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疑心
今日是月白馆查账的日子,作为月白馆隐藏在暗处的主人,裴安白一间一间巡视,临近晌午方到了最后一间铺子。
此时他脚下踩着纸张,心中隐有不耐,却不知这间铺子是如何管理的,能让大门口落下废纸。
低头看去,视线却蓦然凝固,身子也僵在原地。
裴安白自己没发现,可跟在他身后的仆从却看得清清楚楚,清王殿下的身子竟然在微微打颤。
想到这位殿下往日的疯癫之举,两人吓得不敢乱动,更不敢说话,这也导致了三人就这么挡在医馆门口,引得馆内馆外所有人的瞩目。
因着裴安白衣着华贵,倒无人敢催促呵斥他,就连四处寻找丢失药方的小童也默默不敢上前讨要药方。
众人便见这位墨发红衣的俊美男子先是如石像般僵立不动,后又像疯了一般捡起地上的废纸,环顾四周,大声喝问,“这是谁写的?”
他双目已经猩红,隐有水光浮现,眼神几乎能吞噬一切,与他对视的人都下意识或低头,或移开眼神。
只有那懵懂小童左手抱着药箱,右手抱着一沓药方,仓皇无措。
裴安白目光射向他,见那小童满目慌乱,越发肯定他有猫腻,径直向他走去。
“你知道这东西是谁的!”裴安白厉声发问,言语间根本没觉得这药方可能会是小童的,笃定了药方的主人另有其人。
“我...我...”小童吓得声音发颤,连连后退。
见他如此害怕,裴安白总算捡回点理智,他尽力放平心绪,放柔声音,“你莫怕,你只需告诉我这张药方是谁写的便好,我绝不会伤害你。”
他拿着药方慢慢后退,小童此时已经退至墙根,紧紧贴在墙上,见裴安白不似方才那般吓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不知道,纸是从孟娘子药箱里掉出来的。”
“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
“夫人身子常年冰凉,是上次生产落下的病根,我开的方子一定要按时吃,若是有所改善,就继续来拿药。”云开一边写方子,一边说道。
方子写好后,云开将药方交给妇人,“堂下有开药的医师,夫人将药方给他便好。”
坐在她面前的妇人连忙道谢,云开笑着说不用,说话间,紧闭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抬眸看去,一时愣在原地,云开却也没想到裴安白会出现在这里,还一脸沉痛复杂。
心脏猛跳两下,云开忍不住长舒口气,这才平复心跳。
“你是谁?为何不请自来?”云开冷着声音质问。
裴安白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云开,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很奇怪,明明隔着幕篱,裴安白却有种近乎直觉的笃定--眼前的人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他一步步往前,目光紧紧锁在云开身上,他的仆从将两位目露怒色的妇人拉走,使他走向云开的路越发畅通无阻。
“你站住!”云开拔高声音,站起身冷冷看着裴安白。
裴安白听到声音后,停了下来。
“月见,是你吗?”
一句话劈得云开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你究竟是谁?什么月见,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云开勉强稳住声音,不由在心中庆幸,好在今日带了幕篱,否则骤然掉马,她反应不及,还真有可能露出马脚。
“是吗?”裴安白轻声呢喃,不置可否,他上下打量着云开,不知看到了什么,目光一缩,蓦然改了口,“或许是某认错了,某在找一个对某很重要的人,打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听他这么说,云开放松手指,声音放缓,“即便寻人心切,郎君也该讲些规矩,你方才吓到我的病人了。”
“是某之过,某向娘子和两位夫人道歉。”裴安白行礼致歉。
“如此还请郎君离开。”云开下达追客令。
裴安白道:“不急,某还有一事想请教娘子。”
“何事?”云开回道。
他举起藏在宽大衣袖中的药方,“这方子可是娘子写的?”
两人离得很近,云开能看清方子上的字迹,也便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是我写的,有什么问题吗?”云开反问道。
“自然没问题,某只是想问姑娘这笔字师从何人?”裴安白追问道。
“没有老师,我只是临了几副字帖自己学的,这字不过简单的楷书,炭笔写字又不需笔锋,你去街上随便寻一黄口小儿,也能给你写出来。”这话是实话,云开说得毫不心虚。
“如此,多谢娘子解惑。”裴安白柔声道。
“郎君现在可以走了吗?”云开又道。
“方才多有讨扰,娘子恕罪。”裴安白行礼道。
云开不再说话,摆明了不待见裴安白,这番态度惹得两个跟着裴安白来的仆从对云开怒目而视。
裴安白的到来和离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讲道理又让人捉摸不定。
他弄出这一茬,让云开今日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她强撑着精神给另一位夫人看了病,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孟娘子。”
听到有人唤她,云开寻声看去,今晨见过的小童正缩在房门外,眼巴巴、泪汪汪看着她。
“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云开温声道。
“娘子,都怪我,若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娘子的药箱,那个人就不会捡到药方,更不会来为难娘子。”小童拖着哭腔说道。
“傻孩子,这如何怪得了你,真要怪,也该怪我不该写那笔字,怪那人无理取闹,无论如何,这件事怪不到你身上。”云开挥手示意小童进来。
小童怯怯上前。
云开摸了摸他脑袋,“好了,莫要难过了。”
听着云开柔声细语的安慰,小童眼眶中的泪水反而汩汩往外流,他虽然极力忍着,嘴里却还是溢出了细碎的哽咽声,弄得云开颇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哭了,我当真没有怪你。”
此言一出,小童哭得更厉害,云开都要怀疑他是水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