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月朝（四）
产科医生休息室。
不大的空间像是被血淹了一般。
墙面上全是大片的血迹。
时间有些长了，血已经渗进了墙面。
屋顶上也都是鲜血喷溅的痕迹，顶灯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血点，导致白炽灯的光都弱了一些。
地面狼藉一片。
掀翻的桌椅，一地的血水混着玻璃碴，以及人的四肢，头颅，躯干。
躯干在正对门口的地上，像是被特意摆放过，对的很正。
腿一条挂在桌腿上，一条在门口。
门口的那条腿，在惨的基础上更惨了一些。
折断了，骨头直接穿透西裤，连着肉
血淋淋露在外边。
看地上的痕迹，这条腿当时应该是在门后，开门的时候可能是卡住了。
暴力开门把腿折断了。
胳膊一条在衣柜旁，另一条在床边。
头颅在床下。
“老大，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真的想吐。”龙霄垚站在门口，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就忍不住了。
苏曦面无表情地看着休息室，冷漠道：“憋回去。”
“唔~”龙霄垚抿着嘴，憋得衣服上的银铃跟着发出了轻响。
苏曦转身看向他。
瞬间所有小铃铛都安静了。
“前边左转有卫生间。”苏曦道。
“我突然...又不想吐了。”龙霄垚嘿嘿笑了两声道。
苏曦没说什么又看向休息室。
“老大，阁主没有跟过来。”龙霄垚往电梯的方向看了看道。
苏曦从他兜里了两只鞋套，套在鞋上，进了休息室道：“他去停尸间了。”
“哦。”龙霄垚点点头，心道：阁主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老大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而他不能知道呢。
这么想着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是异事阁那边传过来的资料：“赵戈，三十五岁，产科副主任医师......”
他又往下看了看，把那些获的奖，升职什么的都略过道：“景城人，是个孤儿。景城医科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就来了这家医院。”
苏曦应了一声，蹲下看了看衣柜旁的胳膊。
龙霄垚也走了进来，递给她两只手套道：“这是直接把胳膊从身体上拽下来的。”
“嗯。”苏曦戴上手套，摸了一下胳膊上的撕裂面，硬生生拽下来的，手指在上边一捻，都是细细的碎肉。
“除非借助工具，单凭人力做不到。”龙霄垚捻了下手上的血道，“但这里这么小，又是密室，没有任何工具。”
“魂魄也没了。”苏曦道。
龙霄垚走到床边，把头颅拎出来看了一下，同样是被直接拽下来的，皮肤边缘很明显的不规则撕裂：“老大，这脖子上还有别的伤口。”
苏曦起身走到他身边。
脖子上有月牙形状的伤口。
“很深。”龙霄垚道。
“像是指甲刺进去的。”苏曦看着头颅上瞪大的眼睛，双目突出，感觉都要把眼眶撑开了。
看来死前也是被吓得不轻。
“江恩如的大夫是他吗？”苏曦四处看了看，把摔在角落里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
手机淹在血泊里，上边的血都有些凝了。
手机关机了，试着开了两下也没打开。
“得去护士站问一下。”龙霄垚把头颅放回原位道，“送技术部修一下吧。”
“嗯。”苏曦把手机给他。
龙霄垚又从兜里拿了个密封袋，把手机装上。
苏曦摘了手套、鞋套出了休息室去护士站。
龙霄垚跟在她身后。
休息室发生命案，现场这么惨，动静闹得又大。
有几个待产的产妇受到惊吓，羊水破了，又不敢在这生，只能救护车紧急转院。
其他人也不敢住在这儿，全是连夜转院的。
整个产科这一层，现在只剩下被叫回来的医生和护士，安静的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
休息室离护士站很近，几步路的距离。
苏曦和龙霄垚一起往护士站走，刚走两步，走廊的灯忽然闪了起来。
像是电流乱窜一样，滋啦滋啦，一个挨着一个的闪了起来。
走廊里忽明忽暗。
两边墙上一点一点爬上黑影，由下往上，像是无数个人影从地面升起。
苏曦和龙霄垚停下脚步，看向两侧。
墙面因为廊灯闪烁忽明忽暗，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点一点占满两边的墙，好像身体挨着身体，都在挤着看着他们两人。
墙面上边流出大片的血液，慢慢流到影子上。
本来洁白平整的墙面变得斑驳坑洼，像是荒废了多年的墙壁。
龙霄垚抹额尾端的小银铃闪出了点点光亮，他看着墙面上染血的人影，听着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
苏曦的眼睛扫过墙面，直接看向了走廊另一边。
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软底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一时间被无限放大。
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墙上的人影动了起来，一个一个从墙里走了出来，远处近处的全都走向苏曦和龙霄垚。
每一个人影都是成人的形态，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孩童的声音。
很细很尖的孩子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带着回音，惨哭声混着话语。
“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既然没有想好生我，为什么要有我？为什么？”
“妈妈，妈妈，看看我啊，看看我啊。我都可以说话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是那个负心的男人吧？是你让妈妈打掉我的吧？”
“我好疼啊，我的胳膊被拽掉啦，腿也被拽掉啦，我的脑袋被夹碎了。”
“陪我玩儿啊，来陪我玩儿啊，终于有人来陪我玩儿了，来了就不要走了。”
“你怎么不给我带玩具啊，我要玩具，我也要娃娃，我也要把娃娃的头捣碎。既然不带娃娃，那就用你的脑袋吧，姐姐。”
苏曦站在原地。
惨叫声，哭声，混杂在一起的话全都灌入耳内，脑袋里像是装了一个炸弹，会随时炸开一样。
她蹙着眉，脖子上和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淡粉的唇色有些发白，眼睛上却爬上了红血丝。
龙霄垚也被吵的不行，但那群黑影围上他们之后，并没有再靠近，只是声音越来越大。他掏出黄符就要甩出去。
但被苏曦握住了手腕：“别伤他们。都是婴灵，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老大，你......”龙霄垚忽然发现了她不对劲。
他话没有说完，苏曦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牵了一下。
两人一同看向她那侧的手。
只见黑影手牵住了她的手，随之，那些黑气顺着她的指尖进入她的身体。
成人模样的黑影，迅速变成了透明的，五官还没有长开的婴儿，咧着嘴笑着。
龙霄垚伸手一巴掌按在了婴灵脸上，把他推开了。
而苏曦蓦地跪在了地上，右手握住了脖子。
白皙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颈环，上边还有着某些符文，像是某种封印启动了。
苏曦的瞳仁泛出了蓝光，她手握着收紧的颈环，哑声对龙霄垚道：“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