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楼母魂魄
八宗会武如期举行，折澜凑着热闹，也隐了身形去看，一把水椅随心所欲在场内飘来飘去，也无一人察觉。
沧澜宗作为八大宗门之首，实力和底蕴自然毋庸置疑，开场的仪式无比隆重，火花和冰花在天上交相辉映，仰着头看的修士们都啧啧称奇。
折澜在半空向下凝望，见三长老和六长老正带着他们的弟子耍杂技一样，仰着头对着天空释放修法，就莫名觉得好笑。
参与会武的修士很多，因而规定，（除符篆师、炼药师、治疗师之外的弟子）前三日以五十人分开为一组，每一组坚持到最后的两人就可以晋级到三十人一组的乱斗。
因为这个规则，许多人已经找了实力相当的人提前组队，因此放眼望去，多数都是两个两个背靠背挨在一起的修士。
楼听许自然是和平安组队，二人师出同门不说，还有侍卫契约，是最好不过的组队选择。
钟声一响，整片场地顿时热闹起来，五光十色的修法叫人眼花缭乱，大小的呼喊声响彻整个演武场。
折澜并不担心他们不能晋级，只是瞧着另一边的厮打觉得有趣。
修为低的为了能更晋一级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有把剑丢到一边互相厮打的，比那边修为高的互斗修法可好看多了。
楼听许并不拖沓，她们这一组的人多数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并没有对她构成威胁的人，故而一招月周便已经击退大半。
还有些想要冒死一试的，都让平安一个人处理了，放眼望去，这一组是最快结束战斗的。
五长老被惊到：“那是敬洲师兄的弟子吧，短短十年，竟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敬洲师兄也没有如此天资。”
风随谷抚着胡须轻笑：“是啊，上次青鸟秘境，她以一己之力护住同去的四个弟子，是个好苗子，我看这次的会武，不出意外的话，恐怕魁首要落在她手中了。”
五长老讶然：“掌门师兄对这个女娃娃有如此厚望？”
风随谷神秘一笑：“你若不信，可与我赌，若我输了，条件随便你提。”
第二天，会武推进赛程，开始三十晋二。
第三天，楼听许和平安依旧没有费任何功夫，就进了十晋二的组别。
折澜已经看得无聊，想来这是沧澜宗的盛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交代一声回了拂云阙，去看象苍。
象苍坐在一片莲池中央凝神打坐，察觉到她来，缓缓睁开双眸。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折澜看着她起身，悠悠绕过莲池，走到自己面前来。
“下界无聊，便回来看看你。人间的日子甚是难捱，不像天上，好似还没做什么，便过去几百万年了。”
象苍摇摇头：“你啊，过于顽劣，如此轻易离开，若楼听许遇见什么麻烦，可是分身乏术。”
折澜不以为然，香袖一招，镜未磨出现在两人面前，映照出刚刚结束十晋二擂台赛的楼听许。
她气定神闲，一根头发都没乱，自若地从台上下来，瞧那样子大概是又回沉水峰去练剑了。
“她这是去何处?”象苍问。
折澜冷呵：“一定又准备回去练剑了，我看其他人面对这种会武都紧张得要命，偏她不，每次好似过来闲逛一圈般，速战速决，打完就走。”
“如此刻苦，你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了。”象苍宽慰她，“幸而她上进，想来月华之力没选错人。”
折澜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果然楼听许已经回到沉水峰，自觉去瀑布下练剑。
大半年下来，她的进步比起一开始的时候明显很多，现在不但能够做到滴水不沾，还能在这个前提下流畅的使用招法，无论是剑招还是修为都精进很多。
“她心中有执念，故而修炼勤奋。”
象苍仍旧看着镜未磨，眼中的欣赏不加掩饰：“是何执念？”
折澜仰头看着她：“我曾提点她，若修为足够强，便可查阅往生谱，知晓她母亲投胎到何处去了。”
象苍沉默片刻：“过去这么久，她母亲大概也已转生了，也好，心里有个念想，才有往上爬的力气。”
折澜点点头，象苍又道：“斥妄近日修行怠惰，总惦记去人间找你玩，你既然现在有空，就下去看看他，免得他一天心思不在正事上。”
折澜还是怪喜欢那个小男孩的，心思单纯，还是个小娃娃的形态，却已经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也是难为他了。
“好，我这就去，若再有事，我便来寻你。”
对于折澜来说，从拂云阙到鬼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一只脚才抬起，另一只脚已经迈过万里虚空，踩到鬼域的地界。
一入鬼域，海神祭印自动绽开，阴暗的鬼域顿时出现一道蓝色的光芒，将浓稠的阴魂气息割裂。
折澜还未走到门口，就有小鬼把斥妄抬了出来。
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穿着故作老成的冥神袍，被一群牛头马面抬着往这边来，看上去总觉得有些滑稽。
“折澜姐姐！”斥妄看见她的一瞬间，就从轿子上一跃而下，冲到折澜身边。
折澜一只手摁住他的头顶，遏制他冲过来的势头。
“本殿听闻你不思修行，只要来人间寻我？”
斥妄一秒泄了气，讪讪一笑：“那个……古神娘娘告诉您啦？”
折澜轻笑，在阴暗的地府里自成一道完全不同的风景，其余魂魄见此尽皆跪在地上，不敢窥视。
