用膳，顺便跟你们说一件喜事，就是咱们家要搬家了。我打算搬回侯府住。”

众人都愣了下。

“母亲？您怎么突然想起搬到侯府？”公仪天珩疑惑地问道。

“这还是你们二叔的意思。”老夫人道。

大老爷、三老爷和公仪天阳也是一怔。

公仪天珩皱眉问道：“是为何缘由？”

老夫人说道：“这事先不急，等晚宴结束后，你们再去找你们二叔谈谈。”

公仪天珩便点点头。

接着，老夫人又对众人说道：“你们这段时间就留在京里，不必操心国丧之类的事宜了。”

公仪天泽等人连忙应诺。

宴会散去后，公仪天珩拉着妻子的小手，与公仪家的其他兄弟姐妹辞别，然后一起乘车返回京郊的公仪府。

在路途中，公仪天珩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二弟从未提起过此事。”

公仪含涵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是二叔从军前说过的。”她缓缓叙说，“二叔是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女子，她感激二叔救命之恩，便投怀送抱，还说愿意嫁给二叔为妾。二叔拒绝了，但是二婶觉得此举太过唐突轻浮，不赞同，后来二叔就求祖母替他作主，娶了那名女子为正妻。”

公仪天珩听完，沉默了会儿，问道：“二叔既然选择迎娶她为正妻，就代表他对那名女子没什么特殊的感情，怎么会想要搬到侯府居住？”

“这是二婶临终的遗憾。”温之意幽幽叹息，“二婶死前唯独最挂念的就是二叔，担心二叔在外边受了委屈。”

听完后，公仪天珩忍不住轻叹一声，这种事他们这些当儿女的根本没办法帮忙，只能靠当事人自己去摆脱。而这种事在皇权社会里也是屡见不鲜，若非有皇帝插手，哪里轮得到驸马挑选妻子。不管是谁，遇到一个不合心意的，也难免会想换个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