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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分家

“不然如何?”

人群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村民们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高高悬挂的心慢慢落地,自动给来人让出一条道。

黑发参杂银丝,被一根木簪固定,干净的长衫上没有任何补丁,不苟言笑的气势十分能压得住人。

里正沉沉地走进院子,先是匆匆一掠薛礼薛言和南妗,又看薛家三兄弟,脸色更难看。

“又是你们哥仨,大半夜的闹什么闹,非得把大伙都搅得没法睡?”

薛大郎立刻换一副面孔,嬉皮笑脸。

“里正,不关我们的事儿啊。”

“是小兔……”

里正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薛大郎连忙改口。

“里正,是薛礼,他……他竟然把老太太的钱藏起来,我们哥仨连见都没见过。”

“里正,老太太嫁进薛家几十年,是我们哥仨的娘,对吧。”

“如今爹娘都走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按理说是我们兄弟几个先分啊,什么时候轮到孙子做主了?”

里正静静地看薛大郎,等着他还能说出什么幺蛾子。

薛大郎被里正看得有些发毛,咬牙。

“行,如果是孙子作主银钱,也应该是我家年纪最长的大郎,您说是不是?”

“哼,薛大郎,说什么好听话呢。”

“我看着你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里正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拆穿薛大郎。

“四房搬出薛家大院十年,逢年过节你们一起吃过一顿饭吗?”

薛大郎心虚狡辩。

“里正,不是我们不一起吃,是四房不愿意。”

“行了,少在我面前演戏。”

里正甩袖,转过身去对薛礼说。

“今日想怎么解决,说,我给你们做主。”

这老头,他们恭恭敬敬叫了几十年廖叔,脖子一扭,脑袋一甩,给小兔崽子作主去了。

薛三郎心里不平,哇哇叫。

“里正,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啊,偏心眼偏到隔壁村了。”

里正语气带怒。

“人家四房十年没吃过薛家一粒米,你们每个月还想着把他们过活的银子都拿走。”

里正拍拍自己的脸。

“你们不脸红,我都替你们脸红。”

这些年闹的事儿,人尽皆知。

薛老太不愿意让人看笑话,总说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解决就好。

今夜既然把他请出来了,他就做一回作主的里正。

他好好帮几个孩子解决事情,也算是对得起薛老爷子,对得起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称兄道弟的交情。

薛礼一一看过篱笆围墙外面的村民,又看看仇视的三位伯伯,里正,薛言,南妗。

他向来平和的目光闪烁从未有过的坚定,沉稳往前迈一步,比里正高出半个头的他垂下眼帘,一字一字郑重地说。

“里正,我想分家。”

分家?

茅屋里茅屋外的人都炸开了。

“分家”两个字,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儿,跟有机会面见皇帝老爷一样稀奇。

当百家村的里正几十年,廖里正也是第一次遇到有村民提出分家。

“礼小子,你真的想好了,要分家?”

薛礼轻轻叹息一声,点头。

“里正,我想的很清楚,这些年我们一家子生活在这里,跟分家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还少一份摆在明面上的公贴。”

“你……你你你!”

薛三郎走过去推薛礼的肩膀。

“长辈在,不分家。”

“你爹娘是不在,我们几位伯伯还在呢,你这是要咒我们死?”

薛礼甩开薛三郎的手,不卑不亢,无所畏惧。

“三伯,十年前三位伯伯一起把阿奶,我爹,我娘,还有我一起赶出薛家的时候,可曾想到“分家”两个字?”

“当时我娘肚子里还怀着阿言,还有两三个月就生了。”

“如果不是我爹跟里正买下这间屋子,我们一家子哪里有容身之地!”

“这么多年,我们从未踏入过薛家大院,也从未吃过薛家的一粒米,这种情况,就是分家!”

“如今我只不过是想让这件事儿,有一份能证明的公贴而已,几位伯伯何必这么激动。”

“哎哟,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子,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大伙瞧瞧,大伙瞧见了吧,目无尊长,目无尊长啊!”

