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就是沈惜影这样的吧。妆园宴才过去四五天,到沈府求亲之人就已踏破门槛,光是媒人就来了四五波!
这其中有门第相当的清贵世家,也有新晋的官宦勋戚,而且因着她是当朝太尉唯一嫡出的女儿,在家中地位自然不用多言,能攀上沈府这门亲事,那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二来沈惜影品貌才德兼备,又有哪位青年才俊不心生爱慕呢。
沈惜辞突然觉得很感慨,看这架势,沈惜影的亲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尘埃落定了,两人的姐妹情才刚刚培养起来,她就议亲了,往后的沈府就要剩下她一个了。
前世她总是独来独往,渐渐的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觉得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当有人突然间打破了你独自的宁静,走进你的生活,慢慢也就觉得原来有人陪伴是很好的感觉,只是人总是分分合合,刚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那人便要离开了,就像心里突然被掏空了一块,自是有些失落,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失去,那便一开始就不要。
“唉……”
“小姐,在想什么呢?怎么唉声叹气的?”白缇见自家小姐脸色有些哀怨,忍不住轻声喊道。
“嗯?怎么了?”沈惜辞回神问道。
“奴婢瞧着您今天脸色不大对劲,怕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呀?”白缇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家自家主子。
沈惜辞将心中的烦闷倾倒出来,“二姐姐如今都在议亲了,以后府上就剩我一个了,连找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真叫人郁闷啊。”
随衣抿嘴笑了笑,安慰道,“这嫁娶乃是人伦大事,二小姐如今年纪到了,自然要抓紧时间,万万不可耽搁了,小姐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如今还早,急什么。”虽然口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却明白,也就这两三年的事了。
“是啊,小姐就莫在独自伤神了,再说二小姐如今不才刚刚议亲吗,都还没定下来呢。”白缇也附和道。
沈惜辞无奈摇头,“好啦好啦,我也就发发牢骚罢了,你们倒给我讲起大道理来了,白缇你快去膳房给我拿些点心来吧,我肚子饿坏了。”说完还摸了摸微微饿瘪的肚皮。
白缇听闻忙应了一声:“小姐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就为您准备好吃食。”说着便轻跑下楼,往膳房奔去。
沈惜辞靠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
看着远处雪景出神,她记忆中突然涌现出回忆种种,从前世小镇上自己那个温馨的小家庭,到今生临安那五年的时光,这一切恍如隔世,又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伤怀,抬手捂住眼眶,眼泪竟然流淌下来。
“小姐。”看到沈惜辞哭了,随衣吓得赶忙放下手中绣花针,抽出一旁的帕子递了过来,“小姐,您怎么哭了?”
沈惜辞伸手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哑着嗓子答道,“我没事。”
随衣看她仍是红肿着双眸,显然不似没事的样子。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开口,“小姐,您是不是想临安了?”
想自然是想的,不仅是临安,还有她出生的地方,那个此生可能都回不去的世界,只愿没有自己在的日子她所有的至亲至爱都能平安顺遂。
沈惜辞觉得果然人一闲下来就总是爱胡思乱想,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就觉得好饿,白缇怎么还不来。”
“小姐,小姐。”楼下传来白缇的声音,见她急急忙忙地跑上楼,手里还端了一碟精致的糕点,“小姐,您尝尝这芙蓉酥,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沈惜辞拿起一块尝尝,心满意足。
“对了。小姐,奴婢方才在前院遇到二小姐身边的双燕姐姐了,本来正往竹铭苑来给二小姐传话,遇到了奴婢,便让奴婢待传一声,说小姐若是有空的话可否去洛水苑陪她说说话?”
“双燕?她可说是何事了?”沈惜辞一怔。
白缇摇摇头,“没说。”
沈惜辞放下点心,“既然这样,那我先过去看看。”
洛水苑内,沈惜影正在房间里踱步,见沈惜辞来赶紧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关切地问道,“窈窈你来了。”
“二姐姐叫我来所为何事?”
