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来啊,发疯啊1
陆炜坐在欧洲定制过来的柔软沙发上,银色与白色为主调的装潢华丽又不庸俗,巨大的水晶吊灯照下来,整个客厅又亮堂又辉煌,仿佛没有半点阴影。
他等了不过三四分钟,楼梯上传来咚咚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抬头看去,满头银发的洪三爷穿着整齐挺括的黑色中山装,杵着龙头杖从楼上下来。
“老豆,扰你清梦啦!”陆炜跑上去扶住已经80多岁的洪三爷。
陪在洪三爷身边的老管家看他过来,后退一步让开空间。
洪三爷其实不用人扶,他身体硬朗,中气十足的声音半点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直接问:“老李又做什么了?”
“他外甥绑架纪斯淼的女儿,把人带到城寨,被人家反杀啦,纪家小姐现在要肥牛关给说法,还要把狗肉铺让给她,”陆炜快言快语说完,补充一句,“他们在您的马场把人带走的。”
洪三爷听着前面的话就眉头一动一动,等陆炜说到人在马场被带走,直接气笑了:“衰仔,绑的是纪灵?”
“只有她咯,方二小姐出门都有保镖的。我想着,这件事周家和纪家有没有都参与,不能让纪灵只找我们晦气。”
“那个纪玲?”洪三爷难得向陆炜确认。
陆炜确定:“她现在改名叫纪灵了,说是神灵的灵。”
洪三爷倒不急,反问陆炜:“你说说,她要怎么找我们的晦气?反杀绑匪的人是她还是谁,她想怎么跟肥牛关讨说法,怎么要到狗肉铺?”
陆炜把她继承母亲遗产,扮猪吃虎,被绑架后四枪爆头四个壮汉(夸张),又留下两千万模糊她的行动轨迹,找上阿豪顺势找上他,跟他谈合作还给他一把新款手枪的事绘声绘色给洪三爷讲了一通。
末了又拿出另一把手枪,跟洪三爷说:“她说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这把枪就算赔礼。”
洪三爷垂眼去看,陆炜懂枪,他更懂。
纪灵送陆炜的是一把格洛克,83年生产,很新,很强,但如果说谁比它更新,更强,那就是陆炜现在送上来的伯莱塔。
今年刚刚发布,出世就被米军选为新一代制式军用枪,相比之下,格洛克都算是老枪。
可不论格洛克还是伯莱塔,对现在的香江而言都是难以买到的存在。洪三爷如果消耗人情,可以搞到一两把,纪灵却说自己能提供几十上百把,这就很可怕了。
全香江恐怕只有总督一人有这个人脉!
“有意思,有意思,”洪三爷把枪放回陆炜手上,拍着他的手背,“我都开始好奇这位纪大小姐了。”
反杀绑匪,模糊踪迹,这都是纪灵自己说,陆炜没有接触过的。但她在城寨中选出相对最稳定的仔街,一路引起阿豪注意,又通过阿豪引起陆炜的注意,最后由陆炜自己找上洪三爷,这是他们父子都知道、不是一句好运能概括的事。
既如此,她所说的得到狗肉铺的第二步,第三步,就很让父子二人好奇了。
“竟然真的能装这么久,我们都被她给骗了。”陆炜感慨。
洪三爷没对纪灵突然恢复的事发表评论,这是既成事实,与其追究她过去隐藏得多好,不如关注她的现在……以及由这份心性所带来的行事风格。
这时候派出陆炜不合适,很容易让肥牛关和李叔认为陆炜参与其中,那会“惊动”洪三爷,相当于将一切摆上台面,洪三爷不想这样。
他现存的养子都不合适,不过有个人很合适,“让黎周去看看吧。”
陆炜笑:“他今晚本来跟我一起的,听说要去仔街就回家了,你让他去,他肯定去。”
城寨的夜晚不知何时结束的,送走陆炜以后,纪灵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一觉睡到早晨。
城寨的早晨5点多就开始了,因为许多人要去城寨之外工作,有时候搭乘巴士都要一两个钟,甚至可能还要坐船,太晚的话,可能就赶不上上班时间了。
