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太子的来意
“据我所知,这位太子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温顺。”
谢知晏开了口。
云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对这位太子的了解是在不太多。
但晏哥哥都这样说了,这太子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更何况太子亲自登门了,她就算不想见也是不能了。
“你不去瞧瞧?”
云锦问谢知晏。
男人摆了摆手,仰靠在方桌边上,放下茶盏,看上去好不自在。
“你煮的茶,凉了便没最开始的味道了,我还想好好品尝一番呢。”
“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云锦的视线落在茶盏上,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不置可否。
她知道他的心思。
云锦转身,“苓俏,我们去迎一迎太子。”
抚北将军府门口。
棕灰色的马车停着,那马儿用蹄子刨着地面,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
反而是坐在车厢内的主人家,还气定神闲地等着。
“殿下,这云将军怎么还不出来?”
说话的是太子身边的近侍,松墨。
此刻他正坐靠在车厢外,一手虚虚的拉着套绳,也似马儿般,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会仗着刚受了皇恩,连您的面子都不给吧?”
“松墨,不可随意揣度人。”
马车内传来一道平稳而又含蓄的声音,并非训斥,只是平常这般一说。
云锦出来时,只听到了一个尾音。
“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云锦迈步下了台阶,来到车厢旁,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今日将军开府,吾本该亲来祝贺,奈何东宫事务繁多,到了这时才闲下来。”
车帘被掀开,松墨从车上一跃而下,将小凳放在了车侧。
那声音的主人一边说着,也从车厢内走出来。
金靴踏在小凳上,再往上瞧,便是一袭深蓝色长袍,上绣松鹤,栩栩如生。
随着男子下了车辇,与云锦面对面。
她方抬起头,看向这仅又过数面之缘的太子。
今日一见,这位太子似乎又比上次清瘦了不少,生得更像是皇后,一双仿佛有迷雾笼罩的眸子中却又透出几许淡然的稳重,唯有这轮廓间,能看到大殷帝的影子,倒也称得上龙章凤姿,气质绰约。
“云将军不会怪罪吧?”
云锦后退一步,让出了入府的路来。
“殿下就别同臣开玩笑了。”
“您请入府吧。”
李衍深深看了云锦一眼,眸中若有所思,倒是没再说别的什么,提步入府了。
“这一路走来,吾倒是未见到多少丫鬟小厮。”
“可是还未差人选买?”
太子李衍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着,看似很是关心。
“新开府,正想遣人去牙行选买,如今府中仆从的确少了些,让殿下见笑了。”
闻言,李衍点了点头。
云锦说话滴水不漏,他每抛出一个问题,都被她好好的接住,轻描淡写地回了。
不过……
“若将军一时找不到趁手的,我那儿倒是有些麻利的,可供将军差遣。”
李衍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倒是不像是要往将军府里塞耳目。
云锦眼珠转了转,仍旧垂着眸子,将目光随意的落在某处。
边走边道:“殿下宫中出来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
“可无功不受禄,臣可还没想到要如何感谢您帮我解决了这么个难题呢。”
“难题?”李衍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是啊。”
云锦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眉心微蹙,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来。
“让我上战场还行,可这挑丫鬟婆子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擅长。”
“苓俏也是从紫荆关便跟着我的,对此也更是一窍不通。”
“我们挑拣一番,若是最后买来了好吃懒做的恶仆,那可不得头疼了。”
“哈哈哈……”李衍被她逗笑了。
“怪不得林老将军总跟吾提及你,说将军幽默风趣。”
“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殿下说的可是左宣武将军,林桦?”
云锦问他。
李衍点了点,主动道:“我这一身的骑射武艺便是林老将军传授的,他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你虽一直在紫荆关前线,但林老将军每每与我提起你,都十分欣赏。”
“吾耳濡目染,便也想见见云将军了。”
云锦点了点头,两人本就不熟悉,这会儿借着林老将军一茬,言语间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两人进了堂屋,很快便有人端上了茶。
李衍却是没动,反而是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松墨,上前一步,取出银针在水中试了试。
见银针未有变化,这才放心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云锦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却并未多问。
李衍端起茶小抿了一口,这才解释道:
“将军见谅,自母后去世,便时常有歹人暗害,吾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绝不是针对将军。”
云锦点了点头。
“谨慎些是好事,人心难测,可不要什么时候被害了也不知道。”
李衍放下茶盏,疑惑着,试探性问道:
“将军能有如此见地,可是也被歹人给算计过?”
云锦瞬间抬眸,眉宇间划过几分锐意凌厉之势。
这人字字句句间,从林老将军到如今这话,分明就是在试探她。
要说面前这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云锦一个字儿都不信。
李衍也知道自己试探过了火,赶紧找补道:
“只是随口有了这一问,将军不要误会。”
“……殿下这么晚来我府上,不是只为了来跟我话家常的吧?”
