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孙连城：当时还是扇轻了
第二天清晨，侯亮平病床旁。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白秘书合上笔记，脸上带着一块纱布，纱布下是昨天被扇肿的脸蛋。
侯亮平皱着眉头道：“所以说，你最后还是没有把证人保下来，而是让祁同伟带走了？”
“没错，但是物证齐全，人在不在也没有任何影响。”白秘书道。
“糊涂，调查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证人，不是为了当证据证明犯罪事实，而是为了让她提供新的线索和思路！”
侯亮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下地，他不过是皮肉伤，没有伤到什么筋骨，除了疼痛之外并不影响行走。
但是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伤疤是英雄的勋章，而疼痛又能帮助思考，所以他现在的思路分外清晰。
“今天你们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上午联系当年的报社，拆迁公司老板，以及统计局的同志，问问他们当年的数据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合不合规。”
安排行程本就是白秘书的本职工作，此时不假思索地便说了出来：“而到了下午，就是亲自去月牙湖科技中心实地考察，主要是看一看他们的科研项目和成果。毕竟科研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里面真的是科技中心，一定会有相关的记录，不可能伪造！”
“这么快？意思是今天一天就要把我提交的所有证据全都验证完？”
侯亮平瞬间便想明白了，这是祁同伟想趁他不在，赶紧把案子了结了！
他们怕自己真的查出江天的把柄！
“是这样的，毕竟我身为办公室主任，祁厅长也兼着公安厅厅长，实在没时间慢慢调查，只要物证齐全能够，证明江天有相应补偿措施，并没有违规，那以江天的谨慎，在这件事上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白秘书道。
“这也是祁同伟的意思？”
“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侯亮平微微一愣，正想再传授一下自己的调查经验，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听说你手机昨天摔坏了，今天又买了一部？”
“哪有啊，是祁厅长跟我一块去挑的，菊厂的最新款手机，据说是江天当时给全汉东公职人员的福利，免费发放的，比我先前那手机强多了。”
提起这件事，白秘书顿时喜笑颜开，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
“虽说这是为了信息安全，但我觉得，这是江天收买人心的手段！”
不只是收买人心，更是为了监控公职人员吧？
一想到白秘书提到的人工智能，还有据说藏在月牙湖的超级计算机，侯亮平心里就隐隐有些发毛。
再怎么说，他也是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又跟着钟小艾结婚多年，多次得到过钟正国的指点，深刻了解科技进步对行政管理的影响。
最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古时候皇权最多只能管到县城，从来下不了乡？
就是因为科技不够发达，消息传递太慢，地方的宗族很容易就能把人都控制起来，形成养一个个信息孤岛当自己的土皇帝。
而换做如今这个时代，信息如此发达，人人都有手机能上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电视台，有什么事情往网上一发，很快就能传播得人尽皆知。
到了这一步，官员别说当土皇帝了，就连贪腐都得小心翼翼，欺上瞒下，生怕被人抓住把柄，反腐工作才能够顺利进行。
但是江天不光把汉东打造成了个人的地盘，当上了汉东的土皇帝，还让汉东的所有高层都觉得他没有贪腐，这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不过现在侯亮平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超级计算机，人工智能，还有给每个公职人员颁发的手机。
凭借着这些东西，江天不光能够收买人心，更能够监控所有公职人员，甚至整个汉东省人民！
一方面，他能够避开人民群众以及其他官员的视线，只在私底下贪腐，表面上还是那个两袖清风的形象。
另一方面，若是真出了什么疏漏，他也能及时地进行消息封锁，避免自己的负面消息扩散，从而在汉东人民的心中塑造一个圣人的形象。
好一个江天！
侯亮平眼睛一亮，再看向白秘书的时候，却是动起了别的心思：
“白秘书，今天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月一切事情及时与我沟通。”
白秘书想起昨天的那一幕，心有余悸道：“侯局长放心，我在调查领域只是一个新人，肯定是要向您多多请教的。”
