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送君茉莉
我坚信季节是有颜色的，于是九月初的街道，拉扯夏天最后的慵懒，用一片枯落的秋叶告诉我这是一个凋谢的月份，飘零的季节。
在秋天真正席卷这座城市之前，街上门可罗雀，恍惚沿着地砖的缝隙爬满人行道。明明是午后的一点，古树摇晃的却是淡黄，让一眼便知这不是夕阳，而是盛夏的垂暮。
我和林瑾芸从餐厅出来，她不知是装的，还是饭量本就可以随实况调节，捂着肚子走在我面前不想让我看到她打嗝的模样，可声音出卖了她。
我调侃道：“能少吃平常就别吃那么多，少吃一点，你就可以少锻炼一点。”
林瑾芸回头瞪我一眼，嚷嚷道：“要你管！”
我笑了笑，把钥匙插进电瓶车里，坐在前面轻轻转动，“回去你就别骑车了，让我骑，我怕饱饭状态会影响你的注意力，我可不想陪你归西。到时候新闻说什么，一男一女吃饱喝足飙车遇难，多没脸啊。”
通常这个时候，林瑾芸会拽里拽气的怼我两句。但是她没有，而是很配合的坐在我后面，难的温柔的抓住我的肩膀，低语道：“那你路上小心点，也没必要太慢，我看的心里急。那种感觉就像教练坐在学员开的教练车上，怪不得脾气火爆。”
“脾气火爆的是你，你又不是天天坐我电瓶车。”我随意的回应一句，她也没气急败坏，改变的很突然，让我有些不放心。
刚要启动，我突然注意到右前方的那家花店，想起来林瑾芸在餐厅和我说过的话：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就送她一朵花吧。
我和萧嫣从认识到现在，似乎还没给她送过花。既然偶然遇到，不如现在就买一束花回去。
我扭过头对林瑾芸说：“你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瑾芸不明所以，愣了愣，小声说：“哦……你去吧。”
我下车，朝着花店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混合着各种花的味道的香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绿叶的清香，有点齁。
店员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你好，先生，买花吗？”
我有点紧张的说：“是……是的。”
“送人吗？”
“对”
店员很熟练的继续问道：“是送给家人呢，还是送给朋友，或者说送给女朋友？”
我顿了顿，抿着嘴，思考半天才说：“送给一个姑娘。”
“哦~心爱之人，”店员意味深长的眯着眼对我一笑，“爱人的话，可以考虑送玫瑰、郁金香，或百合花。”
我对花语不了解，干脆让店员帮我选：“你推荐一下吧，我不太懂这些。”
“唉？我可不能帮你乱选，万一选的不好，你喜欢的人不喜欢怎么办呢？这样吧，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是初识，还是朋友，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支支吾吾：“这些不重要，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子，你推荐一个特别一点的吧。”
“这……”店员好像第一次遇到这种回话，思考了半天，说道：“今天是九月，茉莉花开了。不如送你喜欢的女孩子一束茉莉花吧。送君茉莉，劝君莫离。祝你们白头偕老，相濡以沫。”
我思索这谐音的寓意，有些被吸引了。送萧嫣茉莉花也不错，我也希望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谢谢……那就来一束茉莉吧。”
“好嘞！”
店员很快帮我打包好递给我，我付了钱，心里一阵心疼，但如果萧嫣会开心，花再多钱都值。
走出花店，我一边走一边轻轻触摸那片柔软的花瓣，风吹过会捎来清香，芬芳如醉。
当我抬起头，林瑾芸慌了神的撇过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于是距离一点一点凑近，林瑾芸的眼睛也随着我们的距离慢慢与我直视。她的眼睛轻轻颤抖，眸子如同满天星的海，明亮的闪烁飘忽不定的光。嘴角则不自然的弯着，轻轻咬着下唇，看起来很奇怪。
我云里雾里的把花束放在前面的踏板上，不假思索的坐上去，扭动钥匙，“走了。”
“唉？”林瑾芸怔怔的愣了愣，半天才很轻很轻的说：“哦……”
回去的路上，我怕林瑾芸啰嗦，所以骑得稍微快一点。也没多快，跟林瑾芸的速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手温柔的抓住我的肩膀，靠的很近，就差把头贴在我背上，行为像个女孩子。可林瑾芸本身就是个女孩子，不是吗？
