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丫鬟的命

贺菊香母亲和小女儿贺美兰在房间里唠嗑，小女儿亲密的搂着母亲肩膀，小声嘀咕:“妈，你比二姐管学习都多，每天还要陪读到很晚，二姐从来不管伊人学习。”

小姨贺美兰在里屋远远听见侄女泣不成声，对母亲惋惜的说：“侄女成绩一直很好，五年级发生的意外，动不动就爱哭，学习成绩一路下滑，二姐就不该让她七岁读小学一年级。”

贺菊香拿着成绩单，不忍直视，小声念叨：“都怪我当年没有处理好，读的进去就读，读不进去就去打工，村子里没几个爱学习的。”

贺菊香母亲端过来一盘拌着白砂糖的黄瓜片，回忆起：“那一次好险啊，差一点眼睛瞎了。”

贺伊人低头不语，若有所思：“天太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死命的抓住池塘边，不然就掉进池塘里了。”

贺菊香看着哭泣的女儿，愧疚的说：“都怪我，没有去接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小姨贺美兰忙着批改作业本，停顿了几秒，小声埋怨二姐：“女儿读书，你什么都不管，这么粗的铁丝打在脸上，流了满脸血，你还责怪她，是我都有阴影。”

贺菊香看着女儿脸上有纱布，边哭边写作业，不耐烦的说：“别哭了，眼睛都哭瞎。”

贺美兰看着心有余悸的侄女，心疼的说：“身边就一个人，要不是手劲大，都掉到了绿的发黑的池塘。”

贺伊人停下手中的钢笔，气呼呼的说：“我差一点淹死，满脸是血，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一路上埋怨我。”

陈玉树在院子里，将熏干的火焙鱼，小心的放回屋子里，准备明天出去卖掉，听到女儿的哭声，忍不住关心：“别哭了，爸爸知道你受了委屈。”

贺菊香推开丈夫，大吐苦水：“女儿满脸是血，我心慌啊，着急找害我女儿的人。”

贺伊人哼了一声，苦笑的说：“我一辈子都有阴影。”

贺菊香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小声安抚：“妈妈是心急，拽着你去看病，担心你毁容。”

两行热泪不断夺眶而出，女儿哽咽的说：“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贺菊香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黄瓜，哄着女儿：“奶奶弄的凉拌黄瓜，很好吃，你也吃一点。”

陈玉树看着哭泣的女儿，难受的说：“没事了，会好的，你以后不要那么晚回家了。”

贺伊人将作业本合上，放在一边，委屈的说：“我是辅导同学写作文才晚回家，不是贪玩。”

贺菊香母亲将凉拌黄瓜的碟子拿走，端过来一碗用剩饭炒的锅巴，笑嘻嘻的说：“奶奶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不会游泳，多危险啊。”

孙女走到奶奶跟前，奶呼呼的说：“我流了满脸的血，都不安慰我，就一个劲的指责。”

奶奶抚摸着脸颊泛红的孙女，宠溺的安慰：“指甲缝隙都是泥巴，用了好大的劲吧，才没有栽进臭水塘。”

假装生气，拍打着二女儿的胳膊，大声嚷嚷：“你们养女儿，上点心，我每天都陪着孙女写作业到很晚，你们从未管过她。”

两口子听了母亲的抱怨，面面相觑。贺菊香帮女儿擦拭眼角的泪水，细声细气说：“都是妈妈不好，没有在乎你的感受。”

小姨看着小哭包，哄着说\你爱哭，妈妈担心受欺负，让你大一岁上小学一年级，她也是好意。\

奶奶拉着孙女的小手，宠溺的问：“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孙女终于乐呵呵的笑了，撒娇的说：“我喜欢吃奶奶做的猪油炒菜心。”贺伊人抓着奶奶的衣角去了厨房，屁颠屁颠的跟在奶奶身后。

贺美兰将批改的作业本整齐的摆放，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小声叮嘱二姐：“侄女变敏感了，以前是个爱笑的小女孩，大大咧咧，现在有很多心事都是藏在心里，五年级的意外，让她变了一个人，做作业拖拉、爱哭，每天很晚都在写作业，奶奶都陪伴到深夜，你们要多陪伴一点。”