看她神情反复有些羞于开口,沈惜辞皱眉,“二姐姐有什么难事只管说,跟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沈惜影迟疑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方才来了好几波媒人,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沈惜辞挑眉,原来她是想去正堂看看自己未来夫婿人选,但是一个人去又不好意思,于是便爽朗答应,“我也是好奇到底都有哪些名士公子,能配得上我二姐姐,咱们走罢,去正堂看看。”
沈惜影却犹犹豫豫,“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儿的,我们又不进去。就在屋外悄悄地看,又没人知道。”说完便挽着沈惜影的胳膊走出屋子。
正堂现在褪去了热闹,屋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大夫人赵氏在和客人寒暄,却不见那些美人和同行的公子哥们,沈惜辞两人很好奇,这是都已经打发走了?
殊不知正在听墙角的两人被此时恰好路过的沈惜泽看见了,今日他半披着发,眉宇间少了平日里的紧蹙,一身长袍懒懒散散地披着,整个人看上去放松了许多,慵懒又随性,沈惜辞觉着他现在这般模样与平日里那个清冷的沈惜泽判若两人。
“你们俩不在房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沈惜泽一眼就瞧出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立即提醒道。
“二哥哥?”沈惜影心虚,赶忙松开沈惜辞的手,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沈惜辞则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道,“二哥哥今日休沐么?怎么还没去当值?”
沈惜泽点点头,继而“这么冷的天,站在这吹风不冷?赶紧回去暖着。”。
沈惜泽虽语气温和,言语间却有不容反驳之势,沈惜影不敢顶嘴,扯了扯沈惜辞的衣袖,准备离开。
“今日是二姐姐的议亲之日,怎能不来?我们就想看看情况,话说这种场合大伯父应该要在场,怎么不见他老人家的身影?”方才沈惜辞往屋内瞅了半天硬是没见着沈冀,心下好奇。
沈惜泽沉吟片刻道,“父亲在书房。”
“书房?”沈惜影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像是自家爹娘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不上心的样子。
许是瞧出了她的表情不对劲,沈惜泽和颜悦色地安慰道,“影儿莫要想多了,父亲他在书房和薛侍郎议事,这桩婚事父亲定是会替你打算好的。”
沈惜影点点头,拉着沈惜辞转身离开。
身后确实传来沈惜泽的关切,“影儿可认识中书侍郎薛渡?”
沈惜影停下脚步,诧异地转头看向沈惜泽,“有过几面之缘,薛侍郎年轻有为,常听爹爹说他德才兼备,是个端方君子。”
沈惜辞此时心里便猜到了什么,沈惜泽突然问起薛渡,而今日是沈惜影的议亲之日,薛渡也来了,现在还在书房和沈冀谈话,若是猜得不错,这桩婚事十之八九与薛渡有关系。
“嗯嗯,快回房去吧,外面冷。”沈惜泽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嘱咐了一句便回房了。
俩人却是没有乖乖回房,转头就往沈冀的书房走去,想探个究竟。
沈冀的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看守,只得从背面绕到书房后面偷瞄。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里面张望,只见沈冀坐在椅子上,侧面的薛渡穿一身宝蓝色的广袖长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沈冀将茶杯推到薛渡面前,温和地道,“薛侍郎可曾将此事告知给影儿了?”
薛渡面色惭愧道,“那日妆园本想找二小姐坦白心意,只是又怕唐突,是以还未曾找到机会相谈,但下官对令千金爱慕已久,今日特请了上都最有声望的红娘来向太尉大人求亲,还望太尉大人成全。”说着薛渡拱手一拜,深深鞠躬。
他的举动引得沈冀哈哈大笑,连连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四年前你金榜题名,打马游街,风光无限,那时候你虽尚且稚嫩,本官第一眼见你却觉得你是个极其稳重的孩子,如今四年过去了,倒是愈加稳重。”
闻言薛渡更加羞愧了,“太尉大人谬赞了。”
“这几年在朝中老夫也亲眼见证你的为人,不卑不亢,虽为文臣,处世却并非迂腐,这些日子你的政绩本官亦有耳闻,甚是欣赏。”
沈冀说得真诚,薛渡感激不尽,“下官不过是尽本分。”
沈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盯着薛渡。“老夫还记得一年前你也是这般向我求娶影儿的,只不过那时候是在私下,并非正式求亲。那时候老夫说我和夫人想多留影儿在府中两年,若影儿年满十六你又高升的话,老夫便把影儿许配给你。不曾想你至今未娶,原来是还想着影儿,影儿她性子柔弱,乖巧听话,把他交给你我是很放心的,只是我这边同意了,但若是我这个做爹的真擅自替她决定了这门亲事,今后她恐会怨我。”
沈惜辞俩人在外听着,心中俱是惊讶。“原来这薛渡早就喜欢姐姐,!”