待得白秘书离开之后，侯亮平才吃了一块糕点，微微叹了口气。
根据当天的行程，不管是上午访谈的报社、公司老板、统计局同志，还是下午可能接触到的科研人员，都可能是安排好的。
这样一来，指望白秘书能调查出什么，基本不大可能。
他现在已经换了江天买的新手机，处于江天的监控之下，自己不管再怎么提醒，都可能会被对方反制。
所以，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了！
侯亮平按了一下身边的通话按钮，很快那边便传来护士关切地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要出院！”
……
“我要出院！”
孙连城坐在病床上，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接着才拍了拍胸脯道：
“不就是呛个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年轻时还喝过好几口呢！”
在她的身旁，护士一脸苦笑道：
“孙区长，您现在可不是喝几口水的问题，身体也比不了年轻人，您现在的肺部已经开始感染了，只不过是我们治疗的及时，把病情控制住了而已。”
“对啊，不是都已经控制住了吗？你们给我开服药，我绝对按时吃药，放我出院好不好？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孙连城拽着护士的衣角，诚恳道：“拜托了，这件事情关系到科技的进步，人类的未来！”
护士只当这位孙区长会开玩笑，也难为情地笑了起来：“孙区长，你就别难为我这个小角色了，我实在是不能让你出院啊！”
“就因为你和侯亮平打架斗殴这件事，汉东省的省委在咱们医院可开了好几个会，最后才把事情搁置下来，给你们两个休了半个月的病假，等病好了再商量这件事。”
“所以说，就算我们给你开了出院，你现在也接手不了工作，所以孙区长，您这段时间还是优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继续工作，你说对不对？”
孙连城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切道：“不能从事工作的话，我能不能打几个电话，跟其他人交接一下工作？”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建议你多多休息，注意身体健康。”护士拿过了一个密封袋，诚恳劝道。
孙连城接过密封袋，取出自己的手机，虽然跟着他在湖里浸泡了许久，但是依然不影响它的正常运行。
手机刚开，电话便打了进来，一个亢奋的声音激动道：
“孙局长，终于联系到您了，今天可是咱们核聚变试验平稳运转一百天的日子，你怎么说也得亲自来看一看啊！”
孙连城也被这声音所感染，笑着道：“是啊，这可是个关键节点，我我这有点事就先不过去了，你们替我庆祝就好。”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一旁，心满意足地躺回了床上。
很好，不愧是我孙连城所看中的人才，一心想着科研，丝毫没有被外界所打扰，连他进了医院都不知道。
不过孙连城也不想让这些人知道他进了医院，可控核聚变可是江天和他重点关注的项目，甚至可以说整个月牙湖科研中心，就是围绕着这个项目展开的。
就连超级计算机，也是江天为了模拟核聚变反应，特地设计制作的，时至今日，超级计算机仍然有90%以上的算力，用来控制和研究核聚变反应，剩下不到10%才会被用来辅助办公。
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可控核聚变能运行一百天就有两百天、三百天，乃至一年、两年、三年……
按照江天的计划，这还只是第一座聚变反应堆，只要能够验证其安全性，很快就会有十座、百座、千座、万座新的聚变反应堆，到那个时候，能源危机将不复存在，人类将进入高速发展的这时代，最后驾驶着核聚变飞船，驶向星辰大海！
他一个小小的区长，居然能够在如此关键的科技节点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和人类文明一起永垂不朽！
一想到这里，孙连城就激动到要从床上蹦起来，甚至再一次拿起手机，迫不及待想向江天汇报这个好消息。
毕竟说到底，他只是这个项目的执行者，最多算是行政工作的指挥者，江天才是这项目的创造者、领导者、设计者，并提供了全部的资金支持！
但是很快，电话中传来的忙音便提醒了孙连城一个事实：
如今的他躺在病床上，连软禁都算不上，依然能够自由自在地跟外界沟通，并且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先动手了呢？
而这一切的主要贡献者，江天却是被结结实实地困在牢里，连和外界沟通的渠道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心疼。
一想到这件事，孙连城便觉得自己那一巴掌扇得太轻了。
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他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