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尽性

“原来我一直在想，一直觉得，他是不是一个骗子，装成精明强干优秀的样子骗得我嫁给他，然后就原形毕露懒懒散散了……”

“昨天听了清诚描述的精神享受的那种境界……昨天晚上突然对我们这位丈夫有了别的看法……他可能是真的在骗我，但是跟原本我以为的那种骗恰好相反……”

吴副部长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目光悠远的望着车窗外的远山，想像着什么东西……

周主任沉默着，没有打扰她……

过了良久，吴副部长的心神才从悠远的回忆中归来，接着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假设，如果他一直很优秀，会怎么样？”

“在结婚前，如果他一直很优秀，一直压我一头，以我要强的性格，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更不会嫁给他……”

“结婚之后，如果他还是像原来一样优秀，如果他的脾气没有变的像泥这样软……以我这样强势的性格，我们的婚姻长久不了！”

“所以，我昨天晚上突然猜测……猜测我的这位丈夫从结婚后就一直在骗我，把他的本性收敛了起来，装出一副没有一点棱角的软和脾气……”

她说到这儿，笑了起来，笑着，似乎又沉浸在了回忆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八年前他上抗洪救灾的前线，是我让他去的！”

“那时候，我实在无法忍受他那烂泥一样的脾气了，对他厌恶到了极点，每天看见他，心里想的就是是不是该跟他离婚了？是不是该下决心跟他离婚了，是不是该对他说出来离婚这两个字了……”

“但是他笑呵呵的脾气……我实在张不开嘴跟他说离婚这两个字……那时候总盼着能跟他吵一架……但是到他离开，这个吵架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那时候，我已经是厅长了，有一次吃过饭，我对他说，我已经是厅长了，你还是一个科级待遇的公务员，你能不能上进一点儿，我跟别人介绍我的丈夫的时候，也有话说……”

“他还是一脸笑呵呵的无所谓……那时候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就接着说，现在人心这么复杂，咱们的职务差距这么大，总有一些人会有一些恶心的想法，你上进一点儿，就能让这些恶心的人恶心的想法离的我远一些……”

“其实当时没有遇见过这些恶心的事，只是为了让他相信，说我遇见了很多……他相信了，然后，真的努力上进了，什么事都往前冲，求灾队他冲了进去，抗洪的口子，他大概也是这样冲了进去的吧……”

说到这儿，吴副部长眼神黯淡了下去，望着窗外的远山，不再说话……

过了良久……周主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劝，但是沉默着，也实在太难受，想了想还是劝道：“这些话，回去后在他墓前说一说，不管如何，你总算是明白了他的心，总比这一辈子也没想明白要好的多……”

吴副部长摇了摇头，说：“你还是没听明白……不是我愧欠了他，是他愧欠了我……”

周主任抬头看向吴副部长，不知道这句话是语误还是……

吴副部长却没有纠正这句话的意思，看来不是语误……但是，这话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吴副部长却没有立即解释这个问题，转而说：“昨天晚上，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谁……”周主任很艰难的跟着她的思路转换的问……

“张倩兮……你知道吧！”

“哦……您女儿，应该已经工作了吧，怎么？想女儿了？”

“不是想她了……”吴副部长摇了摇头说：“是想到了她小时候的事……也不是小时候的事，八年前吧，她父亲刚走的那时候的事……”

“那时候，我休息了一段时间，她在家陪我，我……每天给他做鱼吃……”吴副部长说到这儿，突然笑了起来，笑了一声，然后才接着说：“每天给她做鱼吃，其实我不知道她真的喜不喜欢吃鱼，现在也不知道……”

“给他做鱼，是因为第一天给他做饭的时候，做了一条鱼，然后，看着她我做的鱼，感觉很好，心灵里很温暖，然后看着他鱼的身子吃饭，剩下鱼头不喜欢吃，我把鱼头夹在自己碗里吃着，吃着鱼头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我那傻姑娘还以为我想他父亲了，还在旁边一个劲儿安慰我……”

她摇着头笑道：“其实，我哪是伤心啊……就是吃着她剩下的鱼头的时候，心灵里突然很清满足很愉悦很幸福……就是清诚同学说的那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融出去，去爱护别人……就是那种幸福的感觉，那时候我突然就想把我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我的女儿，去爱护她……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所以，后来每天做饭，我都烧一条鱼，她吃鱼身子，我吃鱼头……就是为了让心灵享受一下那种饱和的幸福的感觉……”

“但是，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她又去上班了，我做饭，她也不经常回家吃了……我做的鱼，我自己吃着鱼头，想着把鱼身子给他剩下，等她回吃……但是，她真不稀罕吃……所以，鱼头，我再也吃不出那种幸福的味道了……再后来，她连家都懒得回了，我那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爱护她的幸福感，渐渐的完全消失了，我又回到了工作中去，渐渐的，连女儿陪我吃鱼头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淡去了，幸福的感觉更是早就忘记干净了……”

“所以，昨天晚上，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一辈子，应该是我那位丈夫他亏欠我的……在一起的这几十年，他的心灵每天都很愉悦，每天都从我这里享受着幸福，幸福的为我做饭，幸福的收拾家务，幸福的创造着他自己的美好生活……但是，我呢，我从他身上一日复一日的得到的只是烦恼……”

她笑了笑，问周主任：“你说我们两个，谁该说谁亏？”

“我昨天晚上很后悔，后悔只让他的心灵从我这儿享受了幸福，我的心灵去从没有从他那里享受到幸福，我后悔没有好好的爱护他，后悔没有和他的心灵一起建造一条爱的河流从他的心灵中流到我的心灵，从我的心灵中流到他的心灵，那种极至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这辈子错过了，怕再也享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