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战争
此时几近日出，周围草坪上满是露水。
原先炼狱般的嘈杂声也是平静，火光消失，四周气氛回到了平常的模样。
菲尼克斯头发凌乱，显然是在慌乱的逃亡中磕磕碰碰乱了姿态，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后方皇城方向。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是……某种血脉的连结而成的丝线。
“父王，战死了吗……”
明明，明明马上就能一家团聚……
四周从皇城逃出来的人们，皆是灰头土脸，难以想象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
这不是平常日子该发生的事情！
此时菲尼克斯位于昆尼亚的中心区，周围市民皆是在军队的指挥下避难，大家都是惊魂不定的状态。
四周市民正在议论，被攻击的不是市区，而是皇城，这足以让他们讨论一整天。
“皇城似乎爆发了战斗！”
“什么？是什么贵族内斗吗？”
“不像，军方大部队都是出动，普通内斗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
“你说的大部队，那些战争飞艇，进去之后都是没动静了！”
菲尼克斯不想理会周围人的嘈杂，和其他同学们一样，她也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还差一点点，就能见到梦寐以求的母亲！就能弥补十多年的缺憾！
这是多少个日思夜想都不能弥补的伤痛！
明明见到了一丝希望，而如今却是化为乌有，现在的她连父亲都是失去了！
她想起来之前见到的那火鸟，想起来火鸟身形中那道人影。
无力感，和之前面对羽天使那时一样。
她露出渗人的笑容，眼神变得荒诞。
“哈……哈哈……那便是炽天使吧……”
在天使的力量面前，她可能连蝼蚁都不如。
若是当时弑天使能够帮她一把，或许能……
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菲尼克斯的眼神反而变得悲伤。
不，怎能将希望置于外力之上！
明明许诺过自己，永远不会让自己沉溺于那种渴望！
“哈……哈哈……”
什么嘛，到真正的危急时刻，还是起了祈求弑天使帮助的想法……
难怪自己的祖先会选择成为弑天使的手下，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会为了弑天使的契约出卖她的命运，到头来，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批判他们。
“我真的……要越陷越深了吗……”
菲尼克斯几乎是不再信任自己，她感到自己不过与周围所有人一样。
明娜听闻到她的笑声，很是惊慌得走来：“殿下，振作起来！”
尼克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他静静地跟来，未发一言。
他看向菲尼克斯那似乎是快逼疯了的样子，虽说未显于色，但怒火也是在积蓄。
没想到，即使是一国之主的家族，在这种力量面前，也只能任由其摆布。
他不知道自己是同情还是共情，他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天使而死，而身为他向往的女孩，也是因为天使，失去了父亲。
无论她所在的家族多么强大……
菲尼克斯平常表情不太明显，可眼下这崩溃的模样，却印证了她其实一直在强撑。
“哈……哈哈……”
菲尼克斯跪倒在地，发丝凌乱，双手捂住眼眶，眼泪夺目而出。
这十四年的人生，都是任人安排吗？
自己的命运，自己不能掌控！
就连那最初改变她命运的罪魁祸首，菲利，此刻都是离她而去！
这时，理莎一咬牙，也是过来试图拉起菲尼克斯：“殿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你怎么可能理解！”
菲尼克斯发狂般地推开她。
或许平日她能与理莎和平交流。
但唯独今日……
生日那天的团圆，变成了生离死别。
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菲尼克斯手指绷紧，指甲抠入自己眉间，划入道道血痕。
痛苦……缓解痛苦……
理莎倒在地上，嘴唇微张，惊恐地看着菲尼克斯，说不出话来。
“该起来了。”尼克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前，“还记得我之前所说吗？”
菲尼克斯看向他，回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话。
她手指转而抠向地面，指甲几乎都是崩裂。
“那边让我一起来分担！”
尼克也是一拳砸向水泥地面，顿时皮肤开绽，鲜血直流。
