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小姑娘
沈语不想跟母亲解释前因后果,“发生了一些事,不太想干了。”
“你……”江玉芬噎了一下,“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手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你都二十二岁了,怎么还会这么任性。“
她皱着眉絮叨:“我平时在家忙着看你弟弟,难免顾不上你。这么大的成年人了,总要成熟一些,不要老让家里人担心。”
沈语淡淡道:“这份工作辞了,还可以再找别的。我在这里心情不好,以后也只能更难受。”
“难受?”江玉芬从鼻孔里挤出一声笑,“你搞搞清楚,谁上班是去当公主被人供着的?刚刚我还以为怎么了,你一说这话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清高,不会处理人际关系,还不爱学,估计这次也是不懂事说了什么风凉话,被你领导忍不住开了。”
沈语抿了抿嘴,拼命忍住自己顶嘴的欲望。
江玉芬语重心长:“什么时候得罪的人家?要是这几天的事,你现在好声好气地给领导道个歉,无论多大的仇,说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沈语:“我这次,不太想让它过去。”
但就像霍云庭说的,她的人生,其实并不是只有事事点头一条路可走。
不想妥协的东西,那些不舒服不喜欢不合理,她本来就有拒绝的权利。
江玉芬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这么大我是管不了你了,可订婚就是眼前的事儿了,霍骁也由着你胡闹?”
沈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她:“我和他分手了。”
江玉芬猛地睁圆了眼,劈头盖脸骂道,“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分手你就愿意分,连挽回都不知道挽回,你还有没有脑子?”
“你是不是疯了,”江玉芬拔高音量,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咱们能攀上霍家这种亲家你知不知道有多难?我之前早就和你说过,订婚前最容易出岔子,让你好好盯着他,你没本事让人挖了墙角也就算了,还把这种好男人拱手送人?”
沈语笑了,“现在订婚前需要盯着,将来结婚要怎么办?我是不吃不喝地守在他身边,来一个打一个,还是直接把人锁在家里?”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气我,”江玉芬气得胸腔剧烈起伏,“你现在能跟我抬杠,都是因为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说了多少遍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现在咽下这口气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的,将来等结婚了,这就是你手里的把柄,你想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赚钱?”
沈语:“所以我喜不喜欢他,开不开心都不重要,对吗?您现在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
“现在是个多好的机会,你只需要委屈这一阵,我们全家都能过得容易很多……”
沈语别开脸:“是您全家,没有我。”
江玉芬语塞,睁大了眼:“沈语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沈语轻轻地叹一口气:“我不会再帮下去了。”
她转身要走,江玉芬尖声嘲讽:“那你外婆呢,每次过节回去比谁都积极,装得一副那么孝顺的模样,不还是净挑让外婆伤心的事做。”
沈知看着她刻薄的样子,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上次和江玉芬好好聊天是在什么时候。
她哪里会想到,她只是随口说说的两句重话,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个永远都只会软绵绵说话,垂下头妥协的女儿好像变了。
头一次对母亲的打压和训斥这么直接的犟嘴,架好像是吵赢了,但飙升上来的肾上腺素褪去后,指尖冰凉,抖到停不下来,连带着生理性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也已经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在她订婚这件事上,江玉芬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在意的只是这背后唾手可得的豪门生活。
明明她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不要再对母亲有任何期待。
但,凭什么她就要被这样对待?
回到商厦门口,门口金色的门柱反光,沈语匆匆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还在国庆假期,身边进出商场的人群熙熙攘攘,她突兀地站在门口,满脸泪痕。
在几个路人看过来之后,她抬起手背又擦了擦脸,顺着人潮走进商场一楼,在一家蛋糕店内停下,低头装作挑选甜点的样子,好遮掩她的失态。
收银台前站着一位年轻的母亲,一手挎着粉色的公主小书包,一手轻轻握着小女儿的手腕,指着玻璃柜台里的切块慕斯蛋糕跟小姑娘小声商量:“草莓还是巧克力?今天因为表现好,妈妈可以奖励一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很普通的家庭生活瞬间而已。
可沈语还是直勾勾看了很久。
现在的她就好像是流浪猫隔着玻璃看家猫,满眼羡慕。
旁边有脚步声靠近,她低垂的视线看见一双干净的男士皮鞋,以为是挡到了别的顾客挑选,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
在向一边挪开步子之前,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男声。
“要不要吃蛋糕?”
沈语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仰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霍云庭那双温柔如星夜的眼眸。
一滴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泪顺着眼尾滑入额角的碎发,她慌张地抬手,想要擦一下。
霍云庭穿了身燕麦白的针织衫,在甜品店内的柔光下温暖得不真实,像一个砂糖黄油和小麦烘焙成的梦境。
他单手拿着店内的最大号木质托盘,另一只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温热的指腹触到她湿凉的眼角,轻柔一下,揩掉还未干的泪痕。
然后,那只漂亮修长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他弯下腰笑,用和小朋友商量的诱哄语气,“要陪我吃吗?”
“因为我们小语今天表现很好,所以奖励几块都可以。”