贺伊人和一家人吃了一顿美味佳肴，心情大好，穿着贺菊香亲手缝纫的连衣裙出门，出门前告知：“妈，我找蓝心洁玩一会儿就回家。”贺菊香手里拿着有点钝的柴刀费力的砍着白菜叶子，将切好的白菜叶倒进饲料桶，将其搅匀，抬头看着黑脸的女儿从外面回来，关心的问:“怎么了。”

贺菊香麻溜的将猪饲料倒进猪槽，手都没洗，随口问问:“女儿啊，一个人沮丧的坐在椅子上，闷声不吭，怎么回事？”

贺伊人不耐烦，气的用手狠狠卷起衣角，纳闷的说:\说话真难听。\

越想越来气，从午休椅子上起身跺着脚说:\这人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贺菊香哄着女儿:“妈妈，刚倒猪饲料进饭槽，你去看看猪婆刚生的一窝猪仔多可爱。”

女儿小跑过去，指着圆鼓鼓的小猪仔，笑嘻嘻的说：“妈妈，这一窝崽真可爱。”

母亲将饲料桶放到了杂物间，手上还粘着黏糊糊的饲料，蹲下身子，小声问女儿：“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宝贝女儿不开心了。”

贺伊人哼了一声，叉着腰，气愤的说:\隔壁大婶，嘲笑我是叫花子。\

贺菊香叫上女儿，走到大水盆子旁边，小声喊：“崽，帮我浇一点水，洗干净手。”

凑到女儿耳根前，小声嘀咕：“隔壁大婶一脸的雀斑，刷墙一样的擦粉，嘴巴画的像猴子屁股，别人都看不惯她。”

女儿拉着妈妈的手，小声嘀咕：“她说话好恶毒，没有一句好听的。”

小姨刚回家，无意听见母女俩对话，将二姐拉开，小声议论：“侄女性情大变，讨好别人，她在乎别人眼光，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二姐呆呆的看着妹妹的眼神，再看了一眼憨态可掬的女儿，眼瞅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担心的说：“我就担心她是老好人性格，怕得罪别人。”

夜幕降临，贺伊人和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目光呆滞，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开满荷花的池塘，微风吹过，荷花清香扑鼻而来，她时不时的往水里丢几颗小石子，听听水声，水波粼粼，女儿欣喜的说:“哇塞，有了院子灯光，竟然能看见蝌蚪在游玩。”

贺菊香忙完了家务活，拿了一把椅子悄悄的坐在了女儿的身边。

陈玉树看母女俩在聊天，收拾好火焙鱼，也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媳妇身边，顺便还给母女俩端了一大杯温开水，贺菊香凑到他耳根，小声议论：“女儿心事重重，不知道想什么。”

伊人望着池塘出神，嘴里碎碎念:“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就不是一只井底之蛙了。\

贺菊香望着她，小声道歉:\都是妈妈不好，没在乎你的感受。\

贺伊人微微的闭着眼睛，呼吸着伴有莲花清香的空气，冷冷的说:\没关系，谁也不是情绪的垃圾桶。\

两口子不约而同的端起温开水，小喝了几口，贺菊香凑到丈夫耳根说:\少说话，多听，女儿眼里有泪。\

两口子商议：“要不让女儿去城市去学画画，是数学老师介绍的。”

陈玉树望着女儿落寞的侧脸，眉飞色舞的说：“女儿啊，我和你妈准备送你去城里学画画。”

伊人看着爸爸手舞足蹈，噗嗤一笑，想了几秒，小声回:“爸爸，我乐意去。\

母亲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一行热泪，轻声细气说:\我们这辈子是村子里的老实人，软弱无能，但是希望我的女儿能走出去，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贺伊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将头仰望星空，倔强的说：“当我看到你们被欺负的时候，我会害怕自己也是一个软柿子，任人欺负，不是看不起父母，而是觉得无能为力。”

贺菊香望着远方，意味深长的说：“妈妈，自然是不希望你远走他乡，只身一人去打拼，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做了决定，我们永远支持你。”