他咬紧牙关，即将挥出第二拳。
菲尼克斯抬手，抓住他的拳头。
“停……不要伤害自己……”她目光上移，看向尼克，“去伤害敌人……”
尼克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你也一样，不允许伤害自己。”
菲尼克斯脑袋低垂，两腿颤抖，双目涣散，身体不断抽动，似乎在啜泣。
“没想到……昨天才说的话，便已经成为事实。”尼克托起她的脸颊，“是我成为你最大助力的时候了。”
菲尼克斯轻轻将他推开，擦干眼泪。新衣服已经布满了尘土与泪花。
自己竟如此失态……
此时皇城城门打开，有着其他人撤出。
最前面的便是近卫军团的首席萨姆，他在之前虽未曾与菲尼克斯碰面，却也在其他地方阻挡敌人，保护贵族学校其他学生撤离。
他瞄了菲尼克斯一眼，眼神沉重。
后面还有着格兰特等贵族，还有随行的葛罗莉娅，以及其他数百士兵。
他们皆是灰头土脸，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格兰特看到理莎平安无事，便是快步跑去，扶起她，紧紧抱住。
“理莎，你还平安就好……”
“这是泛沙海的斩首行动！”萨姆面色凶恶，恼怒地吼道，“泛沙海的入侵开始了，他们直接攻入皇城，斩杀了国王菲利。”
菲尼克斯听见这些，双腿开始颤抖，她差点跪下，被尼克扶着才勉强站起。
敌人的目标应该是自己，而父亲却挡在了前面。
阿比盖尔也是后怕地道：“他们竟然出动了炽天使，看来其他国家已经不再承认我们是卡兰诺亚禁区了。”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要入侵卡兰诺亚吧，这不单纯是炽天使的决定，更是泛沙海的决定。”
卡兰诺亚虽然是个岛国，面积不过一百多万平方千米，却是极为富庶，周边海域也是灵素储量丰富。
这是看在邪族在抵抗纯血灵族的战争中出过力的份上，为卡兰诺亚准备的放逐乐园。
而现在，有着其他国家看上了这片土地，比如陷入饥荒的泛沙海，他们竟然也是获得了天使的支持。
“就因为我们是邪族后裔吗？”阿比盖尔的眯眼稍稍睁开，他握紧了拳头，“真是不服气呢。”
“菲利命我启动了皇族的护族大阵，之后他似乎是解放了某种力量，击退了炽天使。”明娜补充道，“但是他本人……看上去凶多吉少。”
“菲利他战死了，而那诺卡……”萨姆语气沉重。
“那家伙，却是不知去向。不过他带来的亲卫队，似乎是全灭了。”
萨姆目击了之前菲利是如何利用皇族留下的手段对付炽天使的，最终两者力量都是消失。
原先留在皇城的部分军队，对皇城废墟进行了扫荡，都是什么都没发现。
包括尸体。
菲尼克斯低下头，若有所思。
护族大阵，可能是千年前的某种遗留……这力量能与天使抗衡。
难道是邪族？
“现在现任国王战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一个贵族男子问道。
此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是移向菲尼克斯，令她极为不自在。
“陛下之前宣布过，菲尼克斯殿下便是卡兰诺亚下一任王。”
“可是她还未成年……这样是不是不好？”
众人内心中皆是有所想法。
“让我先代替她吧。”
此时，艾文于众人身后出现，抢占了众人的视线。
“菲尼克斯她过于年轻，这个担子便让我来！”
艾文后面，还跟着两人，叶卡西亚和西蒙。他们都是隆恩家族的人。
艾文看向菲尼克斯的眼神愈发温柔：“菲尼克斯，就让我……再保护你几年。”
菲尼克斯眼神奇异，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这样听哥哥安排吗？
“总之，菲尼克斯她还未成年，我们不能让她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艾文再次看向众人，“接下来，卡兰诺亚的王，就暂时由我继承。”
“待得菲尼克斯成长起来，我自会归还王位。”
菲尼克斯一咬牙，总算是开口：“那，那我加入近卫军团！”
她回想起那敌人，那火鸟，那火鸟中的人影。
泛沙海，炽天使，诺卡-夫瑞兹。
“我要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艾文眼神一凝，看向他妹妹。
察觉到菲尼克斯那极深的怨念，他最终微微的点头。
菲尼克斯未曾于贵族学校毕业，但此时贵族学校，已经变成了废墟。
她本来就具有一般士兵的战斗能力，或许加入军队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也加入。”
尼克此时上前一步：“我会成为殿下的后盾。”
从维多利亚来到这后，他本就一直仰慕菲尼克斯。此时虽说非常同情她，但自己也是很愤怒。
明娜也是点点头：“这半年来，卡兰诺亚待我不薄，我们也算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我对维多利亚的术式有所研究，能成为近卫军团的助力。”