见沈惜影也是满脸惊讶,没想到薛渡至今未娶的缘由竟是自己。这沈府陆陆续续向她提亲的人自是不少,只是如今她亲耳听到一个只打过几次照面的的男子在无任何长辈的陪伴下亲自带着红娘上门向沈冀求娶自己,总是免不了心生慌乱的,脚下一顿,这声响恰巧被屋内的俩人听见。
还没来得及走就被沈冀和薛渡发现。“影儿,窈窈。”
“沈二小姐,三小姐。”薛渡拱手行礼。
沈惜辞尴尬地笑笑,“大伯父,薛侍郎。”
见沈惜影行过礼就跑了,自己也不好多待,加快脚步就追上她。
那薛渡之前在妆园的时候也曾见过,长得文质彬彬,说话也温言细语的,看起来倒像是个好相与的,怪不得那日在比赛时他频频往这边瞧,原来竟是在看沈惜影。见沈惜影有些闷闷不乐,问道,“二姐姐不喜欢薛侍郎吗?”
“薛侍郎年轻有为自是很多闺中女子的佳婿,只是我虽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却不曾真正接触过,真论起感情却只有钦佩罢了。”
沈惜辞有意试探道,“那春月楼的那位杜先生姐姐可有真正接触过呢?”
沈惜影有些着急,连忙否认道,“窈窈你说什么呢,我与那杜先生也一样有过几面之缘,都不曾说过几句话。”
沈惜辞盯着她,忽然勾唇浅浅地笑了,“二姐姐别慌,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沈惜影叹息一声,“其实初次见他之时,是在街市上,那时他与友人在街角代人写信作画养家糊口,行人来来往往不曾有人停留。我见他颇有才学便请他作了一幅画也算给他开个张。”
她顿了顿继续道,“后来见过几次,只是觉得他是个有才学的人,只是却不得志,便去了春月楼做了说书先生。”
沈惜辞听完,才明白原来她和那杜先生也确实认识的,也是,杜海楼生得一副好皮囊,连淮海夫人那样的年龄都对他青眼有加,那架势像是恨不得立马就把杜海楼拐上榻去。更别提像沈惜影这样的少女了。
“但是窈窈,我对杜先生当真只...…只有钦佩之情,绝无男女之意,你可别跟别人说。”沈惜影满脸恳求的表情当真是有些委屈。
沈惜辞笑,“二姐姐想什么呢,这种私房话我怎么可能对外说。”见沈惜影放下心来,又继续道,“我瞧着薛侍郎就很不错,若是姐姐不反感他的话,也可相处看看,方才大伯父的意思是让薛侍郎当面跟你讲,估计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想来他二老也是想经过你的同意的。”
沈惜影沉默良久,最终才抬起头看着沈惜辞,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谢谢你,窈窈。”
“别人求亲都是托长辈一起来,薛侍郎却一个人就来了,也不知他家中长辈是何想法,在这点上他还是草率了些。”
“以前听爹爹说薛侍郎家中并无长辈,只他一人。”
“怪不得,二姐姐这样的性子倒是适合简单清净的家世背景,薛侍郎虽出身寒微,但是品行端正,如今又是中书侍郎,将来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姐姐嫁给他说不定将来还能被封个诰命夫人当当。”
沈惜辞说得兴致正高,就被沈惜影打断了,“你这丫头,现在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