“薛老三,闭上你的嘴。”

里正不耐烦听他嚷嚷。

“礼小子,你想怎么分?”

“怎么分?”

薛三郎跳脚,指着薛礼一个劲抖手。

“里正,刚才这小子可是说了,十年前他们就跟薛家没有任何关系。”

“今晚分家,别想打薛家的任何主意,哪怕是一根柴火都不行!”

“我不要薛家的任何东西。”

薛礼非常有骨气的强调。

“里正,我希望两家的事儿,没有任何改变。”

“薛家不用分给我们四房任何田地。”

薛礼故意咬重“四房”两个字。

“同样,薛家人也不能跟我们要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砖一瓦。”

“成。”

廖里正想,这怕是方圆几十里最简单的分家了。

“不成!”

薛家三兄弟异口同声。

“里正,老太太留下来的东西,我们还没分好,你不能上这个小子的当!”

“你们三个够了!”

“我是看在你们爹的面子上,多次给你们面子,少跟孩子胡搅蛮缠。”

廖里正年过七十,双目浑浊却看得清是非。

薛家的是非太多,不只是薛家三兄弟,百家村的村民心中也有很多疑问。

“你们肯定想知道,薛家弟妹当年嫁进薛家的情况。”

“好,今日我就跟你们说道几句。”

“我和薛老爷子是异姓兄弟,我们当年一起进山打猎,不小心被毒咬伤,又掉进猎人的陷阱摔断腿。”

“如果不是薛家弟妹和我家老婆子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薛家弟妹当时已经被大户人家放回家,路上结识我家老婆子。”

“我家老婆子身上没钱,薛家弟妹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给我们买药治伤。”

“我们伤好,薛家弟妹和我家老婆子离开。”

“一年后有人给我说媒,对象正是我家老婆子。”

里正媳妇当年在其中出力不大,可单说薛老太太救了两个陌生男子,传到嚼舌根的人的耳朵里,对她的名声不好。

里正三言两语,护住两个女子的名声。

“薛老弟和薛家弟妹是在两年后重逢,他俩才谈婚论嫁。”

“她当时带进薛家的嫁妆,的确只有墙上喜帖所写的,一床红被和几身衣裳。”

“衣裳给你们三兄弟,和你们唯一的妹妹。”

“不可能,里正,你可别被老太太骗了。”

“大户人家那么有钱,她怎么可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卖了,拿出来给你们治伤?”

“值钱的东西没有了,银子呢,银子总该有私藏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善良这么傻的人,薛家三兄弟万万不相信。

“那是因为她回家的时候,她的爹娘病重,钱花光了!”

里正对三兄弟的态度怒不可遏。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再怎么不喜欢继娘,可这些年她是如何对他们兄弟掏心掏肺,他们感觉不到?

生前没跟他们享福,死后还要被他们一个劲猜疑。

这一点,村民们倒觉得可信。

薛老太太嫁进薛家的时候,的确没有亲戚送亲。

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薛老太太的亲戚来探望。

里正仰头望向暗淡的夜空。

“好了,你们想知道的就这些,公贴等会儿我亲自拿来,以后好好过日子。”

里正拍拍薛礼的肩膀鼓励。

“都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下地干活。”

里正发话,村民们乌泱泱离开。

薛家三兄弟不甘心地杵在院子里。

里正瞟他们一眼,板着脸。

“还不走?”

“口口声声说是爹的好兄弟,胳膊肘往外拐。”

嘀嘀咕咕的薛三郎,被薛大郎和薛二郎驾着肩膀拖走。

薛礼追上里正。

“里正,天色太晚了,您来回麻烦,我跟您去拿公贴。”

里正一愣,瞬间一脸欣慰。

“好,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思虑倒是周全。”

解决一桩心事,薛礼和里正有说有笑的没入黑夜。

“他的决定,是你的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叶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南妗身旁,双手环抱,颇为感兴趣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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