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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的一切似乎都是有条不紊的。

用过晚膳之后,沈初宜依旧被红果叫去沐浴更衣。

重新换上那身软烟罗寝衣,摸着光滑柔软的料子,她甚至同红果笑了一下:“有劳红果姐了。”

红果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沉默送她离开暖房。

重新踏入东暖阁,看到男人熟悉的动作和身影时,这一次沈初宜不再紧张害怕。

她足尖点地,轻轻行至萧元宸身边,垂眸看着他假寐的侧颜。

仔细看去,才发现皇帝陛下睫毛浓密,犹如一条纤细的蒲扇,遮挡住了他眼眸中的所有锋芒。

萧元宸确实俊美无俦,但此刻沈初宜却无暇欣赏。

她微微倾身上前,动了动鼻尖,仔细嗅闻萧元宸身上的味道。

离他近了,龙涎香的味道越发清晰,但那股子浓重的辛辣香味依旧浓烈。

沈初宜可以确定,这味道破坏了龙涎香的沉静。

这一定不是龙涎香本该有的气味。

她正垂眸沉思,忽然一双大手向前一揽,她猝不及防跌落男人宽厚的胸膛里。

沈初宜脸上温热,但她头脑是很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同萧元宸相处的时间不多,也就在此刻,在永福宫的东暖阁里,才能说上几句话。

即便此刻他似乎中了迷药,神志不太清醒,可若有朝一日他能解开迷药的药性,重新把事情都记起呢?

沈初宜一个机会都不想放过。

思及此,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羞赧,让自己亲昵地靠在了萧元宸的胸膛上。

女子软弱无骨这样依靠,似是全心依赖。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声音很温和。

“怎么了?”甚至还关心了一句。

这样的萧元宸,跟白日里沈初宜所见的年轻帝王全然不同。

不再冷漠疏离,不再沉稳练达,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可能,闺房之中他就是如此。

沈初宜沉下心来,思忖片刻才软声开口询问:“陛下,耿贵嫔姐姐如今可好些了?”

耿贵嫔还在月子里,洗三也只简单办了,只有两位太后和陛下亲临,丽嫔等宫妃都没能前去。

此刻的萧元宸也毫无戒心,并不会疑神疑鬼。

不过沈初宜的问题他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好多了,孩子们也好。”

沈初宜眯了眯眼睛,她伸出手,轻轻在男人胸膛上抚摸。

“陛下,臣妾听闻耿贵嫔姐姐是被她的大宫女所害,那大宫女确实罪有应得,她的家人呢?”

萧元宸依旧很温和。

“她心生歹念,谋害宫妃皇嗣,自然罪有应得,但其入宫已有八载,同家中并无往来,若要把灾厄降临其家,倒是牵连无辜,没有这个必要。”

萧元宸耐心解释:“故而只罚她家人三代不得科举,便也做罢。”

如此看来,这位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并非冷厉残忍的暴君。

沈初宜稍稍安心,她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犹如在云间飘。

“陛下,若有朝一日,臣妾也被人强迫,受人牵连,陛下可会放过臣妾?”

萧元宸微微蹙起眉头。

他垂下眼眸,看向怀中熟悉的人。

丽嫔的容颜他自然是熟悉的,可此刻再看,“丽嫔”面上仿佛隔了一层面纱。

是她,又非她。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她就是丽嫔。”

是的,她就是丽嫔。

傍晚时分,他翻了丽嫔的牌子,而这里就是永福宫。

不会有错的。

但丽嫔说的话,问的问题,都透着古怪。

连带这两次夜里见的她,感觉也同往日不同。

可心底里的声音,却还在催促他:“你要回答她的话。”

萧元宸轻轻抚摸她娇嫩的脸庞,帮她把鬓边碎发藏在耳后,违心说了一句:“朕如何会怪罪于你?”

“你放心,朕会宽恕你的。”

“丽嫔”很高兴。

沈初宜环抱住萧元宸精瘦的腰身,软声道:“多谢陛下。”

她这一靠近,熟悉的茉莉香露便钻入心肺。

萧元宸只觉得屋中火墙太热,烧得他浑身燥热。

既然如此,美人在怀,自要凉爽一番。

就在沈初宜盘算着要再说两句时,萧元宸一把把她按入柔软锦被上。

炙热的大手微微上移,烫着了她的背。

一瞬间野火燎原,也烧没了沈初宜的神志。

整个过程犹如疾风骤雨,惊涛拍岸,沈初宜最后都颤着声求饶,萧元宸才餍足地放过她。

待两人平躺都在拔步床上,沈初宜还未回神。

皇帝陛下折腾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冷漠疏离。

萧元宸原本想要说上几句话,可一阵困意忽然席卷而来,让他瞬间就陷入浅梦里。

这一次,他就连叮嘱的话都未曾说出口。

沈初宜慢慢起身,捡起软烟罗寝衣穿好,又用手指挽起长发,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她一边穿鞋,一边往鎏金莲花炉上看去。