折澜扫过一眼：“想不到你还有一套，把鬼域治理的不错，我会告诉象苍，让她嘉奖你的。”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斥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扯这个一会儿扯那个，还一定要拉着折澜四处转转。
“折澜姐姐，你能来看我我太开心了！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又不敢问古神娘娘，就只能问牛头马面他们，可他们有时候也不懂！”
折澜轻笑：“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难办，把你难成这个样子？”
斥妄一顿，叫其余鬼魂都散了，才小声道：“姐姐……我，我确有一件事，你随我来吧！”
折澜跟着他一路走到忘川河边，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痴傻一般坐在忘川河边。
“姐姐，这个人是被人害死的。那时候我们都才苏醒，我在拂云阙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她站在这儿。她无论如何也不过忘川，说有未了心愿，要等女儿来了，一起过忘川。”
“这都过了十几年了，我每每劝她，她总要苦苦哀求，我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折澜看着那个容貌，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象苍曾说，若早亡的魂魄有心愿未了，就强迫魂魄转世，那来世也必会成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之人。要了却她生前心愿，才能让她过忘川。”
折澜抬步走过去：“她的心愿你可问过了？”
斥妄叹了口气：“她说还有女儿留在人间受苦，她放不下，所以难走。可您也知道，我哪可能带着她去人间，我神力不够，万一她魂飞魄散了可如何是好！”
折澜挑了下眉：“你也并非不知该如何做，说是闹着要去人间寻本殿，实则是为了让本殿帮你护着她的魂魄，见故人一面吧？”
如此轻易就被拆穿，斥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姐姐，我实在不忍看她如此痴痴等待，您时常教我悲悯灵魂，所以我才想您帮我。”
折澜叹了口气：“下不为例，过去看看。”
“好嘞！”
两人走到魂魄面前，女人呆愣愣抬起头，看到斥妄之后，伏地跪拜：“冥神大人。”
斥妄皱着眉，小脸上的严肃倒显得有些故作老成。
折澜弯唇，随即恢复平淡：“本殿且问你，你有何执念难以放下。”
女人趴在地上，重复自己说了几百遍的诉求：“我有一个女儿，她约莫也活不长久，我想等她一同过忘川。”
若真是活不长久，那早就该来了，何必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折澜心里叹气，也不忍心看她在这平白浪费自己的魂魄能量。
若久久不轮回，就会成为怨鬼，理智渐渐丧失，危害人间，到时候只能被灭杀，魂飞魄散，再不能入世。
“她在何处？”折澜问。
女人似乎听出希望，满怀希冀地抬起脑袋：“在青山镇！林府！”
折澜闻言一惊，再看她模样，竟真的看出几分那个冰锥的感觉。
她试探着问：“可是名唤楼听许？”
女人一愣，转而满脸的惊喜：“是是是！神君明鉴！她是我的女儿！”
折澜舒了口气，不禁感慨颇多，看来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她们母女该有一次道别。
斥妄把两人带到小亭子，此处才方便说说话。
折澜把楼听许的近况告诉她，还给她看了镜未磨，楼听许正坐在瀑布下打坐，头顶有一层光抵挡着瀑布的冲力，她则面容沉静，气息平稳。
楼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看着图像中女儿的面容，整个人的情绪都濒临崩溃了。
“阿许——阿许……”
折澜不禁为这对母女的深情厚谊感到动容，楼听许寻母不见便要自戕，楼母又甘愿成为怨鬼，也要在忘川河边日复一日等着女儿。
折澜又把楼听许身上需要肩负的责任告诉楼母，并提出商量。
“本殿会助她成神，但她现在一心只想见你，若得无法见到你，恐怕也不会独活。所以本殿会带你去见她，但你要依本殿三件事。”
楼母拼命点头：“三百件也依得！”
“第一，你要让她专心修行，不得忤逆本殿，本殿最不喜她固执忤逆本殿！”
楼母答应下来，斥妄小心地看着镜未磨里的女子，不禁有些担忧。
现在就敢忤逆折澜姐姐了？日后成了神还不得连我一起收拾？此人惹不得！
“第二，不可将她是月华之力的选择这件事告诉她，这是天机，若敢泄露，你们母女都不得善终。”
楼母被吓住了，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乱说。
“第三，不可与她说本殿的身份。”
三件事都商定，折澜确定好时间，为了不乱楼听许的心性，能让她顺顺利利结束八宗会武，都一致决定会武之后再去见她。
在那之前……
斥妄找了个散活交给她，折澜又在她身上打上一道印记，免得没等到那天，楼母就变成怨鬼出去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