这时后方那些幸存的贵族学校学生，也是逐一站出，他们有的对于泛沙海的侵略感到愤怒，有的则是源于家人同胞死于袭击的仇恨。
理莎正准备踏出一步，却被格兰特拦下。
理莎有点诧异，她恼怒地瞪了格兰特一眼，再次倔强地踏出脚步：“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侵略者！”
艾文环顾四周，倒是没说什么，这次与炽天使的交战，近卫军团减员近三分之一，那些战争飞艇也是全部被毁。
“联系七大军团和各大贵族，从今日开始，我等卡兰诺亚，对泛沙海联合王国宣战。”
七大军团，便是泽塔家族的近卫军团，埃普西隆家族的影子军团，各方领主的防御军团和远征军团，隆恩家族的魔法军团与后勤军团，活跃于民间的雇佣军团。
叶卡西亚此时缓缓走出，捋一捋胡须，开口说道：“西方辖区的塞尔塔家族背叛了卡兰诺亚，隐瞒了炽天使的行动，帮助敌人进行斩首行动，想必战争开始后，他们便会倒向泛沙海吧。”
埃普西隆家族用血缘关系建立起来的贵族体系终究出现了缺陷。
一个隆恩家族的手下补充道：“之前一直未收到南方辖区的消息，他们怕是已经被攻击。”
泛沙海联合王国位于卡兰诺亚王国东南方，泛沙海要攻击，必然会选择从南方辖区进攻。
南方辖区平原遍布，是卡兰诺亚的粮食主产地，首府普西利亚城，更是卡兰诺亚首屈一指的大港口，有着发达的灵素工业。
菲尼克斯眉头一皱，楚兰-阿尔法几个月前才回去南方辖区接管领主之位，现在却是被攻击。
“暂不清楚敌人的数量，总之我们已经陷入被动。”格兰特点点头，说道。
他的手腕一直抓着理莎，比较用力，似是惩罚她之前的倔强。
“先紧急召开会议，商量对策。同时吩咐各地贵族集结军队。”艾文有条不紊地下令。
阿比盖尔点点头：“我等一下便出发，回东方辖区指挥大局。”
他是伽马家的年轻领主，虽说伽马家暂不需要他直接管辖，但他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主持大局。
艾文点点头，现在便是战争爆发的时候了。
作为埃普西隆的最后领袖，他必须全力以赴，即使遭受了和菲尼克斯一样的痛苦。
先机已经失去，父王被杀，再拖下去，卡兰诺亚几乎便会被毁灭。
……
三天后，卡兰诺亚向全国发出消息，证实泛沙海联合王国的入侵。
几乎在皇城陷落的同时，南方辖区首府普西利亚便遭受到了泛沙海的庞大舰队的袭击。
泛沙海的火神军团派出大军从普西利亚进攻，不出一周便占领了普西利亚，一个月后便席卷整个南方辖区。南方辖区的阿尔法家族失联。
西方辖区的人在接触到火神军团的军队后，便立即投降，转而投靠敌人。
即使千万民众反抗，也没能阻止塞尔塔家族，他们和火神军团皆是派兵镇压那些反抗的人民。
接下来被入侵的是东方辖区，伽马家族率领大军顽强抵抗，与敌人僵持了半年之久。
最终由于缺乏足够的兵力和武器，还是被全境占领，首府列那尔沦陷，伽马家族失联。
敌人开始逐步入侵北方辖区，由于北方的多山环境，他们受到了一定阻碍。
在此期间，近卫军团四处奔走，支援各处，与敌人周旋，抵抗侵略。
虽说一定程度上重创了火神军团，但是自身也是被极度削弱，总兵力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
最终卡兰诺亚的实际掌控区域越来越少，首都地区失去了主要的原材料供给，工业生产停滞，不能再为近卫军团生产武器和战争兵器。
来自泛沙海本土的殖民舰队逐渐登陆卡兰诺亚，派遣了大量平民殖民于此。与此同时，泛沙海军队逐步掠夺着被占领区的资源，将其运回泛沙海联合王国。
他们在被占领区建立了临时的戒严令，以镇压当地居民，同时抢占了各种工业设施，开始生产灵素装备。
星辰纪元998年初，火神军团最终开始集中兵力攻击中央山区，近卫军团与其对抗，在山区中进行游击战，阻止他们攻入到首都盆地，威胁昆尼亚。
在此期间，火神军团的首席战士，诺卡-夫瑞兹，也是打下了凶名。
据说他一年前直接进攻皇城，杀了卡兰诺亚一众高层后全身而退，现在又是率领敌人大军横扫四方。
几乎只要他出现，卡兰诺亚军队便会溃败。
而炽天使，却是再也没有消息。人们只知道那诺卡，与炽天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战争爆发一年后。
星辰纪元998年11月，中央山区，哈克斯城周边。
此时正值半夜，天气愈发寒冷。两颗月亮悬于夜空，四周寒风呼啸。
一艘百米多长白金相间的盾形飞艇缓缓在群山中飞行。
它寻找到一片空地，降落至地面的营地上空。
飞艇底部的舱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种种装备和补给品。
四周有着泛沙海的士兵迎接，他们开始搬运货物。由于刚刚深入至此，他们需要赶紧拿到货物，建立前线基地。
山脊之上，一位黑衣少女看向那些人。
“泛沙海的补给飞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