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诀别

我的呼吸在一瞬间凝滞，仿佛时间被剪刀剪去半拍。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试图挣脱的跳动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我怎么就如此大意，忘了她的办公室里有监控。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调监控，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做？

萧嫣把手机推到我面前好让我看个清楚，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只见自己鬼祟的身影，把方案从抽屉里拿出来复印，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匿于衣襟之下。

证据如同铁链一般牢牢锁定了我，视频的每一帧都无情地宣告着我就是那个贼。萧嫣播放完毕后，默默地将手机收回，烟雾在她的指尖缭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纤细的手指间，那支烟散发着干涩的气息，在风的驱使下，不偏不倚地飘向我，刺激我的双眼，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酸痛，却又让我无法闭上眼睛逃避。

萧嫣把烟叼回嘴里，吸完最后一口，然后将烟蒂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摁灭她之前对我的所有美好记忆。带着失望和愤怒说道：“杜琰，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是你这样你对得起我吗？”

面对她的质问，我感到一阵无力，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了。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渴望得到她的宽恕，但那种卑微的祈求让我感到羞耻。于是，我故作镇定地翘起了二郎腿，眯起眼睛，用一种近乎傲慢的语气回应：“你还让我说什么？你弟弟让我偷你的方案，说给我一大笔钱。我是穷人出身，我经不起诱惑，你别高看我。”

萧琰愤慨的把头转向我，“我虽然曾经扔掉你的手表，但我也在尽力弥补。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吗？你是穷人，但世界上有那么多穷人，难道他们都像你一样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吗？“

“呵呵呵……“我发出病态的小声，嘴角感受到一丝扭曲的变形，”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穷人，而穷人给人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他们是真的老实巴交吗？那是他们没有骄横跋扈的机会，所以只能老实巴交。所以历史告诉我们，那些推翻旧地主的人最终也会成为新的地主。当然，我不能否认，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真正的老实人，但他们过得好吗？能活到21世纪的人，基因里都或多或少地混杂着狡猾和算计。如果现在在外面随便找一个人，说杀掉你，能拿到一百万，他会不会杀掉你？或许他不会。但如果告诉他不用承担后果呢？他还会坚贞不渝吗？秩序的崩塌的结果是混乱、悲剧、残虐，所以战争往往避免不了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我偷了你的方案，我是做错了，换做是别人，他一样会做错。”

萧嫣痛苦的拂额，声音中带着颤抖，“你说再多也没用，我朋友很少，好不容易有一个能一起抽烟的烟搭子，结果突然有一天告诉我，他暗地里出卖了我，你让我咋想？就在今天下午，萧黍拿着我的方案去甲方谈合作，我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快下班的时候才知道！”

我大吃一惊。

什么？萧黍拿到了方案，可是我没给他啊。一定是内奸偷到方案然后交给了萧黍。杨秘书在搞什么？不是让她查内奸了吗？

现在萧嫣一定认为是我把方案交给了萧黍，萧黍对我拒绝他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所以我莫名其妙背了黑锅。

萧嫣又侧过身子不肯看我，她死死抿着嘴，肩膀微微颤动。尽管她戴着墨镜，遮住了双眼，但从镜框边缘透出的微红眼角，似乎在暗示悲伤曾经爬上过她的眼眶。

我试图开口，却发现言语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无力。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修补。我的解释只会更加让她坚定我是叛徒，而我的沉默则会让她根本上断定我就是叛徒。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微微低着头，吮吸那一支不被理解的烟，在我和她的距离间升腾无奈与苦涩，模糊我和她的过往。

萧嫣问我：“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把没抽完的烟狠狠扔到地上，置气的说：“你都有视频了，我还解释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也确实偷过你的方案。你现在想怎样？报警抓我？”

萧嫣好久都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菜上桌了，两荤一素，份量刚好够两个人吃。可惜我已经没有胃口了，所以这顿饭终究会有剩余。

萧嫣拉上口罩，调整了一下那副始终伴随她的墨镜，语气冷冽如冰：“在他人面前隐藏真我易如反掌，但在某人面前卸下伪装却难上加难。我不惧在别人面前摘下墨镜，我怕的是在别人面前再次戴上。你曾见过我的泪光，见证过我的欢笑，如今，即便我将这墨镜永远固定在眼前，也无济于事。我并非坚不可摧，从未是……这顿饭，我请客你自便，我已无心品尝。从此以后，我们无需再见，若贵公司有意合作，请直接联系萧总，而非我萧嫣。”

这句话一出，我只感觉心里冷飕飕的，压抑的情绪汹涌澎湃的冲击我用自私建立的防线。我吞咽无数的苦涩，在这热气腾腾的佳肴面前，沉重的说：“既然如此，祝萧总平步青云、事业做大做强。”

萧嫣起身要走，我却忍不住叫住了她。她的脚步一顿，回眸间，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或许有着我再也看不到的情感。我想把她的东西还给她，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她的打火机。

打火机在我手中，沉甸甸的，它见证了太多的夜晚，点燃了太多的思绪。在我用过的所有打火机中，它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将近3个月，3个月不长，也就一个季度，所以它陪了我一个春天。

我不舍的将手伸出，递还那个打火机，它曾经是她的一部分，如今归还，就像是将一段过往交还给了时间。

看着萧嫣接过打火机，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金属表面，然后死死的抓住，回头走向门外。我其实很希望她能最后说几句话，就算不说话，让我最后看一次她的真颜也好。但是她什么都没给我，就连墨镜边缘的异色都被她的背影所覆盖。

随着门扉的关闭，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留下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和心中翻涌的思绪。我怅然若失，心中隐隐作痛。

或许，这就是我们故事的终章，从此天涯陌路，再无交集。

我这么想着，然后望向窗外，夜空漆黑一片，不见往昔璀璨的星辰。为何和她在一起的夜晚，天上都是碧落黄泉、宝炬流光。我恍然若失，迷离中想点根烟，却发现我没有自己的火机，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

这顿饭，我终究未能动筷，只是让服务员将其打包。我独自一人，拎着袋子漫步在城市边缘的幽暗小径上。这里没有车灯的喧嚣，也没有路灯的指引，唯有我孤独的身影，以及那片“数不尽”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