使得我有些敏感，但是没多想，就当她突然正常了。
十分钟后到林瑾芸家小区门口，我踢下刹车，把电瓶车停在路边，“到了。”
“哦……”
林瑾芸小心翼翼的下车，眼神迷离的望着我。
我看她，她看我，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我耐不住问一句：“你看啥？”
她颤了一下，耸耸肩，“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有啥话要说？”
她面露失望之色，转过身，步履蹒跚的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指着踏板上的那一束茉莉花问道：“这花……”
我犹豫半天要不要解释，然后如实回答：“这是我要送给另一个人的。”
那一刻，她的眼神犹如被寒风撕扯的支离破碎，很勉强的笑了笑，说：“好吧”然后转过身继续走，我注意到她身影单薄，孤独爬满她的黑色衬衫。
不知为何，我心里拔凉拔凉的，很不是滋味。莫名有一种愧疚，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低沉。
林瑾芸又走了两步，愤愤然转过身，怒目圆睁的瞪着我，把我吓一跳。只见她气鼓鼓的踏过来，对我叫道：“是送给女人的对吧，你喜欢的人？”
这气势汹汹的，我不敢说谎，想也不想就回话：“是”
林瑾芸笑了笑，眼睛没在笑，重重的刷了刷我的肩膀，刷的我有点疼，责备的语气叫道：“早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说不定能帮你出谋划策。”
“我已经不需要……”
没听我说完，林瑾芸又往我肩膀上用力刷一下，对我说：“你别走，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跑去，跑了三四步，又回过头一边跑一边说：“别走啊，等我回来！”
我不明所以，既然她这么说了，我就等着。六分钟后，林瑾芸拿着一个空的大塑料袋过来，扔到我脸上，“你真是个蠢货！花不能放电瓶车上吹的，难不成你想送给她一束蔫了的茉莉花？”
我接过塑料袋，低声下气，“谢谢……”
“谢什么谢！”林瑾芸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把塑料袋从我手中夺回，弯身帮我把已经有点蔫了的茉莉花装进塑料袋，不大不小，刚好装得下，又不会扭曲原有的形状。
“我帮你装好，你要把这束茉莉花完好无损的送到你那位姑娘手里，听到了吗？”
“是……”
“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林瑾芸吼道，抓了抓我身上的白衬衫，一脸鄙夷的嘲讽：“你看你，休息日还穿个白衬衫，你以为你很斯文？和女孩子见面要穿的帅一点，风格一点。还有你这头发，早上没梳头吧，邋里邋遢的，谁会喜欢你！”
我被她一阵贬低，有些不耐烦，怼道：“你油猫饼啊！我自己的事，你管的着吗？每次都想帮我，你帮了个啥？帮完你就后悔。”
说完我后悔了，不经过大脑仅凭情绪脱口而出的，往往都会后悔。
林瑾芸呆立在原地，愣了半晌，竟自嘲的笑起来，眼眶微红，少许哭腔的说：“对啊，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人。”然后转身离去。
我担心的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她一把甩开，加快了步伐。
我不依不饶的上前抓住她的手不放，她挣扎片刻后，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的很凄凉。
每一次哭声，我就会心痛一次。
事到如今，我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蹲在地上安慰道：“小芸，你别伤心了，我心好痛。”
林瑾芸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很快又被新溢出来的附着，抽泣着说：“你别管我了，快走吧。我不是小三……我不做小三的……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你要是留在这我才有事……你快走吧……”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林瑾芸起身朝着小区方向走去，边走边带着悲伤的余韵说：“你不走我走，就算你跟上来，我也会把门锁住。”
这一次，我没跟上去，远远的目视她从大门进去，渐行渐远，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