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做梦
草原的雨格外的冷,一滴滴落在身上,带起深入骨髓的寒意。
云锦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雨里跪了多久了。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她被云老太爷捡回家那年已经记事了。
她不是云家的孩子,也不得云家人喜欢。
云夫人表面对她好,但每次生气时,就喜欢打骂她,要么便像今日一样,罚她在院子里跪着。
她本以为那些不好的回忆终究会一点点的变模糊,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到了北漠,竟也日日被逼着下跪。
雨珠顺着脸庞滑落,凌乱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天光暗淡,看不到一点儿的光亮。
云锦想着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有点儿沉,她想就这么晕过去也好,偏偏小臂的伤口闷闷顿顿的疼,连带着粗劣的布料在伤口上闷着,疼着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没了知觉。
意识朦胧的前一刻,面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云锦没看清,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晴了。
“姐姐,醒了,真好。”
小五还是要停顿好一会儿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虽然脸上还盖着黑黝黝的泥巴,却也能看出,她是真的开心。
云锦只觉得浑身上下热得发疼,像是被熟了一般。
她强撑着精神环视了一圈,这里不是奴帐,陈设也与她去过的营帐都大不相同。
“小五,我睡了多久?咳咳咳……”
问了一句话,云锦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小五紧张的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
“三天,姐姐,慢点儿。”
“小五,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云锦全然回过神,敏感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她睡了三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小五,他们为什么偏偏让小五来这儿照顾她?
“自身都难保,你还有时间操心别人的生死,真是让人佩服啊。”
沉缓的掌声一下下自帐房门口响起。
云锦敛了神色,循声望去,多罗冶正挑眉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是在外面跪了几个时辰,竟然睡了三日,这草原上可再也没有比你更娇贵的奴隶了。”
多罗冶来到床边,小五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往云锦身边躲去。
云锦抬手搂过了小五的肩膀,警惕的盯着多罗冶。
“你还想做什么,我奉陪就是了。”
“别紧张啊。”多罗冶摆了摆手,跟来的侍从会意,当即便把小五拽走了。
“你要带她去哪儿?!”
多罗冶笑的越发残忍,“你猜猜,我会不会杀了她?”
“你敢!”云锦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多罗冶忽然笑开了。
他忽然凑上前,泛白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掐住了云锦的两边脸颊。
“对,就是这样的表情,云锦,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模样,终于不装了,这样才有意思。”
云锦死死地瞪着多罗冶,嫌恶的挣开了他的手。
“你还真是个变态。”
“呵。”多罗冶摩挲着手指,眯眼看着云锦脸上被他捏出来的红印子,“云锦,你还能挣扎逞能到几时呢,像你这样的硬骨头,我也不是没见过,可你猜他们最后都怎么样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卖关子,云锦自然不可能搭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多罗冶也不觉得没趣儿,自顾自残忍道:“他们最后要么自杀,要么就变得比那些最初就听话的人还要乖顺,让我想想,你最后会变成哪一种呢?”
云锦抿着唇瓣不说话。
她不会变成任何一种,她要回大殷,就算生不如死,她也绝不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云锦,我很期待你真心跪下求我的那一天。”
“你放心,到那时,只要你愿意臣服我,我不会像巴图兄弟那样对你那么残忍的。”
多罗冶自顾自地说着,说到最后竟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云锦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青天白日的,大人还是别做梦了。”
多罗冶脸上的笑容霎时定住了。
“好啊,那我们就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浣衣女见过吧,以后整个多罗部士兵的脏衣服,全部都由你一个人洗。”
“放心,我知道你受得住打,可那些女奴就不一定了,你要是洗的不干净,我不介意用那些女奴的血好好的再洗一遍。”
云锦死死握紧了手心,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
“我还当大人多厉害,原来也只会用他们来威胁我。”
看着云锦那双满是嘲弄之色的眸子,多罗冶眉心狠狠一跳。
北漠的人,连同他,心里都清楚,若是堂堂正正的在战场上,他们未必擒得住云锦。
现今云锦能落入他手里,任他摆布,全然都是因为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云锦此时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在赤裸裸的嘲讽他,胜之不武,也只会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多罗冶心里起了火,拂袖往外走,“我就威胁你了,你又能奈我何!”
眼见多罗冶离开,云锦终于控制不住卸了强撑着的力气,捂着嘴压抑的咳了出来。
这一番折腾斗气,让她更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泛起疲乏难捱的疼。
云锦脱了力气,咳嗽了一阵后,任由着身体摔在了床上。
望着大帐的穹顶,她忽然笑了一声,笑的有些悲凉。
多罗冶心思再缜密又如何,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留着她的性命,更不该对逼她臣服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他又怎么会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研究怎么好好的活着了。
她八岁那年冬天,被名义上的哥哥,云家的二公子命人绑在寺庙后山的树林里喂狼时,她就知道,要怎样活着,才不会被一口吞了。
也不知是因为这连日不停歇的磋磨,还是什么缘故。
夜里云锦又发起了高热,多罗冶诚心不想她过的舒坦了,晚些时候没再给她送药来,连带着水和饭,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