刻香少了一截,今日侍寝时间有将近半个时辰。

沈初宜没有再停留,她来到碧纱橱之后,推开暗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沈初宜愣了一下,抬步而入。

待她从另一头暗门出来,倒是换周姑姑愣神了。

“今日怎么早了一刻?”

沈初宜心中一凛,却浅浅笑了一下:“今日陛下好似吃了些酒,一早就睡下了。”

周姑姑也没有多疑,她让红果陪着她去沐浴,这便伺候丽嫔进了暗道。

沈初宜沐浴更衣出来,迎面而来,依旧是那碗苦涩的“安神汤”。

沈初宜垂眸看了一眼,很平静接过,一饮而尽。

周姑姑满意点头:“回去休息吧,你很好。”

沈初宜应了一声,这一次走得利落也干脆。

待回到卧房,沈初宜实在疲惫,倒头就睡。

到了第二日,丽嫔依旧大方地给了她三日假。

用过早食,沈初宜回到卧房,安静做她的事情。

年关底下,宫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高大的天灯已经架起,在长信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飘摇在天际的灯。

只等除夕点亮。

宫灯上都换了红砂纸,远远看去红红亮亮,很是喜人。

宫女黄门们忙忙碌碌,扫洗宫巷和宫室,各宫也换上了时兴花草。

这都是御花园费力气养活出来的暖房花,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开上十来日,待及年后就会凋零。

只争十日春。

宫人们都叫为十日花,倒是应景。

换过十日花,贴上福字,陛下赏赐的对联便送至各宫。

从年关底下至上元节左右,陛下一般不会踏足后宫,虽不用上朝理政,却也并不得闲。

他要给宫中嫔妃、天潢贵胄和忠心臣子赏赐,一般都是御笔的福字、对联以及各种御赐之物。

虽是赏赐,可那些御用之物也有讲究,即便有姚多福等人劳心劳力,萧元宸也要亲自过目。

御赐对联送来永福宫,丽嫔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才想起什么,对周姑姑道:“让人去一趟尚宫局,买两块藏青色的好皮料,我想给陛下做顶帽子。”

宫妃想要讨好陛下,大多都是送这些小玩意。

周姑姑就笑:“是,娘娘。”

这活计本来安排给绿桃,不过外面刚巧落了雪,绿桃一看就觉得冷,最后推给了沈初宜。

沈初宜倒是乖顺,领了差事和丽嫔的腰牌,直接就去了尚宫局。

她脚程一向很快,路途中也从不磨蹭,等办完了差事,取了料子,还富余两刻。

有这两刻,沈初宜自然要去一趟西寺库。

年姑姑正在忙。

不过见了沈初宜,她还是叫了个宫女去盯着,自己拉着沈初宜回了厢房。

“快喝热茶,外面可冷?”

沈初宜的头上敷了一层雪,年姑姑拿帕子仔细给她擦。

沈初宜安静笑了,她吃了一碗热茶,从手到心都暖和起来。

“不冷。”

她说着,搓了搓手,等手指不那么僵硬了,才从袖中取出两个小包裹。

“这是娘娘赏赐的秋月梨,我不爱吃,便拿来给姑姑解渴。”

“这是娘娘赏赐的祁门红茶,我平素也不吃,姑姑尝尝好不好。”

沈初宜不过只是普通宫女,尤其这两年做扫洗宫女,根本得不到赏赐和体己。

倒是今年有了不一样的“机缘”,丽嫔逗弄猫狗,她才得了这些东西。

沈初宜并不觉得被人践踏,也不觉得尊严多值钱,于她来说,好好活着,一世无忧,一家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丽嫔给赏赐,她就笑着接过,磕头谢恩。

这些东西她自己确实用不上,平日都好好攒着,拿来孝敬年姑姑。

年姑姑看着那一颗被仔细包裹的秋月梨,眼底有些潮热。

她握住沈初宜的手:“你莫要委屈自己。”

沈初宜看着年姑姑笑。

那笑容犹如安静绽放的兰花,并无馥郁芬芳,却依旧安静而美丽。

“不委屈。”

“姑姑待我好,我也想待姑姑好。”

“这宫里,我也只姑姑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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