很难说清究竟是八十年代前自给自足的城寨更好,还是现在这样,大清早出去,很晚回来比较好,有些人一生的目标就是攒够钱去城寨之外生活,也有的老人在外面买房后又回到城寨。
敞开的厨房传来煎蛋的刺啦声,还有速溶咖啡浓重的香味。纪灵刷着牙,看对面楼端着盆跑过楼道的年轻人,与穿着衬衫匆匆下楼的中年人擦肩而过,彼此都很匆忙,却还要热情的打个招呼。
竹筐仔睡眼惺忪坐在沙发上,愣愣的看纪灵进出洗手间,片刻后收拾好自己。
“我要去吃早餐,你去不去?”纪灵问他。
竹筐仔明显还犯困呢,可他肩负阿豪给他的使命,揉着肉嘟嘟的脸站起来,“去的,去的。”
纪灵让开身,给他去洗手间收拾自己,她则背上昨天买的小挎包,往里塞了几沓钱。
等竹筐仔出来,纪灵问他:“阿豪去哪儿了,还有昨晚抓到那个狗肉铺的人?”
“豪哥在楼下休息,那个人不知道。”
现在还不到六点呢,阿豪正常情况下刚休息三四个小时,哪里起得来。
仔街,或者说城寨很多街上,现在更多的是来卖菜的小贩,会有城寨居民从外面进货过来卖,方便没有身份证明的居民购买,路上蔬菜、肉类、鱼类都有,不过后两者数量相对少点而已。
纪灵找了一家卖云吞面的,刚吃几口,就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阿豪耷拉着拖鞋走过来。
眼圈比昨天更黑了,配上他清瘦的脸和身材,好像一脚就能踹趴下。
“云吞面要不要?”纪灵问他。
阿豪的双眼已经没有光芒,从口袋里掏出100块钱拍桌上是他最后的倔强,陪他一起来的两个马仔赶紧去找老板点餐,竹筐仔则帮他把面前的小桌板擦干净。
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面下肚,他这才算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出头,干脆也不上楼了,叫老板装来一盘炒花生,坐在那里剥着吃。
人多眼杂,纪灵也没跟他说话,就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类,其中有杂货铺的陈阿伯,买了小笼包和咖啡,拎着慢慢悠悠走回铺子,还有诊所门口的小弟,今天应该要去上学,背着书包往城寨外的方向跑。
安宁的氛围在接近7点时被打断,有马仔跑来找阿豪,小声说:“肥牛关带人过来了,有1个红棍,还有20来号人。”
阿豪呸掉瓜子皮,吩咐他:“叫人,清场。”
报信的马仔一溜烟上楼,陪他下来的两个则掏出一个圆形小口哨,“呜”,“呜”的鸣笛声响起,怕远处的居民听不见,他们一边吹一边跑过去。
居民显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摆摊的就近往铺面里躲,商铺如果像他们所在的早餐铺,也赶紧把桌椅收拾进去,食客能打包打包,不能打包端着碗走,还说过后给老板送回来。
两分钟后,街上只剩下必须出去的人,沿着房檐贴墙往外跑,眼神都不敢往街上放。
仔街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警哨声了,上一次警哨响,二十来个人进诊所,三个人断手或断腿。
纪灵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带着一群人走过来,他们有的手上拿钢管,有的提着西瓜刀,全都面色不善。
领头的那个壮汉就是肥牛关,纪灵记得他的脸,在前世很多个夜晚,包括她临死前。
她被主脑控制,没有痛觉也不懂那些强烈的情绪,但她看得懂其他女孩脸上痛苦、害怕和绝望的神情,记得她们一声声的惨叫和求救,有些女孩比她还小呢。
这不是主脑所说的,和平美好的世界。
和平美好的世界,应当驱逐这样罪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