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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疯狂告状

她把江孤昀送进刑狱,只是为了磨一磨那人的一身傲骨。

让其低头,让其服软,让其乖巧一些,听话一些,但心里原来竟是喜爱的。

不然她大可像林娘子那样,大可大开杀戒,肆意打杀。

便是死了又如何?

谁能为他们撑腰?谁会为他们出头?

这样的世道,弄死几个男人,甚至比踩死几只蚂蚁还简单。

人家蚂蚁遇了事,察觉了大祸,还能逃,还能跑,可他们呢?

他们盘根错节,他们连体同枝,他们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一个人,而是一家,是一族。

他们又要如何逃,如何跑?

若当真能逃,当真能跑,昨夜江斯蘅不至于落入孙娘子手中,江家那个老大、老三,也不至于身死。

正是因牵挂太多,顾忌太多,那些牵挂顾忌强行锁住了他们,所以才逃无可逃。

所以不公,不平,灾厄,祸乱,不论是什么,他们都只能忍着,受着,哪怕是一死。

言卿又突然想起当日被崔大人下令削首的桐哥儿,

那人临死前其实就已经疯了,被林娘子逼疯的,也是被这个世道逼疯的。

这样的地方,疯癫,疯狂,竟然才是正常的。

可是,这不对!

言卿想,这不对!

不该如此,不该这样!

“崔大人,此事我势必追究到底,否则,大不了,咱们就在府城相见。”

说完这话,言卿长袖一甩,或许这并不明智,可她宁肯骄傲地活着,也不愿跪着融入那些污流之中。

“对了,请您切记,可千万别妄想遮掩,别想顶罪。”

“我现在要的是人命!”

“是谁杀了他,”

“是谁对他们动的手,”

“我就要谁的命!”

丢下这话,她一步跨出了大门,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好似崔大人一把摔碎了茶碗。

“言卿!!”

她面沉如水,那神色也阴鸷得瘆人。

言卿从官媒出来,找了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一如既往人家没敢收她银子,挂账之后她当场接连续写下好好几封书信,又直奔附近的镖局,车马驿站等等。

挨个儿让人送上一封,地址填的是幽州府城。

之后她才回到医馆这边。

“族长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本是想过来问问江孤昀的情况,她只知那人伤得重,却不知具体是多重。

但万万没成想,来到这边后,竟然撞见一堆人。

江氏宗族那位老族长,祥林叔,老族长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甚至还有一些孙儿辈的,

人人脸上挂彩,一副伤得不轻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堆老头带着家中小辈打了场群架。

而且看这模样,好像还打输了?

“言小娘子?”当言卿进门时,老族长猛地一回头,旋即张了张口,半晌又苦哈哈地合上了嘴巴。

言卿往里面一看,就见一抹血迹晕染开来。

江孤昀依然身着那一袭青衣,清冷如谪仙,冷然如寒雪,那眉眼凉薄寡淡,却被老族长这些人簇拥着。

仿佛是一个主心骨,都在等他拿主意。

对这,言卿有些意外。

“妻主,”

当看见这位妻主时,江孤昀本是坐在一把椅子上,但此刻起身,本是欲向他行礼。

但突然一只手落在了他肩上,将他按回椅子上。

言卿转身看向那些族人们:“说说,出什么事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到最后,老族长一咬牙,说:“是那平安粮坊。”

“……粮坊?”

言卿听得愣住一瞬。

突然想起,这时已是深秋,山上的庄稼早已收割,按理来讲大伙儿应该留下一部分粮食自用,若有剩余则是卖了换钱。

难不成?

老族长说:“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今日祥林带着大伙儿运送了一批粮食去平安粮坊,这事儿本是早已谈好的,就只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可谁知那边突然反悔了,甚至还……”甚至还派人打了他们一顿!

祥林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这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一看就憨厚,像个一根筋,似乎不大聪明,也不大灵通。

估计之前打架时他没少出力,此刻瘸着一条腿,正叫另外几名族人搀扶着。

他瓮声瓮气说:“那些人可真不咋地道!而且不止平安粮坊如此,咱族里的小子去油坊买油,竟然也被轰了出来。”

“还有那个林家布庄!今儿有人去那边,见天气冷了想扯几尺粗布做些衣裳,竟然也被轰了出来!”

其余族人也是愤愤,一脸生气,疯狂告状。

言卿听后若有所思,而江孤昀则是心生错愕。

依然是那副凉薄寡淡的模样,眉眼也依旧冷清,可他不禁看了看那些族人们,又看了看言卿。

突然就觉得,这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活像是一群孩子挨了揍,家里没个顶事的,为此受了一顿窝囊气。

结果如今见着自家的阿爹阿娘了,迫不及待立即诉上苦了。

可,这怎么可能?

从前这些人,见了他家这位言妻主,不向来敬而远之吗?

为何……

为何如今,虽也有些惧怕,可那言语间,神色间,竟又透出几分亲近来?

江孤昀眉心微蹙,他正沉吟着,就听言卿问:“这些粮坊布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便联合起来。”

“应是受了旁人的指使,又或背后有人暗中吩咐。”

说到这里,言卿神色微顿,“孙家。”

“孙娘子,孙秀荷。”

出了这事她不做他想。

昨儿在刚把那个孙秀荷弄进钟山窑矿,那人应是今儿一早从嵊唐县出发的。

并且那人曾冲她放过狠话。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呵,”

言卿突地笑了,

“衣食住行,她处处封堵,处处封锁,这倒是有趣了。”

言卿又笑一声,旋即说道:“不慌。”

“不就是粮油作坊,不就是米面布匹而已。”

“想要解决,轻而易举。”

江孤昀听得一怔,他倏然看来。

就见那一袭素衣的女子,眉眼清淡,却含着浅笑。

那份睿智,那份淡然,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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