女儿眼含热泪，感动的说：“妈妈，无论走多远，我依然会想要回到这个温暖的地方，因为这里给了我充足的爱，让我毫无顾忌的勇往直前。”

陈玉树嘴笨，脑海酝酿了很久，说不出大道理，半天才说出心里的话：“在外面混的不好，就回家，你将来考上研究生，我就是砸锅卖铁都要供你读书。”

贺伊人看着朴实有爱的父母，小声嘀咕：“希望将来有能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成长一定是疼痛的，要想成为内心强大的人，有些路，自己选择的，就要勇敢走下去。”

小姨刚忙完明天的教学资料，站在院子里伸了一个大懒腰，轻轻的拍打着侄女的肩膀，细声细气说：“事情经历了多了，笑容少了，是一种成长。”

贺伊人内心强烈渴望:\放过自己，与那个不完美的自己和解，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只会顺遂了那些不希望你好的人。\

贺菊香兴奋的和小妹贺美兰说：“我准备送她去城里学画画。”

小姨从屋内拿出来一个靠背椅子，坐在了侄女的另外一侧，欣喜的说：“挺好的，我有时间可以去少年宫陪你画画。”

贺菊香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小声回:\好。\

一大早母女两人就起床了，母亲骑着单车送女儿去学画画，她紧张不安的走进教室，诧异的说：“城里的孩子好时尚啊，还随身携带着纸巾，我和他们不一样。”

第一次接触工笔画，贺菊香在旁边打瞌睡，一直陪着女儿画画，贺伊人沉浸式的给自己画的工笔画涂色，老师走到跟前夸赞：“这些都是你画的。”

贺伊人瞬间脸红，害羞腼腆的说：“嗯，是我画的。”老师不相信，质疑的问：“你小姨有没有帮你画。”

贺伊人望着老师，坚定的说：“是我画的。”

老师面带微笑，连连夸赞：“画的很不错。”

伊人上午的美术课飞快结束了，母亲带着她站在文化艺术宫二楼往下看，两个打扮洋气的小女孩正在跳舞，对着跳舞机器摆动作。

贺菊香蹲下身子来问:“女儿，玩吗?”

女儿只是呆呆的望着，沉默不语，惊叹的说:\跳的好好啊。\

贺菊香为了陪伴女儿画画，从白天陪到下午，几乎一整天都在，下课后骑着单车一起回家，贺菊香费力的停车，看了一眼轮胎，沮丧的说:“轮胎被钉子扎破了，我们要走路去修单车。”

贺伊人手臂上滴了几滴雨，着急的提醒母亲:“妈妈，我们要走快一点，不然要下大雨了。”

母女俩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贺伊人扶着后座，安慰妈妈:“妈妈，你陪我画画，还要接送，会不会太累了。”

贺菊香摸了摸女儿杂乱无章的头发，轻声安抚:“妈妈，没事。”

贺伊人噗嗤一笑，手挽着妈妈胳膊，乐呵呵的说:“妈妈，你真好，雨好大，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停。”

贺菊香看着眼前瓢泼大雨，着急的碎碎念:“小姨刚毕业当上老师，和以前初中同学谈恋爱了，妈妈要赶回家做饭菜。”

贺伊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奶奶烧的一手好菜，不会亏待未来小姨父的。”

贺菊香有苦难言，小声嘱咐女儿:“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到时候奶奶会骂你。”

贺伊人童言无忌，小声嚷嚷:“小姨父经常来家里吃饭，吃完饭后，我就是丫头要干活。”

忍不住和母亲倒苦水，略带哭腔，哽咽的说起：“奶奶总是使唤我去端茶，拿槟榔，不管我开心不开心，都要去做，不干活，就说白带我了。”

女儿看着母亲默不作声，气鼓鼓的说:“总是被呼来喝去，我心里很不舒服，妈妈，你觉得这样做是应该的，对吗？”

贺菊香看着眼前大雨倾盆，着急回家，瞥了一眼女儿，耐心的解释:“我们干点活，不是多大的事，不用太在意。”