若真是话家常的,云锦可没那个心思。
晏哥哥还在后院里一个人坐着,就算对面这个是太子,她也没空听他说这些废话,任由着他试探。
“呃唉……原本还想与将军多聊两句,却没想反倒惹人厌了。”
李衍笑着摇了摇头。
再次抬起头望向云锦时,眸中已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凛然锐意。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云锦想。
“将军初入京时,吾便有意想与你结交。”
“可第一次见到你,我着实是吓了一跳。”
“因为我这张脸?”虽是问的,但云锦几乎已经肯定。
能让当朝的太子都吓一跳的事情,她身上,除了这张与华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李衍不置可否,“是啊,你和我那三皇妹长的可真像啊。”
“即便是芸贵妃这个华阳的生母,怕也很难分辨的出来。”
“所以呢?”云锦紧紧盯着他。
“所以那日吾犹豫了,不过吾回到东宫,思来想去,这世上相似之人那般多……”
“即便你与三皇妹长的一模一样又如何呢,你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
这一番话却是云锦未曾想到的,尤其是从这位太子口中说出来。
身为太子,能在皇后离世后还能稳坐东宫主位,又怎么可能是个草包,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今日竟会当着她的面有这样的一番解释。
“可臣在京中三年,还是第一次与殿下像今日这般坐下说话呢。”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李衍又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十分惋惜。
“是啊,说来也算是命运弄人吧,吾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初愈后就得知将军便与裴尚书的公子将要成婚,如此一来,你便成了裴夫人……”
“吾怕坏了将军的声誉,倒是不好上门来结交了。”
“不过现下……”说到这儿,李衍顿了顿,讪道:“吾这便来了。”
他未曾说尽的话,想也不用想,正是她将裴望慈给休了这件事。
云锦好奇,“殿下生病了?”
“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母后去世后我身体就不好,那年原本是去皇陵祭拜的,从那儿回来就生了一场病,只是这件事并未传扬出去,也就鲜少有人知道。”
“那时候你刚被召入京,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了。”
“那殿下如今……”云锦欲言又止,看向他。
李衍摆了摆手,轻松笑道:“宫中太医全力诊治,如今已经无碍了。”
云锦心中一动,“殿下生病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您今日却告诉给了我,这是……何意?”
听到云锦这样问,李衍眸中划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是要容易得多。”
“吾近日查到了一桩事,正是与来年的春闱有关。”
“不知道将军可感兴趣?”
“春闱?”云锦虽已多半猜到了他的来意,却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殿下,臣是个武将,喜欢舞刀弄枪,这春闱,跟臣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诶,将军先别急着撇清关系。”李衍并未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
云锦见状,只是默了默,不说话。
李衍也不觉得无趣,接着蛊惑似的,道:“将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无论这学子案背后的真凶是谁,他既然有胆量在春闱动手脚,那便定是我大殷朝堂上的败类。”
“将军忠君爱民,吾身为太子,自然也希望这朝堂清明,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云锦眨了眨眼睛,眼珠缓慢的转了两圈。
什么忠君爱民,什么朝堂清明,不过是李衍用来粉饰真正意图的说辞。
他真正的意图,只有这第一句话——他们共同的敌人。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云锦开门见山。
李衍更加满意,道:
“吾听闻那日公堂之上,谢指挥使对将军颇为欣赏,而今他正在查学子一事……”
李衍说着,挥了挥手,松墨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来,递到了云锦面前。
云锦接过,仔细瞧了瞧才打开。
她看着时,李衍接着开口了。
“这些是我的人查到的东西,将军若得空,倒是可以将他带给谢指挥使。”
云锦垂眸翻看着折子,上面的内容大多直指瑞王。
至于真假……那便不得而知了。
她并未一口应承下来,反而问道:“殿下为何要让臣帮忙转交?”
“事关皇室子弟,将军,吾实在不好出面。”
李衍说的十分委婉,云锦很快明白过来。
当今这位陛下被最信任的亲弟弟背叛过,所以最讨厌的便是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即便学子案中有皇子参与,揭发皇子的人,也绝不可是这众多皇子中的任何一个。
这也是为何几个皇子暗中斗的你死我活,表面上还是一团和睦的原因之一。
要不是芸贵妃的手伸得太长了,估计李衍今日也不会来他这儿,要彻底废掉瑞王。
思及此,云锦半开玩笑似的,道:“所以殿下想将我架在火上烤?”
李衍一愣,没想到她会由此发问,听上去着实是大胆了些。
就连跟在李衍身后的松墨都觉得云锦胆大妄为。
不过,很快,李衍像是想到了什么,释然一笑,道:“选择权在将军手中,吾今日一为祝贺将军开府之喜,二就是为了将这折子送来,自然,将军如何做,吾自不会干涉。”
这般说着,李衍当真站起身,“天色已晚,吾这就要回去了。”
云锦跟随着起身,捏着手中的折子,并未急着做表态,只是道:“苓俏,送送殿下。”
“是,将军。”
直到看着李衍的背影消失。
云锦这才低下头,重新打开了那本折子。
这折子里不多不少的,每一件事都把握的刚刚好。
不殃及任何人,除了瑞王一党。
“看来太子是铁了心要将瑞王给废掉了。”
云锦回到后院,将折子直接递到了太子口中的谢指挥使的手中。
谢知晏打开看了看,又重新合上,放在了桌子上。
“不愧是兄弟,倒是给北府卫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他这里说的都是真的?”云锦诧异。
谢知晏不置可否,只道:“有一半是真的,至于另一半,还在查。”
“不过……”谢知晏看向云锦,笑容灿烂,“若是查到都属实,瑞王被贬为庶民,已是最好的结果。”
“那,最坏的结果呢?”云锦问。
谢知晏轻轻的,有节律的扣着桌子。
“一杯鸩酒。”
……
“裴家这些个蠢货!”
芸贵妃气得再次将妆台上的一干价值不菲的物什都扫落在了地上。
先是元氏失踪,再是裴尚书为云锦上书去什么京畿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