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得唤我一声哥哥
谢珩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退出房间,吩咐好下人们后才离开。
这一去,直到繁星点映,天际被那蔚蓝色的深色模糊着边界,一轮半弯不圆的皓月挂在深空之上。
谢珩只觉口中有些干渴,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入口的水温却是微凉的。
他这才惊觉般地掀起眸看向窗外的天色,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羽书。”
这几日陛下去京郊祭日,朝堂之上的一部分加急文件也只得由他暂时处理。
谢珩平日里就不太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着,更别提在处理公务时,所以常有废寝忘食发生。
在门外等着的羽书听到里面的传唤后,立刻推门而入,动作熟练地替他换了一盏新的茶水。
微抿入口的温热让他有些疲倦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可羽书还站在原地,他眉心微挑,缓缓开口:“还有何事?”
羽书也很纠结,那边的消息很早就传过来,奈何太子殿下一直没有传唤,他也不好进去打扰,只好暂时将它搁置了下来。
谢珩看着他的模样,微一沉思:“可是听玉阁那边?”
听玉阁便是宋玖禾现下所待的一方。
羽书反应很快,低着头,心里一颤:“回殿下,是。”
“郡主自您离开后开始高烧不止,到现在也只有晨时清醒过一次,后面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谢珩一向是勤勉的,即便是昨夜未曾好好休息,今日都还是并未怠懈丝毫。
可现下,谢珩低头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卷轴,心下大致有了成算后,淡淡道:“去听玉阁。”
而此时的宋玖禾只觉得浑身发冷无力,浑身似乎被放置在了碳烤的冷冰上,又冷又热,可眼皮偏又沉重得无法掀开。
只能这样痛苦地折磨着。
直到一双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有些沁凉,似乎刚好能中和她脸上的潮热,让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这手心。
微凉的衣料,却又带着温热的怀抱,像一块带着冷气的暖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怀抱。
可这双手却根本不会按照她心里所想的安分,反而捏住她的嘴,让她紧咬下唇的贝齿微微张开。
眼皮还没来得及吃力地撑开,口中先传来一股苦涩难以下咽的药味,正要从嘴角咳出时,却被那双手的主人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唇。
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喂了几次药,宋玖禾怎么都不肯再张嘴了,也幸而药碗里的药也都喝得七七八八,倒也不用再折腾她了。
谢珩不自觉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双眸紧闭,柔软的黑发披散下来。
阖上的双眸倒映着眼睫的倒影,甚至还挂着几滴泪珠濡湿了眼尾,烛火的摇曳下看起来是那般的可怜。
似乎微微蹙眉,就能引得数人为之动容以求展颜一笑。
少年太子修长的食指抚上她消瘦的小脸,指腹勾起她脸颊边散落的碎发,轻轻挽至耳后。
掌心搭在额头上,那灼热的体温已经有些降温,不似刚刚高得吓人了。
而怀里的小姑娘也早就找好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双手抱着他的腰肢,牢牢地将他搂住,没有丝毫能松开的空隙。
谢珩无奈的扯了扯,可怀里小姑娘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让他只好无奈作罢。
安静下来的深夜里,有的只有夜色的静和烛火的微亮,在她平稳的呼吸声下,暖阁里的气氛愈发地让人放松。
谢珩也不由得泛起了阵阵困倦,半倚半躺着阖上了双眸。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高烧不退的经历加上本就孱弱的身子,导致身体也越发的虚弱。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晌午。
身下的褥子干燥柔软又暖和,让她万年不暖的手都带有了暖意。
屋外的人听到声响后,不消一会便一一出现了她的面前。
一个年轻的婢女上前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给郡主请安,奴婢名为敛秋,是太子殿下拨给郡主使唤的。”
提及到太子,宋玖禾有些昏沉的大脑总算是捡回了一些记忆,不由地忆起这几日的种种。
原来,那夜遇到的人竟是太子殿下。
可自己这几日里清醒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是醒过来也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别说请安,只怕是太子殿下不怪罪已经是开恩了。
只是…
她抬眸看向敛秋,嗓音有些哽咽道:“敛秋姐姐,她…”
敛秋接到过太子的吩咐,自然知道宋玖禾口中提到的人是谁,“郡主稍安,等用完膳后奴婢再带您去。”
这一顿饭吃得很潦草,宋玖禾心里本就压着事,再加上也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看向敛秋。
拗不过她的敛秋没有办法,只好细心地替宋玖禾披上一个披风,戴上一个面罩遮挡,轻声道:“郡主殿下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有不适随时出来即可。”
“嗯。”
被面罩遮住的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乖巧的点点头。
正准备出发时。
“殿下。”
敛秋朝她身后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宋玖禾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视线微微下垂,落在面前这人的衣摆上,软声道:“殿下千岁。”
宋玖禾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谢珩一把扶住,悠悠道:“殿下?”
那语气下半是玩味半是认真的好奇,似乎带了一丝漫不经心的戏谑,少年轻浅的嗓音下甚至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可他面上却是风光霁月、疏离守礼的儒雅气质,虽然有些反差,可并没有让人觉得冒昧越界。
“小丫头,按礼来说,你得唤我一声哥哥。”
谢珩清晰察觉到她的手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而过,可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看着她柔软的发丝,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微弯的眉眼一时也多了温润。
“...太子万安。”
宋玖禾微退半步,刚好退出他扶住自己的手。
双手搭在自己腰侧,行了一礼,距离和分寸拿捏得正好,疏离却又不失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