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只是个普通人
时间就在这表面的平和中跌跌撞撞来到四月初,新开的那条线首次试运营。前一天晚上我把闹钟定的很早,晚上没怎么睡,然后在闹铃响起的前20秒起床。我没有什么精神,但是紧张覆盖了我所有的萎靡。
我必须时刻关注这条线的运营情况,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公司就倒霉了。七点五十,有员工线上问我,车怎么还没来。我看了下GpS定位,还有一段距离,预估离首发站还有十分钟左右。
我在群里面发消息:班车预计还有10分钟左右回到,有可能会迟。
于是群里面开始议论纷纷:
“开线第一天就迟到?这么不靠谱?”
“本来还很期待的,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好,班车公司是不想干了?”
气氛开始焦灼,我急忙发消息缓和员工们的情绪,然后关注着轨迹。万幸的是,在时针即将指向八点之际,班车终于来了。
因为车是不合规的,所以实际开过去接员工的车与宣传里的不一样,到时候一定有员工会问。这个问题我肯定不能回答,一旦回答就露馅了。我急忙给司机发条短信,让他万一有员工问就回答说:“因为临时调整。”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可以暂时糊弄过去,而且不会有多少员工在意是什么车接他们,他们只在乎有没有车,会不会迟到。
之后的情况总体顺利,司机开车经过每一个站点,最后也没迟,试运营第一天还算可以。此时我已经到办公室了,坐在椅子上,抹一抹头上的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钟茗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钟茗:“今天新开的那条线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欣慰的回答道:“今天还可以。”实际上我依旧忧虑,第一天不能代表以后,这条线依旧是危机四伏,因为突发情况时常有,如果遇到大雨、堵车等情况,员工会给后勤反应,到时候后勤就会去查,到时候一样会暴露。所以公司现在真的是刀口舔血,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而我的命运和公司是绑在一起的,如果出事我也会受到指责。
钟茗:“(笑脸)那就好,你们公司与诰翌愉快合作,共同发展,你也能继续在这里,何乐而不为。”
我多么希望钟茗说的是真的,但是我们公司完全没有好好配合。我回了句:“先不聊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钟茗:“好吧,拜拜。”
之后我给乔总发消息汇报今天的情况,出于防备心理,我最后还附言:“乔总,如果出现异常情况,我们公司做的事会暴露给诰翌,所以我的建议是与诰翌协商,开线的事再往后拖一拖。”
乔总:“我们公司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按你说的做,诰翌会质问我们为什么,到时候怎么回?而且开线是说拖就能拖的,之前就是因为不能满足需求被罚款,再拖又会被罚。先这么来,公司这边调度、车队经理也在关注,你不要太紧张。”
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公司完全没有忧患意识,这步棋过于冒险了,还是那种没有收益的冒险,说白了就是作死。
可是乔总既然这么说了,我一个普通员工也不能反驳,难道还要罢工不成?
之后的一整天,我都处于一种找不到安全感的状态,我忙前忙后,没有工作忙就会把电脑桌面整理整理,抽屉里有些凌乱的文件整理的整整齐齐,给花浇浇水,把每条线的站点再背背记记、牢固牢固。看上去我很勤快,实际上我在故技重施,以高强度的劳累压盖我的焦虑。显然是没有用的,因为一旦松散下来就会想起公司不按要求办事,就会想起我在同流合污,做不诚信的事,当不诚信的人。
下班后,我给钟茗发条短信:“我今天先回家了,不用等我了。”
但是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趟“昔梦”,经过一天的自我调整,我发现只有在“昔梦”喝一杯似叶调制的酒,抽一根小烟,我才会冷静下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独自坐在酒馆的角落,靠窗的位置让我能够窥探外面的世界。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静静地摆在我面前,带着一丝丝苦涩,又透着淡淡的甜意。我轻轻抿了一口,让那冰凉的液体在舌尖跳跃,用酒精的力量来麻醉内心的焦虑。
微醺之中,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入一口,烟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一种独特的苦涩与辛辣。
好似平静了不少,但始终还是惆怅,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我只知道,此刻的我需要一个出口,需要一种方式来释放内心的压力。
于是,我继续喝酒、抽烟,让酒精和尼古丁在体内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迷雾。似叶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问我:“内心很迷茫,对吧?”
我把即将殆尽的烟草按灭在烟灰缸,回答道:“我在这个位置很久了很多次了,往日和今天相比,还是太平静了。”
“这么严重,发生什么事了?不妨跟我说说。”
我和似叶不是同事,似叶也没啥坏心思,所以在她面前我通常是没什么拘谨的,而我也急需倾诉我的烦恼,所以我把公司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似叶听完,大惊,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下撇,担忧的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同流合污,遇到这种事你应该制止!”
“制止?我怎么制止。”
“那你也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把酒杯里最后一滴酒喝完,捂着额头,恼苦道:“我比谁都希望公司不要整这出,可是我能违抗公司的决定吗?”说完,把酒杯递给似叶,示意她续杯。
似叶一把抓过,重新放回桌面,训斥道:“杜琰,你还记得你初中那会儿说过什么吗?你说几千年历史你只服两人,一个是宋朝包青天,另一个是明朝海瑞。你说你要做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要留清白在人间。现在你还记得你的初衷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把手搭在椅子上,把头转向窗外的天空,看外面的世界,行人匆匆赶路,或悠闲漫步,好似他们的世界很简单,从一个地方出发,在另一个地方结束,使命就完成了。
进入社会后,我愈发的意识到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能清清白白过完一生,身边的人都做坏事,自己做好人,被吃是迟早的事。所以我的处事原则早就变了,我不做好人,但也不做坏人。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则,真正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
我无力的回答道:“人要吃饭的,我能不能不吃饭啊。我学历不高,辞职很难有人要我,好不容易有一份听起来体面的工作,我实在不舍得那么轻易放下。我太贪了,得到后又想得到,失去后还想夺回。可我的手又装不下那么多东西,所以我一直在给自己找罪受,我哪里是包青天、海瑞,我不过是一个有着正常生活需求的普通人罢了。“
似叶沉默了,她比我更早踏入社会,这个道理她应该比我更清楚。之后她只是问了我一句:“万一出事了,你会怎么办?“
我没想好,我只知道后果会很严重,所以回道:“正常处理呗。”
似叶不再说什么,起身要去忙。我趁她没走远,补充道:“似叶姐你放心,这是公司的决定,而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员,我最多是失去工作,生活还得继续的。”
似叶停滞几秒,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