贺伊人将头抬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的侧颜，感慨的说:“我有一次出去找发小蓝心洁散心，两人坐在台阶上，话到嘴边，我又咽回去了。”

我对她小声吐槽：“我好像一个丫鬟，总是要端茶倒水。”

说完后，又后悔，捂着嘴巴，打趣的说：“算了，不说了，我回家了。”

下了半个时辰的大雨，马路上到处都积满了水，天色已晚，妈妈还要带着我，费力的推着单车找人修车，母女俩走了十五分钟，贺伊人拉着妈妈的衣服，奶声奶气说:“妈妈，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店，可以修好轮胎。”

贺菊香蹲下身子问师傅:“多久可以修好，要多少钱？”

贺伊人留心着周围的一切，也观察母亲一举一动，心想:“这要多少钱，会不会太贵。”贺伊人潜移默化受母亲影响，从小就勤俭节约。

贺菊香给了修车钱，着急的喊:“女儿，快上车，等下你奶奶又要说妈妈了。”

贺伊人紧紧的扶着妈妈的腰，细声细气的说:“妈妈，你骑慢一点。”

又折腾了半小时车程，母女俩才顺利回家，陈玉树刚收拾好明天要去卖的火焙鱼，接过贺菊香母亲手头的单车，关心的问:“没打湿吧，怎么那么晚回来。”

贺菊香拉着女儿肉乎乎小手进屋洗澡洗头发，给丈夫翻了白眼，不耐烦的说:“我们遇到了大雨，单车轮胎又破了。”

母女俩吃着桌子上凉透的剩饭剩菜，心里一肚子委屈，用余光瞥了一眼母亲，心里难受的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就是端不平。”

陈玉树走过来，摸了摸菜碗，心疼的说:“饭菜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贺菊香看着母亲和妹妹谈笑风生，心里很酸，有气不敢发，不耐烦的说:“不用了，饿过头了，也吃不了多少。”

贺伊人埋头干饭，低头不语，奶奶拍了下她的肩膀，命令她:“去给小姨和小姨父泡茶，顺便拿一包槟榔过来。”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无处释放，小孙女低着头，一脸不悦，对着奶奶抱怨：“我不想端茶倒水。”

奶奶拿着杯子，生气的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叫你端杯茶，你还不乐意了。”

贺伊人走到母亲房间，闷声不吭，打开电视机看电视。贺菊香母亲坐在大厅，大声嚷嚷：“奶奶叫你做点事，你怎么不做。”

小姨贺美兰也随即附和:“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个性了，叫你泡杯茶，你都不愿意动。”

贺伊人忍气吞声，心烦意乱，站起身，脸红脖子粗，走到大厅，和奶奶理论，反问道：“爷爷，骂我是杂种，你们大人，有给我一个解释吗？”

贺菊香大手一挥，恨不得抽一嘴巴，无力反驳，只好默默地放下了手，小声斥责:“怎么说话的，今天是要挨顿打吗？”

贺伊人眼眶内含满泪水，两只小手紧张的拧巴在一起，委屈巴巴的质问：“我说小姨回家就要好菜吃，奶奶说我尖酸刻薄，我是你们眼中钉、肉中刺，还是丫鬟。”说完气话，害怕的蜷缩在床上角落。

贺菊香小心翼翼的走到床上，将女儿往怀里抱，小声安慰：“是妈让你受委屈了。”

贺伊人费力挣脱，对贺菊香避而远之，嚎啕大哭:“我就是你们的受气包，每次一吵架，就找我出气。”

贺菊香只好落寞的坐在靠背椅上，心里对母亲偏心生出怨恨，只能找丈夫抱怨：“我们两口子就是她不喜欢的一对，喜欢小女儿两口子，喜欢到心尖上，把我女儿当做出气包了。”

陈玉树搂着妻子，想找丈母娘发牢骚，被贺菊香拦住了，冷不丁的说:“说有什么用，只会吵的更厉害，我妈还比不上从未看过的婆婆。”

陈玉树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看着瘦骨嶙峋的女儿，满眼心疼，贺菊香苦口婆心向女儿解释:“爸爸是爱你的，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